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 經驗之談

陳靜一掛掉電話就後悔了……

他一個月只有兩次打電話的機會，一次五分鐘，可謂非常難得……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段時間真的在忙訓練，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時間來給她打個電話，那她把電話這麼一掛，豈不是……

她咬住嘴唇，猶豫了三秒鐘，伸手想按重撥鍵，但是看著上面那一串星號，她發自內心的想哭。這是保密電話，那邊打過來可以，這邊是萬萬打不進去的。

該死的，我沒事報什麼外語專業？去讀計算機專業學點黑客技術，將這該死的保密系統給黑了，把他的電話號碼弄過來不好嗎！？

現在她只能雙手合什，對著電話祈禱：「打過來……快給我打過來……我不生你的氣了，快給我打過來……」

然後電話就響了，一度讓她有種去買張彩票的衝動，今天的運氣也太好了吧！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又拿起了電話……

蕭劍揚在一邊直發愣，連電話接通后伏兵跟陳靜說了什麼他都沒聽進去。他只知道現在陳靜很生氣了，不管他怎麼道歉怎麼說好話都沒用……再說，就他這笨嘴拙舌的，似乎也不會說什麼好話。跟現在一點小事就使小姓子，動不動就說分手，拿「分手」當尚方寶劍要挾男孩子，最後真的分手了自己卻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孩子不一樣，九十年代的女孩子對待戀愛的態度是非常認真的，說了分手，就一定是分手，沒有半點討價還討的餘地。當然，男孩子也非常認真，那年代的人是非常珍惜一段來之不易的戀情的，也正因為認真，他才會那麼緊張，完全失去了一名職業軍人應有的冷靜和判斷能力。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一根紅線，眼看就要黃了，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胡思亂想，內司一把將他拽過來，用手捂著話筒，壓低聲音說：「好了，她要跟你通話，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說服她的，你珍惜機會，別再弄黃了！」

蕭劍揚那叫一個感激：「多謝了……你跟她說什麼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從小到大，陳靜可不是這麼容易說服的人。她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十分倔強，一旦下了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剛才她分明就很生氣了，內司居然只用幾句話就讓她回心轉意了？真是不可思議！

內司嘿嘿一笑，說：「她還是很緊張你的，我跟她說你在投彈訓練的時候為了救一名投彈失誤的新兵，用身體幫他擋住飛濺的彈片，因此受了重傷，躺了一個多月，她馬上急得不行了……」

蕭劍揚差點一腳將他踹飛：「你這不是騙人嗎！？」

內司哼了一聲：「誰說的？就沖你這一身傷痕，誰敢說我是騙人的？」

————在蘇瑪爾煉油廠那一戰中，蕭劍揚被菠蘿彈炸慘了，全身上下被打進了七塊彈片和六枚鋼珠，雖然不是什麼重傷，但是那一道道傷痕也能證明內司不是騙人的。但是這樣騙人他心裡終究是過意不去，杵在那裡直發愣。

內司一腳踹了過來：「還傻愣著幹嘛？等她掛電話啊？接著！」把話筒往他手裡一塞，慢悠悠的走開，說是口渴了，要去喝杯茶。

蕭劍揚心裡七上八下，接過話筒喂了一聲。

馬上，一連串的問題像機槍掃射似的掃了過來，溫柔中透著焦急：「你現在怎麼樣了？傷好點了沒有？還疼不疼？你怎麼這麼傻呢，用身體去擋彈片，萬一被擊中要害了可怎麼辦？你就一條命啊，經得起這樣折騰嗎？你在哪個醫院？我馬上請假去看你！」

蕭劍揚心裡淌過一股暖流，渾身暖洋洋的，就像躺在白雲堆里曬太陽一樣。內司沒說錯，陳靜是很在意他的，聽說他受了傷，都急得不行了。他定了定神，說：「我沒事了，都是些小傷，早就好了。」

陳靜叫：「什麼小傷，讓手榴彈炸了還是小傷？」

蕭劍揚說：「真的是小傷，已經把彈片都取出來了，你要相信陸軍醫院的醫生。」

陳靜說：「那我就放心了……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不應該沖你發火的。」

蕭劍揚說：「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我不應該這麼久都不給你寫信……」

陳靜笑了笑：「那，我們扯平了？」

蕭劍揚忙不迭的說：「扯平了，扯平了。對了，你不是說在歐洲玩半個月嗎？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陳靜說：「本來半個月就能回來的，但是蘇紅生了一場大病，我要留在那邊照顧她，所以一拖就拖了近一個月。」

