第865章 未來
青石廣場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走了，可除卻曹穆外，卻唯獨有另外一人留了下來。
「大長老！」看著曹穆孤零零的背影，白英輕輕叫了一聲。
天妖宗大長老年邁身軀猛地一顫，似是未想到一樣。
曹穆慢慢轉過了身子，平日里威嚴如他，臉上還掛著淚痕，但卻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白英眼前。
「你為何不走？」曹穆問道。
白英上前幾步，與曹穆並肩站在一起，少年環顧四周，天妖谷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美麗。
如銀水般的月色，流動在光潔瓦片上，氣象萬千的宮闕閣樓好似穿上了仙人的衣裳，縹緲白霧宛若一條銀河，滾動在山谷間，這樣的景色，白英日日夜夜看，已經膩了。
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所以他看的很仔細，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大長老，你知道嗎？在我記憶中，那是一個特別特別冷的凜冬，北風好像一頭可怕的野獸在咆哮，單薄的我饑寒交迫，等在大戶人家的後門外。」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大戶人家的僕人總算出來了，不滿十歲的我，可謂望眼欲穿。」
「那個僕人將一桶泔水放在了後院門口，等著人來收拾，我和幾頭餓極了的惡犬一起沖了上去。」
「我太弱小了，被惡犬咬的滿地打滾，可我還是一把一把，將木桶中的食物殘渣塞進嘴裡，大長老，你知道嗎？那個年紀的我，竟無比渴求活下去。」
「那個僕人，不僅自己看好戲，還從院里叫了幾個丫鬟圍觀，他和她們，看著我被惡犬咬的滿身是血的凄慘樣子，還能笑得出聲。」
「那些笑聲，至今還留在我的記憶里，我時常會夢到那個僕人和那幾個丫鬟，他們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但那一聲聲刺耳笑聲，彷彿銘刻在了我的血肉骨頭裡。」
「惡犬尖銳的牙齒，深深刺入我的身體，我覺得我熬不過那個冬天了。」
「下雪了，灰暗的天空開始飄落雪花，我看到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子遠遠走了過來，他好像一早就注意到我了。」
「他只是平靜向前走來，那幾頭正在撕咬我的惡犬，卻猶如看到一頭真龍，夾著尾巴，提早逃開了。」
「男人來到我身邊蹲了下來，他取出一塊和那天的雪一樣白的手帕，一點一點擦去我臉上的血污。」
「之後，男人向我伸出一隻手，讓我跟他走。」
「我問男人，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男人說，他可以保證讓我吃飽穿暖，並讓我活的像個人，而不是連狗都不如！」
說到這裡，白英眼中有著淚光閃爍，「師父對我的承諾，兌現了，除卻吃飽穿暖之外，他還手把手教我修鍊，遇到不懂的地方，他想方設法也要讓我搞明白。」
「但我曾許下的，守護師父，守護天妖宗的承諾，卻食言了！」
白英看向曹穆，咬牙切齒，道：「大長老，我不甘！」
曹穆低頭，陷入沉思，白英的故事，身為天妖宗大長老的他，從來都不知道。
同樣的，他的悲慘身世，白英也不清楚。
這就是白九天，他見過曹穆的，見過白英的，見過很多很多弟子被人羞辱、踐踩尊嚴的一幕。
他知道，但只是埋在心裡，不會將這些事當做談資，去與別人說道。
這樣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被人砍下頭顱，屍骨無存！
不僅僅白英不甘心，他曹穆，又何嘗不想為白九天報仇呢？
可陳姓魔頭太強了，強到讓曹穆絕望，他就像一座巍巍巨峰，橫在前路，大多數人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別提攀登了。
玄靈界這個時代，他就是元嬰境以下第一人！
曹穆天資尚可，但遠比不上白英，而且至關重要的一點，他已經老了，但白英還年輕，他的路還很長，經過白九天被斬首，天妖宗被迫解散這起事件后，曹穆可以感覺到，白英彷彿一夜成長了很多。
往日，白英不管遇到任何人，都會微笑，他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
為此，白九天不止一次教訓過白英，告誡他真正的強者，要喜怒不形於色，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就算玄靈界的天塌了，也要保持一顆冷靜的心。
可惜，白九天一次又一次的告誡並不管用！
這就和很多稚童一樣，比如大人告誡孩子，不要玩火，有危險，但你越說，他就越想玩。
把道理直接告訴小孩是不行的，有時候，你的千萬句話，比不上他的切膚之痛。
只有真正痛過了，小孩才知道什麼是可以碰的，什麼是不可以碰的。
白英好似變了一個人，他的笑容不見了，那雙眼睛也更加深邃了一些，他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宗門繼承者，曹穆極欣慰！
天妖宗大長老，終於做了人生中第二個抉擇！
他右手大拇指與食指向前伸出，朝著虛空輕輕一捏，一枚儲物戒指顯現，被曹穆捏在兩指間。
「大長老，這是？」白英想到了什麼，但不敢相信。
「這是天妖宗歷代先祖嘔心瀝血累積下來的全部底蘊，之前宗主在前往自在門的時候，已經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所以將這枚儲物戒指提前交予我保管。」
「這枚儲物戒指上，有老夫打下的陣紋，只要我死了，儲物戒指也會灰飛煙滅，我不想讓天妖宗幾萬年傳承，白白便宜了陳姓魔頭。」
「現在，我撤去陣紋，把它交給你了！」曹穆將儲物戒指遞了過去。
白英沒有虛情假意拒絕，少年雙膝一軟，伏跪在地，沖著曹穆三叩九拜，「大長老，窮盡碧落下黃泉，我也一定要殺了陳姓魔頭，為師父報仇，那怕將我的靈魂交予惡魔，也在所不惜。」
白英從曹穆手中接過儲物戒指，這也昭示著天妖宗上一代人的老去，與這一代人的崛起！
兩代人的交接，證明天妖宗並未死去！
………
月色下，白英輕裝上陣，他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曹穆面前。
獨自一人站在青石廣場上的曹穆，望著白英離去的方向欣慰一笑，「宗主，天妖宗的希望還在，你放心吧，總有一天，星星之火，會成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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