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 期待

黑鷹直升機將鐵牙犬中隊送下了高原，然後他們在成都坐飛機返回昆明，再換直升機返回基地。這次行動讓鐵牙犬又失去了一名老兵，從海灣戰爭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就有六名老兵陣亡了，減員接近三分之一，已經到了必須補充新鮮血液的地步。蝰蛇說回到基地之後他必須到訓練營去看看，找一些新人，否則整個中隊就要癱瘓了。

好消息是接下來大家可以分批輪休，每個人都會有一段不少於兩周的假期。這其實也是慣例，每次大規模的行動之後，部隊都會盡量安排輪休，讓士兵們得到放鬆，畢竟他們在戰場上承受的壓力非常大，如果不能適當的放鬆，遲早會把弦給綳斷的。這個好消息讓大家都興奮不已，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不過他們也先別高興得太早，輪休嘛，天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慢慢等吧！

一路笑聲中，直升機在基地降落，蕭劍揚第一個跳下直升機，奔向宿舍，動作那叫一個快！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信箱。不出所料的是，信箱里真的多了兩封信。蕭劍揚飛快的開門，關門，放下槍，脫掉野戰靴，然後拆信。

還是那精美的、淺紫色的信箋，還是那絹秀優美的鋼筆字。在第一封信里，陳靜愉快的告訴他，她家所在的小區區要拆遷重建商品房了，拿到了幾十萬拆遷補償，她爸爸已經用這筆補償款再加上原有的積蓄，在三環買了一套新房，馬上就搬過去了。看完這封信，蕭劍揚不得不感嘆上海房地產開發商的財大氣粗，一戶住戶便補償幾十萬……難怪有人說如果拼錢的話，一個集團軍數萬之眾第一個回合便會敗給那些民營企業家。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替陳靜感到高興，在上海想買新房子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舊小區那糟糕的治安環境已經成了她的心病了，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可喜可賀。

第二封信里，陳靜說：「再過些天我就要放暑假了，你有休假嗎？如果有的話到上海來，我們已經大半年沒見過面了。」語氣竟然有些委屈。也是，別人談戀愛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塊都嫌不夠，他和她卻是聚少離多，匆匆見了一面便又匆匆離開，然後便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了。

蕭劍揚翻了翻日曆，果然，再過一個月，就要放暑假了。

他扯過一頁信箋，拿起筆想回信，但是半天也沒有寫出一個字。最後想了想，還是放下了筆，把那束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依然鮮艷的格桑花拿出來，小心翼翼的製作蠟葉標本。還在高原上的時候了便提交了休假的申請，只是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通過，這些花兒可等不了那麼久，還是將它製成標本再送給陳靜吧。

正忙著，一顆圓大的腦袋探了過來，是曹小強：「忙著呢？」

蕭劍揚說：「嗯，正忙著……進來坐吧。」

曹小強走了進來，見蕭劍揚正在製作標本，有些驚訝：「你還會這個啊？」

蕭劍揚小心的將一枝帶葉的格桑花擺成最優美的姿態，然後用吸水紙夾住，壓實：「小學生都會。你的傷怎麼樣了？沒事了吧？」

曹小強說：「早就沒事了！不過有點晦氣，別人受傷都是被敵人打的，只有我是自己揮刀把自己砍傷的！」

蕭劍揚說：「你就知足吧，要不是你那一刀揮得快，那黃磷能一直燒進骨頭去！」

曹小強坐在蕭劍揚床上，大咧咧的說：「別提這些晦氣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才盼來了休假的機會，你有什麼打算？」

蕭劍揚說：「去上海。」

曹小強一拍手，說：「我也是！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蕭劍揚說：「當然好……」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去比較好吧。」

曹小強跳起來攥住他一邊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兄弟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我還是覺得兩個人一起行動比較好，彼此有個照應嘛。你臉皮薄，很多話都說不出口，我可以替你說；我比較粗心大意，你也可以提醒我，瞧，上哪找我們這麼默契的搭檔？」

蕭劍揚啞然失笑：「好吧，那就一起行動。」

曹小強撓著頭：「當然是一起行動！不過……行動代號是什麼？」

蕭劍揚的手停了下來，一臉茫然：「對啊，行動代號是什麼？」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取個什麼樣的代號。在基地里每次行動都有一個代號，久而久之，他們都習慣了，一提起行動，第一反應就是該給這次行動取個什麼代號……

