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 尷尬

讓一個剛剛從戰場下來，心情惡劣到極點的職業軍人拿槍逼著，別說是一個中餐餐館拿出幾瓶酒，就算讓公雞生個蛋估計也沒啥困難的，沒用多久，幾瓶紅星二鍋頭就擺在了波琳娜的面前，連帶送過來的是一些地道的中餐菜肴，那誘人的香味讓蕭劍揚食指大動，口水狂流。雖說兩個小時前剛剛在基地里飽餐了一頓，但是菜肴可不怎麼合口味，有地道的中餐可以吃，他當然心動。

波琳娜卻不管他的反應，把手槍往桌面一拍，坐下，拿起一瓶紅星二鍋頭，連開瓶器都不用了，直接一拳將瓶頸打碎，然後昂頭牛飲，咕咕咕咕咕！一陣猛灌，一口氣就將這四十幾度的烈酒給灌下了半瓶，這才放下酒瓶狠狠的喘了兩口氣，瞪著老闆叫：「怎麼才這麼點度數？就沒有更高度數的了嗎？」

老闆面帶苦色，說：「沒了，真的沒了，就這幾瓶都是費了好大勁才走私進來的……我說，小姐，你能不能到包間里喝呀？在這裡喝酒讓政府軍發現，我們會被槍斃的！」

伊斯蘭國家大多是禁酒的，伊拉克自然也不會例外，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整個伊拉克境內就滴酒難尋了。事實上，不管是中國還是歐洲在伊斯蘭國家從事飲食行業的從業者，都會千方百計的走私一些酒過去，偷偷賣給好這一口的阿拉伯人，只要沒有被逮住，獲得十倍利潤跟玩似的。畢竟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大多都有喝兩口的習慣，伊斯蘭世界的禁酒令只會使得那些穆斯林教徒對酒精越發的渴望，這幫傢伙守著豐富的石油資源，根本就不差錢，花上十倍的價錢買兩瓶回來過把癮，再正常不過了。不過，禁酒令就是禁酒令，一旦違反了，懲罰可是相當重的，這位老闆看到波琳娜就那麼大咧咧的在這裡猛灌，不免心驚肉跳。

波琳娜瞪了他一眼：「一邊去，再啰嗦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倒霉的店老闆只好躲到一邊去，眼看著波琳娜旁若無人的坐在那裡一口接著一口的猛灌，那張臉苦得簡直要滴出汁來。

蕭劍揚見狀，拿起筷子夾起一條雞腿送到波琳娜碗里，說：「你別一個勁的喝酒，吃點菜吧，空著胃喝酒很傷身體的。」

波琳娜哼了一聲：「空著胃喝酒傷身體？對於我們蘇聯人來說，一瓶根本就不算喝！」拿起一瓶往蕭劍揚那邊一推，說：「你也喝！」語氣那叫一個霸道，根本就不容人拒絕。

蕭劍揚搖頭：「不行，我現在不能喝酒。」

波琳娜瞪著他，一副要咬人的樣子：「你喝不喝？」

蕭劍揚忍不住發火了：「你有毛病是吧？我是看在你是女的的份上才一再讓著你，你別得寸進尺！」

波琳娜挑釁：「如果我繼續得寸進尺你打算怎麼樣？」

蕭劍揚說：「那我可要揍你了！」

波琳娜酒瓶一扔，湊近他：「揍我？來呀，來呀，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菜鳥怎麼揍我！」

蕭劍揚惡狠狠的瞪著她，捏緊拳頭。

波琳娜同樣惡狠狠的瞪著他，手裡拎著個酒瓶，神情凶怒，搞不好下一秒這個酒瓶就要砸到蕭劍揚頭上了。

空氣是火藥味濃得嗆人。

老闆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拍了拍蕭劍揚，語重心長的說：「小夥子，這就是你不對了！女朋友心情不好你應該耐心的勸她，哄她，怎麼能對她吹鬍子瞪眼呢？你就不怕她以後都不理你了？」

蕭劍揚臉刷的紅到了脖子，結結巴巴的說：「不是，她不是……」

波琳娜氣咻咻的說：「對呀，你就不怕我以後都不理你了？」語氣竟有幾分委屈。

蕭劍揚越發的尷尬：「你就閉嘴吧！」

波琳娜指著蕭劍揚，對老闆說：「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一副受了委屈沒處申訴的樣子，看得蕭劍揚頭都大了。

老闆笑著說：「姑娘啊，其實你也有不對的地方，這個小夥子呢，是個誠實人，你碰到再不順心的事情也不能對他如此咄咄逼人呀。」

波琳娜哼了一聲，放緩了語氣：「說，你為什麼不能喝酒？」

蕭劍揚說：「我打了預防針，這類東西碰都不能碰。」

波琳娜愣了一下：「預防針？」隨即明白過來了，皺著眉頭說：「以後這種東西少用，否則等你退役之後會很麻煩。」把那瓶酒從蕭劍揚面前拿了回來，不再勉強他了。老闆見狀，帶著欣慰的笑容走開了，至於他到底在欣慰什麼，只有他才知道啦。.