蕭劍揚吃了一驚：「她生病了？什麼病啊？痊癒了沒有？」

陳靜說：「是肺炎，發病的時候挺厲害的，而且柏林那鬼天氣反覆無常，她的病情也跟著反覆無常，把她給折騰慘了，我也被折騰慘了。好在那邊的醫生技術過硬，總算把她給徹底治癒了……你讓你的戰友有空給她打個電話，否則她要把他畫下來扔進馬桶里衝進下水道去了，這是她親口說的。」

這麼狠？

一瞬間，蕭劍揚覺得陳靜真的是太可愛了，她再怎麼生氣也只會生悶氣，絕不會把他的照片貼到牆上用飛鏢釘，或者扔進馬桶衝進下水道去的。他說：「我會讓他儘快給蘇紅打電話的，他不打，我就拿槍逼著讓他打！」

陳靜笑出聲來：「行，回頭我讓蘇紅等他的電話。對了，你什麼時候休假呀？」

蕭劍揚說：「暫時沒有休假的可能，怎麼啦？」

陳靜低聲說：「我在德國給你買了幾件禮物，如果你休假了就到上海來看看喜不喜歡。」

蕭劍揚呃了一聲……在出國之前陳靜就在電話里問過他喜歡什麼，說要幫他買，他沒說，不想讓陳靜破費，沒想到陳靜還是幫他買了，而且看樣子還不止一件。他說：「你幫我買這麼多東西，肯定花了很多錢吧？歐洲的東西可貴得很。」

陳靜說：「在免稅商品店買的，也不是很貴啦。總之如果你休假的話就到上海來，我要給你一個驚喜，而且……我爸也想見見你和蕭伯伯。」

蕭劍揚說：「好，我會儘力爭取休假的。」

陳靜說：「那我們就這樣約定了，一定要來哦！」

蕭劍揚說：「一定去！」

十分鐘的通話時間很短，剛剛和好如初，都來不及多說點什麼，時間就到了。蕭劍揚既無奈又不舍：「小靜，時間到了……」

陳靜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是啊，都還沒說上幾句話呢，十分鐘就過去了……怕是又得等一個月才能接到你的電話了吧，唉！」

蕭劍揚有點歉疚：「對不起啊，我們部隊的紀律就是這樣，沒有辦法……」

陳靜打斷：「不要道歉，我不想聽，說點我喜歡聽的。」

蕭劍揚直發矇：「你喜歡聽什麼呀？」

陳靜臉頰緋紅：「隨你，反正要說點我喜歡聽的。」

咳咳，到了這一步，蕭劍揚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得厲害，紅著臉說：「陳靜，我……我喜歡你！」

聲音很小，但陳靜還是聽清楚了，兩頰緋紅，心跳如鹿撞，故意說：「你剛才說什麼了？我沒聽清楚！」

蕭劍揚說：「沒……沒什麼……」

陳靜說：「明明就有！再說一遍，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蕭劍揚重複一遍，只是那聲音比蚊子叫威風不到哪裡去：「我……我喜歡你……」

陳靜激動得只想放聲狂嘯。這句話她已經等了快半年了，她還以為這輩子都別想聽到這四個字呢謝天謝地，總算是等到了！她剛想說我還是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嘟的一聲，通話中斷了，那個傢伙已經手忙腳亂的掛了電話，逃之夭夭了。

陳靜愣了一會兒，笑出聲來，對著只剩下雜音的話筒輕聲說：「笨蛋，陳靜也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

蕭劍揚手忙腳亂地掛掉電話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內司拎著個小小的茶壺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興緻盎然……他的臉又紅了，聯想到內司幾句話就讓陳靜消了氣，他就算用膽結石想也知道，內司肯定猜出什麼了。所以他在內司開口之前先發制人：「老爺子，剛才真的是多虧你了，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麼這麼厲害？幾句話就把她給哄好了。」

內司翻了個白眼：「拜託，有空找幾本言情小說看看吧，如果你把瓊瑤所有作品看了一遍還沒有瘋掉的話，哄女孩子什麼的根本就不在話下了！」

蕭劍揚納悶了：「這些書不是女孩子最愛看的嗎？老爺子你也看啊？」

內司哼了一聲：「怎麼，女孩子愛看的書我老人家就不能看了？」

蕭劍揚直搖頭：「你不像這麼無聊的人！」

內司瞪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屁！」用腳一勾勾了張凳子過來，坐下，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哀怨了：「其實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老人家確實不喜歡這些玩意兒……但是我孫女喜歡啊！去年在家裡休假，被逼著陪她看了整整一個月的瓊瑤劇，把我給噁心慘了……我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