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九 殘酷的戰利品
馬達的轟鳴聲由遠而近，六艘橡皮挺式衝鋒舟利劍般切開湖面，拉出一道道筆直的尾流，直撲聖圖森島！
美軍一連打出好幾枚照明彈，驚駭萬分的看到每一艘衝鋒舟上都載著數名突擊隊員，不少於三十名突擊隊員幾乎駕著衝鋒舟直接衝上沙灘！衝鋒舟尚未停穩，這些武裝到牙齒的傢伙已經紛紛躍離，將射向他們的子彈狠狠甩開，接著拉開攻擊隊形，還是分三路朝他們猛攻過來！這一路顯然是打算強攻的，火力遠比前蘇聯突種部隊要猛，所攜帶的彈藥也更多，三十來人的隊伍，居然擁有至少四挺PKM通用機槍！現在這四挺PKM通用機槍就直接架在屍體上，掃出一片熾熱的火流，反覆沖涮著他們殘破不堪的陣地，火箭彈更是流星雨似的砸過來，不斷有人被炸飛，不斷有人被飛濺的彈片割倒，慘叫聲和咒罵聲此起彼伏！
美軍都絕望了，一群以後勤保障人員為主的軍人能擋住二十名前蘇聯特種部隊的精銳的猛烈進攻已經是極限了，現在又來了一批同樣訓練有素，但火力更加兇猛的，這叫他們怎麼抵擋！
最恐怖的是，借著照明彈發出的強光，有人分明看到兩名古巴海軍陸戰隊員正在調轉海邊礁石盤上那門反蛙人榴彈發射器，把炮口對準了他們！基地指揮官和尼羅鱷第三小隊隊長額頭冒出汗來，齊聲喝：「狙擊手，打掉他們！」
是的，必須打掉他們，否則等到那門反蛙人榴彈發射器開火，他們這支早已死傷累累的小部隊必將被打得粉身碎骨，連塊骨頭都不會留下來！
兩名一直沒什麼作為的狙擊手奮不顧身，朝那兩名古巴陸戰隊員連連射擊，成功地將這兩名隊員擊倒。但是他們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馬上被波琳娜和蕭劍揚射來的子彈敲碎了頭顱。古巴海軍陸戰隊員打來一連串火箭彈，死死壓制住他們的火力，又有兩名隊員上去，繼續開動那門榴彈發射器————這次可沒有狙擊手朝他們開火了。
現在美軍終於要崩潰了。首先崩潰的是一名年僅二十一歲的綠扁帽特種部隊改槍師，看到那門七聯裝榴彈發射器指向自己，他尖叫一聲，扔下槍跳了出去，迎著蕭劍揚和波琳娜這兩名狙擊手那黑洞洞的槍口撒腿狂奔，邊跑邊叫：「我不要死在這裡！我不要死在這裡！」
基地指揮官咬牙拔出M9自衛手槍，朝這個大吵大嚷的逃兵後背連開三槍將其撂倒。打了這麼久，這位指揮官眼裡已經布滿了血絲，怒吼：「不許逃跑！誰敢逃跑我就————」
話剛說到半截，波琳娜便扣動了板機，他的左胸心臟部位便爆出一團血霧，子彈前胸入後背出，打穿了心室，在後背搗出一個大洞。他踉蹌一下，頹然倒在地上，鮮血在心臟的泵動之下一股接著一股從傷口狂噴而出，怎麼壓都壓不住，他的口鼻也湧出大股鮮血，噴涌的鮮血已經灌滿了整個胸腔，他註定要被自己的血活活淹死。
基地指揮官中彈身亡對美軍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士氣造成了無可挽回的重創，而那門原本用來防蛙人滲透卻沒有派上任何用場的榴彈發射器發出的怒吼也宣告了他們敗亡的命運。第一個點射，七枚重達一公斤的榴彈猛炸過來，便有兩名美軍士兵被生生撕成了碎片。緊接著，榴彈七枚一組，冰雹般落下，烈焰翻滾，彈片橫飛，整個陣地變成了生命的絕地，美軍本來堅韌的神經終於崩斷了，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陣地，不顧一切的撒腿飛跑，往哪裡跑？不知道；逃離了最後一個可供堅守的陣地之後怎麼辦？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多快逃多快，有多遠逃多遠！榴彈仍然七發一組的砸過來，跑得稍稍慢一點的馬上就被蓋住，連牙齒都給炸成粉，而蕭劍揚和波琳娜也毫不客氣，對爭先恐後往自己槍口撞過來的獵物照單全收，兩支狙擊步槍以每秒鐘一發的射速猛烈開火，彈殼一枚接一枚拋出，逃命的美軍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等到兩個人各自打空了一個彈匣的時候，聖圖森島上已經沒有一個還能站著的美軍士兵了。
波琳娜有些疲憊的吁了一口氣，說：「總算是結束了……這些戴綠帽子的可真頑強！」瞅著蕭劍揚，似笑非笑：「跟你們國內宣傳的不大一樣吧？」
蕭劍揚老老實實的點頭。在國內，大家對美軍的認識似乎停在了四十年前，都認為美軍只是裝備比較先進，但很怕死，一旦被包圍了，跟主力部隊的聯繫斷絕了，他們便會連滾帶爬的逃走，完全沒有刺刀見紅的勇氣。然而今晚他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美軍裝備精良沒錯，但並不缺乏死戰到底的決心和勇氣，在逆境中毫不退縮，實在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要不是科夫曼事先安排了兩倍於他們的兵力，又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想拿下聖圖森基地，還真是難過登天。