蕭劍揚壓低聲音問：「你知道這東西？」

波琳娜說：「知道，當然知道。不光知道，我還接受過抗藥性訓練……話說你們一直沒有接受抗藥性訓練嗎？」

蕭劍揚搖頭：「沒有。我們上級說了，這種訓練沒什麼意義，因為沒有哪個兵敢接受逼供劑量的抗藥性訓練。」

波琳娜灌了一大口酒，說：「那不過是你們國家軍工部門拿不出高劑量的藥劑的借口罷了。以後這種預防針少打，它對免疫系統影響很大，年輕的時候可能沒什麼，但是等你到了三十五歲之後就渾身毛病，連最普通的感冒也能糾纏你十天半個月，得用比普通人大幾倍的劑量的葯才能見效。像我們老教頭就讓這毛病給折磨得不輕，才四十來歲就跟個五十多歲的人一樣了。」

蕭劍揚默然，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這算不算是我們殺人如麻的一種報應？」

波琳娜說：「算是吧。」

是啊，進入伊拉克才幾天，他們先是襲擊美國海軍強力偵搜小隊，接著為了搶奪幾枚空空導彈用一個高頻定位器招來美軍轟炸機對伊軍進行轟炸，整整一個連都被撕成碎片了，他們已經滿手血腥，不知道多少亡靈在背後詛咒他們，只怕他們這一輩子都將為此伏出代價！

但是，蕭劍揚自問問心無愧。他們是一群穿梭在黑暗中的幽靈，生來就要與黑暗打交道的，國家利益是他們唯一的行為準則，沒有對與錯，能讓國家走向繁榮富強的就是對的，損害國家利益的就是錯的，僅此而已！

大概是發泄了一通，波琳娜的心情稍稍變好了一點，喝光了一大瓶二窩頭之後拿起筷子，開始吃菜了。蕭劍揚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真怕波琳娜繼續這樣不管不顧的猛灌。這幾天的相處，他對波琳娜的性格已經有了個大致的了解，這個毛妹外表嫻雅嫵媚，性子卻桀驁不馴，不受約束，一旦發了性子，誰也勸不住……至少他是勸不住的。不過還好，她總算還知道喝酒的時候要吃點菜墊墊肚子，不錯！他也拿起筷子開始吃菜，地道的中國菜呢，在外國很難吃到的。

那叫一個香喲！

吃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喝著美酒，波琳娜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邊咀嚼邊飛快的說：「好吃……好吃，中國菜真好吃，做菜大概是你們中國人為數不多的幾個值得稱道的天賦之一了吧？」

蕭劍揚不服氣：「打仗大概是你們蘇聯人唯一值得稱道的優點了吧？」

波琳娜的黛眉馬上豎了起來：「小菜鳥，現在我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好了點，你最好別把我惹毛，否則我不敢保證你還能完完整整的回去！」

好傢夥，這脾氣真是夠暴烈的！

蕭劍揚打心裡怵她，不敢再跟她開玩笑了，問：「帕娃，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波琳娜咬牙切齒：「沒人惹我生氣！」話是這樣說，只是那發狠的樣子已經再明確的告訴蕭劍揚，惹她生氣的大有人在，她都氣得要殺人了。

蕭劍揚咕噥：「沒人惹你生氣，你還氣成這樣？你們女人的脾氣還真是古怪！」

波琳娜說：「沒人惹我生氣，你愛信不信！」

確實沒有人惹她生氣，惹她生氣的是她的祖國，那個讓她為之驕傲，為之自豪，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悍衛它的榮光的紅色帝國。

波琳娜這一代是人幸運的，她出生在最好的時代，見證了紅色帝國邁向輝煌的頂巔的時候，在1974年到1984年長達十年的時間裡，蘇聯的軍事實力和綜合國力都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傲視群雄，全世界都匍匐在北極熊那巨大的熊掌之下。然而，她這一代人又是不幸的，出生在最糟糕的時代，見證了蘇聯的由盛轉衰，像失控的列車一樣從巔峰朝著深淵直衝下去，中個轉緩的餘地都沒有！這才幾年啊，曾經不可一世的紅色帝國已經是內外交困，舉步維艱了，曾經帶給蘇聯人無以倫比的驕傲的航天工程陷入停滯，曾經讓北約戰慄了幾十年的東德集群幾十萬大軍黯然回國，雄心勃勃的紅海軍幾艘新型航母的建造計劃無一例外全部無限期停工……市面越來越蕭條，生活必須品越來越匱乏，倒是政治家們的口水越來越多，對蘇共的污衊越來越多。如今動蕩的局勢已經影響到整個蘇聯的方方面面了，曾經讓藍色星球顫抖的紅色帝國就像被滅世洪水包圍的格列弗巨人，絕望地看著洪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將自己淹沒！

蘇聯絕不甘心就這樣被歷史的洪流淹沒，他們正在努力掙扎，試圖在沒頂之前拼殺出一條生路來，與之比鄰的中國，似乎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為了巴結中國，不惜出動自己最精銳的特種部隊，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幫助中國俘獲戰斧巡航導彈！

這一切就在身邊發生，波琳娜的心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