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作風粗暴

「陪我去逛街！」

蕭劍揚正在保養槍械，波琳娜一臉官司的走進來，開口就是這句。

伏兵和曹小強停下手裡的活，齊齊往這這看過來……似乎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哦！蕭劍揚則有點兒發矇：「逛街？逛什麼街啊，炮火連天的，有個屁好逛。」

波琳娜說：「我要去巴士拉逛逛，你去不去！」「你去不去」這四個字咬得特別重，意思再明確不過了，如果你不去，就有你好受的。

蕭劍揚很硬氣：「不去！」

波琳娜也不廢話，直接照他肚子一拳，也沒見她用多大的力氣，愣把蕭劍揚給打得閉了氣，然後箍住他的脖子架著往外拖，真夠粗暴野蠻的，遇上她，蕭劍揚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曹小強撓了撓頭，瞅著伏兵，問：「什麼情況？伏兵，你腦子比較好使，分析一下唄？」

伏兵繼續清潔槍膛：「還能是什麼情況？十有八九是在心情不好，找47出氣了。」

曹小強罵：「奶奶的，這可不行！我的兄弟可不是沙包，讓她打著出氣的，伏兵，我們跟著去！」

伏兵表示濃厚的沒興趣：「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曹小強惱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義氣？」

伏兵說：「這種破事我管不來，也不想管，明白嗎？」

曹小強拿起一支手槍往腰間一揣：「你不去我去，哼！」

然後就沖了出去，還真是夠義氣的。

可惜動作慢了一點，當他衝出去的時候波琳娜已經把蕭劍揚給推上了吉普車，自己也跳了上去，曹小強大叫一聲「等等」，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照著油門狠狠一腳，吉普車跟炮彈似的竄了出去，沿著布滿彈坑和鼓包的跑道風馳電掣，轉眼之間便衝出了幾百米開外，只留下一道煙。

曹小強氣得直跺腳！

蕭劍揚總算緩過一口氣來了，眼看著汽車在布滿鼓包的跑道上橫衝直撞，他嚇得臉都綠了……媽媽呀，這裡有成堆隨機爆炸的反跑道子彈藥，吉普車沖得這麼猛，萬一一不小心引爆了其中一枚，他會被炸成肉醬不說，連帶這輛吉普車都會被炸成零件的！他怒吼：「停下來！波琳娜，你這個瘋子，停下來！你會把我害死的！」

波琳娜大笑：「那就一塊死吧。」

蕭劍揚簡直就是在咆哮：「鬼才跟你一塊死！給我停下來！」

波琳娜說：「閉嘴，再吵老娘一槍斃了你！」看樣子她的心情真的很惡劣，差不多是逮誰咬誰，再惹她生氣，沒準她會直接開車撞向炸彈，然後大家一起天女散花！別懷疑，蘇聯人真有這麼瘋狂！出於對長命百歲的嚮往，蕭劍揚只能閉上嘴巴，心驚肉跳的看著波琳娜瘋狂虐待方向盤，整輛吉普車跟磕葯過量似的在跑道上作S形機動，時不時再來個空中漂移……他眼皮狂跳，冷汗狂冒，渾身汗毛倒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的覺得自己需要一瓶速效救心丸。他只想對著波琳娜的耳朵大吼：「你想死也別拉上我，放我下去！」但是他看出波琳娜的心情非常不好，只能強行壓抑著，先讓她發泄一番再說。

謝天謝地，吉普車有驚無險的開出了基地，波琳娜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蕭劍揚整個人都快虛脫了，他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坐波琳娜的車了。不過還好，出了基地之後波琳娜似乎稍稍正常了一點，放慢了車速，沒有再像剛才那樣不要命的橫衝直撞。再說現在她就算想像剛才那樣橫衝直撞也沖不起來，因為公路已經被伊拉克軍隊給封鎖了，隔三差五就撞上安全檢查，繼續橫衝直撞的話，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當場亂槍打死。而且公路上也擁擠不堪，從科威特那邊逃回來的伊拉克人要湧入巴士拉城，在巴士拉城裡被頻繁的轟炸逼得快要崩潰了的市民要逃離這個風暴的中心，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公路上排起了壯觀的長龍，看得蕭劍揚膽戰心驚————要是遭到空襲怎麼辦？這麼多車輛堵在這裡，只要兩架強擊掃過來就會造成駭人的傷亡！伊拉克軍隊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們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不管是從科威特逃回來的人還是從巴士拉城裡逃出來的市民，都不服從他們的調度，擁擠在公路上，把好幾條公路給擠得水泄不通。

