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四 告別

在解決了仙人掌空軍基地的人質危機之後，哥倫比亞國防軍對古巴軍團的打擊力度反而加大了————空軍基地遇襲讓哥倫比亞國防軍顏面盡失，盛怒之下，總統一口氣擼掉了五位將軍，十幾位上校、中校，這次事件鬧得太大了，已經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不管是對國內還是國外，哥倫比亞都必須有一個交代，而最好的交代就是把古巴軍團給滅了！

但是這顯然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古巴軍團驍勇善戰自不必說，在山地叢林想剿滅這麼一個對手實在太艱難了，而且偷襲仙人掌空軍基地的行動讓古巴軍團聲譽雀起，一下子就得到了各方勢力的承認、重視，迅速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哥倫比亞民族解放陣線等游擊隊結成了攻守同盟，大家一致對外，哥倫比亞游擊隊從古巴軍團這裡獲得了先進且實用的戰術思想，而古巴軍團也從這些老牌勢團那裡獲得了近乎無窮無盡的軍火供應和兵員補充，局面一下子就打開了。古巴軍團越戰越強，游擊區越打越大，到最後，哥倫比亞政府不得不承認：「古巴軍團是哥倫比亞叢林那多如牛毛的游擊隊中最頑強、最兇悍的一支，單憑哥倫比亞自身的力量想將他們剿滅，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於是，在1993年一月，哥倫比亞國防軍撤出了安第斯山脈南部山區，此次投入數萬兵力的大圍剿算是徹底失敗了。初來乍到的古巴軍團挺住了來自波哥大的狂風暴雨，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他們在游擊區展開禁毒工作，帶頭砍掉古柯樹，種植咖啡、可可、木薯等作物，修建公路、學校、醫院，排除地雷，這些政策為他們贏得了游擊區老百姓的支持，就連不少哥倫比亞的知識份子也對此讚不絕口，毅然前來投奔，古巴軍團在哥倫比亞迅速站穩了腳跟。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萬事大吉了，隨著禁毒工作的展開，古巴軍團跟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哥倫比亞解放陣線等老牌游擊隊那短暫的蜜月期很快就宣告結束了，雙方的關係很快就變得緊張起來。沒辦法，販毒早已成為這些游擊隊最主要的收入來源，那豐厚的利潤甚至比可卡恩本身更容易讓人上癮，現在古巴軍團卻推行禁毒政策，無疑是在斷他們的財路，他們豈能容忍！而哥倫比亞國防軍在圍剿失敗之後也沒有就此認輸，哥倫比亞特種部隊深入叢林，收買零散的游擊隊不斷襲擊古巴軍團的游擊區，古巴軍團頓時陷入了四面皆敵的困境。

面對如此惡劣的形勢，古巴軍團並沒有被嚇倒，他們主動出擊，對於那些跟自己作對的小股游擊隊，一口就吞掉，至於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哥倫比亞解放陣線這些龐然大物，他們則以游擊戰應對，這些龐然大物針對古巴軍團發動的數次大規模攻勢，都讓古巴軍團毫不客氣的揍了回去，不僅沒能消滅古巴軍團，還讓古巴軍團打得損兵折將。面對古巴軍團這麼一顆蒸不熟煮不軟錘不扁砸不爛，不停地戳自己肺管子，不停地吞噬自己的兵員和資金的鐵碗豆，各大勢力傷透了腦筋，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四面皆敵也意味著戰爭成了古巴軍團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他們跟游擊隊作戰，跟軍閥武裝作戰，跟哥倫比亞國防軍作戰，跟美國、英國的特種部隊和法國的外籍軍團作戰，根本就沒有停歇的時候。在這極度頻繁而慘烈的戰事中，蕭劍揚不斷從前蘇聯特種兵、古巴老兵甚至敵人身上學習著各種作戰技巧，積累著實戰經驗，他的潛伏偽裝、追蹤、反追蹤、詭雷設計乃至小分隊指揮，都在迅速提高，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成長著，以至於對自己的部下要求嚴苛的科夫曼中校都說他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假以時日，必然成為這個領域的佼佼者。而他與波琳娜搭檔更成了古巴軍團勝利的像征，敵人眼中的催命符，不管是來自綠扁帽還是SAS，沒有一名狙擊手能在他們的槍口之下活著退出戰場。曾經有一次，他們陷入了六名狙擊手的包圍圈之中，四周地形平坦，無險可依，是不折不扣的死地，所有不利的因素都在他們這一邊。然而，最後活著離開戰場的依然是他們，那六名狙擊手都變成了屍體。