波琳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開始打掃戰場了，我們過去吧。」
於是兩個人去除偽裝，順手往狙擊陣地扔了一枚燃燒型手雷將所有痕迹燒個一乾二淨，背著狙擊步槍大步走向伏屍遍地的戰場。
基地內不時有求饒聲傳出，前蘇聯特種部隊和古巴海軍陸戰隊正在打掃戰場，在血泊中蠕動的美軍士兵艱難地舉起雙手，斷斷續續的叫：「surrender……surrender……」但冷酷的前蘇聯特種兵和古巴海軍陸戰隊員並沒有接受他們投降的意思，不論死活，只要是肢體完整的，一律往頭部補槍，完全沒有半點優待俘虜的覺悟。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以牙還牙端了美軍一個基地，幹掉了至少三十名美軍士兵，美軍必然震怒，雙方結下的血仇可謂不共戴天，優待俘虜有個屁用？再怎麼優待，能避過美軍特種部隊不死不休的追殺嗎？能讓雙方握手言和嗎？既然不能，又何必浪費自己有限的物資去優待俘虜呢？
科夫曼中校走進尼羅鱷中隊的指揮部，悠然自得的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蹺著二郎腿坐在那邊慢慢品嘗，目光從牆壁上那一幅幅照片上掃過，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當他的目光掃到一面牆的壁的時候，眉頭忽然一皺，拉過耳機說：「88號，有空嗎？有空的話你最好過來一下！」
蕭劍揚沒問為什麼，很快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向科夫曼中校敬禮：「中校，你叫我？」
科夫曼中校指向那面牆壁：「自己看吧。」說完端著咖啡走了出去。
蕭劍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如遭雷擊，渾身顫抖，面失血色，踉蹌著撲到冰冷堅硬的牆壁上，發出一聲徹透心扉的怒吼。
牆壁上，一把把美軍制式的M9軍刀釘著一雙雙滿是血污和泥漿的戰術手套。這本來也稀鬆平常，這是美國佬的地盤，他們喜歡用軍刀往牆壁上釘點什麼那是他們的自由，可是，每雙手套掌心位置那面小小的五星紅旗卻刀岩漿一樣灼痛了蕭劍揚的心，讓他悲憤欲狂！
12、14、27、33……
每雙戰術手套上都用紅線綉著一個小小的數字，這些數字他再熟悉不過了。12號是岩石，他的隊長；14號是老虎，背著被做了手腳的電台將追兵引向遠離大部隊的方向；27號是響尾蛇，在危急關頭他留了下來，用一挺高平兩用重機槍阻擊蜂擁而來的剛果士兵；31號是雷霆，鐵牙犬中隊最優秀的爆破手，在那個災難性的夜晚，他設置的詭雷一次次遲滯了追兵的腳步，沒有他，整個中隊會完蛋得更快！13號是蝰蛇，49號是空降兵少校……一共二十雙手套，全在這裡！
尼羅鱷中隊的那兩名戰俘沒有說謊，鐵牙犬中隊確實全軍覆沒了，他們的戰術手套被帶了回來，用軍刀釘在尼羅鱷中隊的牆壁上當成戰利品來炫耀。他是最後的倖存者，除了他之外，整個中隊再也沒有活著的隊員了。
心口好痛！
像刀割油煎一樣痛！
痛得他只想放聲大吼，痛得他只想抄起一挺輕機槍衝出去見人就掃！
然而，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默默地拔掉軍刀，將那一雙雙破破爛爛的戰術手套摘下來，小心翼翼的放進背包里，低聲說：「隊長，副隊長，還有所有的戰友們，我們終於會合了……我對不起你們，沒能帶金先生衝出去，甚至沒能把他用命換回來的情報帶回去，我對不起你們！不過，伏擊我們的尼羅鱷中隊已經被殺得雞犬不留了，你們的仇也算報了一半……跟我一起上路吧，我們一起到美國去，找到那個出賣了我們的王八蛋，將他碎屍萬段……跟我一起上路吧，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共生共死，不離不棄！」說到這裡，他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淚光中，岩石、蝰蛇、海狼、蝙蝠、雷電、雷霆……這一張張熟悉的臉在眼前一一閃過，他分明看到他們在沖他微笑，打出給他鼓勁的手勢：「加油！」
他甩掉眼淚，背起背包，大步走了出去。
等待他的，是更加血腥而壯麗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