當然，那些伊拉克軍人也並非全部都是盡忠職守的，一路過來，蕭劍揚和波琳娜就看到有不少伊拉克士兵公然向過往的車輛索要美元和黃金，不給的話就把車扣下來，甚至以抓捕間諜為借口將一些漂亮的伊拉克女子拖下車帶走，那些女孩子的哭喊聲讓氣氛變得更加混亂而恐怖，彷彿末日已經來臨。蕭劍揚看得直搖頭，大量難民的湧現意味著伊拉克已經喪失了信心和鬥志，他們考慮的不再是如此戰勝敵人，抵禦敵人，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到了這個地步，戰爭的勝負早就沒有懸念了，整場戰爭唯一的懸念也只剩下戰爭何時結束，還有最終傷亡多少人而已！

費了好大的勁總算是進入了巴士拉，目之所及，一片蕭條。巴士拉原本是僅次於巴格達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風光秀麗，人煙稠密，高度發達，寸土寸金，活力四射，然而現在卻完全變了樣，很多建築物在大轟炸之下變成了堆積如山的瓦礫或者被精確制導炸彈命中，外表保持大致完好，內部卻已經被徹底摧毀，跟個雞蛋殼似的。大街上行人絕少，來回亂竄的軍車卻多得嚇人，飯店、超市、咖啡廳、店鋪、農貿市場等等通通都大門緊閉，也不知道主人都逃到哪裡去了，再說就算他們開門做生意也沒有多少人會上門購物的。有些街道可能被燃燒彈轟炸過，鋼鐵被燒得變了形，混凝土變成黑色煙灰，風一吹，垃圾和煙灰漫天飛揚，嗆得人喘不過氣來，蕭劍揚感嘆：「真正的末日之城啊……」

「末日之城？」波琳娜看了他一眼，冷笑：「離末日之城還遠著呢，你知道真正的末日之城是什麼樣子的嗎？整座城市都被摧毀了，幾乎沒有留下一幢完好的建築物，整個城市九成的人口都戰死或者餓死了，每一個角落都浸透著血腥和屍臭，都瀰漫著絕望的哀號，這才叫末日之城！跟1943年的列寧格勒相比，現在的巴士拉簡直就是活在天堂里！」

蕭劍揚頓時無語……

1941年6月22日，德軍出動一百九十個師五百五十萬大軍、三千七百輛坦克、四千九百架作戰飛機的龐大兵力，分三路在連綿一千多公里的正面上向蘇聯發動閃擊，一路勢如破竹，只用了三個月便打到了莫斯科城下，大有席捲紅色帝國之勢。然而在莫斯科和列寧格勒，看似不可戰勝的德軍卻陷入了苦戰，經過長達一個月的苦戰，進攻莫斯科的德軍被蘇軍硬碰硬的撞了回來。而在列寧格勒方向，德軍陷入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中，蘇德雙方都反覆增兵，誰也沒有辦法在這座以列寧的名字命名的城市迅速擊敗對方，只能反覆爭奪，反覆拉鋸。耗了四年之後，德軍終於被耗垮了，在列寧格勒城下鎩羽而歸，作為代價，列寧格勒被戰火徹底摧毀，城裡的倖存者，包括多次補充入城的軍隊在內，只剩下不到三十萬人，要知道在戰前這座城市可是擁有近兩百萬人口的！好吧，跟那些蜷縮在廢墟之中忍受著零下二三十度的嚴寒，啃著滲了五成的鋸末的黑麵包浴血奮戰的蘇軍士兵相比，巴士拉城裡的伊拉克人確實是活在天堂里。敵軍無非也就是投下了一些炸彈，摧毀了一些街區而已，地面戰都還沒有開始呢，他們就要崩潰了，波琳娜看不起他們不是沒有原因的。

巴士拉城都成了這個鬼樣，也就沒有什麼好逛的了，波琳娜徑直把車開到一家開著門的中餐館，也不管人家有沒有開門做生意，拖著蕭劍揚徑直闖進去，一腳踹在一張桌子上提醒正在忙活的華人老闆她來了，然後叫：「酒，我要喝酒，給我拿酒來！」

她吼得驚天動地，隔兩條街都能聽得到，蕭劍揚嚇得夠嗆，壓低聲音叫：「我靠，你是不是瘋了？伊拉克可是禁酒的，你跑到這裡來喝酒，找死么！？」

波琳娜神情凶怒的瞪了他一眼，說：「閉嘴！」瞪向有點傻眼了的老闆，發出一聲低吼：「還愣著幹什麼？拿酒來！是不是非得我發火你才會動彈？」

老闆讓她給嚇著了，戰戰兢兢的說：「這……這位小姐，我們今天歇業，再說我們做的是合法營生，店裡是沒有酒的……」

話還沒說完，從額頭傳來的冰冷便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波琳娜拔出手槍頂著他的腦袋，冷冷的問：「今天營業嗎？」

兩個服務員瞠目結舌，店老闆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連點頭都不大敢了，只能聲音顫抖的說：「營……營業，營業！」

波琳娜問：「有酒嗎？」

老闆苦笑著說：「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