還沒想好行動的代號是什麼，電話響了，是心理疏導中心那位心理學女博士打來的：「47，88在你那邊嗎？」

曹小強小聲說：「說我不在，我最煩心理疏導了！」

蕭劍揚大聲說：「他說他不在，他最煩心理疏導了。」

曹小強：「……靠！」

那位脾氣很好的女博士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和他一起過來聊聊吧，走走程序而已。」

蕭劍揚說：「好的，一分鐘後到。」然後掛了電話，換上靴子：「走吧，走程序去了！」

曹小強一臉不情願的跟著走了出去，嘴裡咕噥著：「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用得著她來哄？早點把假期批下來讓我去見見蘇紅，見見老爸，比什麼心理疏導都強……」

做收理疏導的同時還要把整個行動的過程寫下來，任何細節都不能漏，這是要供作戰參謀研究、存檔的，將來可能還要例入教材，遺漏了細節可是要死人的。特種部隊哪怕是走程序也是一絲不苟，尤其是在出現人員傷亡或者行動失敗的情況下，程序越發的嚴格。沒有人願意一遍遍的回想、描述自己是怎麼失敗，戰友是怎麼負傷甚至犧牲的，他們就逼著你儘可能細的去回想、描述，完全沒有情面可講。失敗的教訓比成功的經驗更加昂貴，如果因為不願意麵對失敗而不去總結教訓，下一次必然會付出更慘痛的代價，這道理誰都懂。

做完心理疏導之後，他在第一時間給陳靜去了電話：「下個月我可能有休假，到時候我去上海看你……」

陳靜很高興：「真的嗎？你什麼時候到？我去火車站接你。」

蕭劍揚說：「不用了，到了上海我到你學校去找你，有禮物要送給你。」

陳靜有些驚喜：「還有禮物？我可記住了哦，不許耍賴！」

蕭劍揚笑：「不會耍賴。」

陳靜發出清脆的笑聲：「耍賴的變小狗！」

蕭劍揚說：「好！」

結束了跟陳靜的通話，他又給老爸去了個電話。

正在值班的蕭凱華看著來電顯示上那一串星號，眉頭皺起，拿起電話喂了一聲。然後就聽到兒子飛快的說：「爸，我下個月休假，去上海看你！」

蕭凱華露出笑容：「休假？有多少天假期？」

蕭劍揚說：「有半個月吧。」

蕭凱華說：「那行，你出發的時候記得給我電話，我去火車站接你……夠不夠路費？不夠的話我給你匯一點過去。」

蕭劍揚說：「別，路費部隊給包了，千萬別給我寄錢過來。」

蕭凱華說：「好吧，你也長大了，不用我操心了。記得多帶點錢，上海這邊物價很貴的，錢帶少了的話……」說到這裡，他笑著搖了搖頭，「算了，還是等你過來了再說吧，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就你那點津貼，就算全年的錢都拿出來，也不夠請那丫頭喝兩杯咖啡。」

原來他早就看出自己要去找陳靜了，蕭劍揚臉有點紅，正想說話，那頭傳來一個清麗明媚的聲音：「在跟誰通電話呀？」這聲音真好聽，受過專業訓練的電台女主播的嗓子也不過如此，而且聽那語氣……貌似還有一點點親熱？蕭劍揚來了精神：「爸，這位是誰呀？」

蕭凱華捂著話筒對拉著女兒的手要出去買菜的趙晨菲說了句：「在跟我兒子通電話。」然後對蕭劍揚說：「哦，小區里一位住戶，是我以前那家公司的高管……還有沒有別的事？沒有的話先掛了啊。」

蕭劍揚說：「沒啦。」

然後電話就掛了，乾脆得很。

蕭劍揚捏著話筒怔在那裡，直到嘟嘟嘟的盲音不斷傳來他才回過神來，咂咂嘴，說：「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到底哪裡有古怪他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有古怪……別忘了，他可是一名優秀的尖兵，最擅長尋找各種極為隱秘的蛛絲馬跡了：

蛛絲馬跡1：那個聲音的主人極有可能是位溫柔的女子，這個從那明媚的聲音就能判斷出來；

蛛絲馬跡2：這位女子還很年輕，而且跟老爸的關係還挺不錯，從她不呼姓名直接就問跟誰通電話這一點可以看出來；

這兩點蛛絲馬跡讓蕭劍揚興奮不已，莫非老爸開竅了，開始尋找下半輩子的伴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