「小菜鳥，如果你有一直留在我的身邊，我們將會成為全世界最令人膽寒的狙擊小組！」在最後一名狙擊手中彈倒下之後，波琳娜帶著一絲希翼，一絲期待，一絲自豪的對著蕭劍揚說。

她衷心希望他能留在自己的身邊，永遠不要分開。

不光是她，整個古巴軍團都希望蕭劍揚能夠留下來，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軍事技術出類拔萃，更因為他和古巴軍團並肩作戰，一起度過了最為艱難的一段時光，彼此之間已經有了極為深厚的感情。

蕭劍揚也曾想過留下來，他已經無家可歸了，留在古巴軍團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個想法一次次掠過腦海，一次次被他否定了。二十名隊友的血還沒有干透，出賣他們的叛徒仍在逍遙法外，他必須卻討回這筆算債！

終於，1993六月，他抱著兩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迷彩服走進了科夫曼中校的辦公室。

科夫曼中校看著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將迷彩服放到桌上了，才發出一聲嘆息：「你決定要走啦?」

蕭劍揚說：「是的。我已經履行了我對你們的承諾，中校，現在該你兌現諾言了。」

科夫曼中校還是不甘心：「真的不能留下來么?我可以派人到美國去把那個叛徒的頭割下來給你送過來，或者派人陪你一起去，等你完成復仇之後再接應你離開美國……」

蕭劍揚搖頭：「不用了，我不希望有人插手。中校，去年我們約定，我幫你們打一年仗，你們幫我找到那個叛徒，現在一年已經過去了，我要的東西呢?」

科夫曼中校無奈的搖了搖頭：「士兵，你真的是太固執了。」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檔案袋打開，拿下出兩張照片遞給蕭劍揚。

照片上是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很不起眼，往人群里一扔馬上就被淹沒了。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身材，總讓蕭劍揚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科夫曼中校說：「這就是余振聲整容之後的照片。據我們的特工掌握的情報，他在南非做了大面積的整容手術，然後在CIA的幫助下弄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化名陳鑫在美國華盛頓特區定居。CIA對他頗為重視，派了好些保鏢隨身保護他的安全，還時常更換住所，想找到他的住處並不容易。」

蕭劍揚死死盯著照片上那張有些陌生的面孔，一字字說：「不要緊，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他逃不掉的！」

科夫曼中校又從檔案袋裡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說：「在美國沒有錢是不行的，這裡面有一百萬美元，密碼是你的生日，你拿去吧。」

蕭劍揚皺起眉頭：「中校，你什麼意思?我用不著這麼多錢！」

科夫曼中校說：「這是你應得的。去年我們不是在仙人掌空軍基地敲了哥倫比亞政府兩億美元嗎?這是你的那份，也算是這兩年來你替我們打仗的酬勞吧。」

一百萬美元對蕭劍揚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然而他的態度非常平淡，就像看著一堆廢紙。是的，對於一個在鬼門關滾了好幾趟的人來說，金錢只是一個符號，還不如一個彈匣，一塊壓縮餅乾有用。他本想拒絕，但是考慮到美國是個金錢至上的國家，這樣身無分文的過去可能寸步難行，他還是接過了這張銀行卡，說：「謝謝你，中校。你打算怎麼送我到美國去?」

科夫曼中校問：「還記得我們初次到哥倫比亞的時候曾短暫地停留過的那座海邊小城嗎?」

蕭劍揚說：「記得，亂得要命。」

科夫曼中校說：「現在那座城市已經被連傑爾少校他們控制了，連傑爾少校接收了黑幫所有的資產，發現那裡面就有兩艘微型潛艇。我們送你到那座小城，你在那裡乘坐微型潛艇出海，半個月之後就能抵達美國領海，然後我們在儘可能靠近海岸線的地方停下來，你跳進大海游過去。」

蕭劍揚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好！」

科夫曼中校又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用力擁抱他，有些動情的說：「士兵，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特種兵，說真的，我寧可砍斷自己的右臂也捨不得讓你走！」

蕭劍揚眼眶有些濕潤，說：「中校，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軍人！」

科夫曼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說：「去吧，祝你順利討回血債，順利回國……實在回不了國，就回來，我們隨時歡迎你！」

蕭劍揚重重點了一下頭，向科夫曼中校敬了個莊嚴的軍禮，然後拿起東西，大步走了出去。

然後在門外跟波琳娜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