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五 我來了

三五五 我來了

波琳娜不無憂傷的看著他,聲音有一絲沙啞:「要走啦?」

蕭劍揚點了一下頭:「嗯。」

波琳娜問:「你還會回來嗎?」

蕭劍揚沉默。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波琳娜眼角泛起淚花,苦笑著說:「終究還是留不住你……我送你吧。」

蕭劍揚說:「不用了,我走路就行。」

波琳娜說:「走路哪有開車快?車就在那邊,跟我來吧。」

蕭劍揚拗不過她,只好上車,她擰了擰鑰匙,再一蹬油門,老舊的吉普車便像一頭中了一箭的野豬一樣沖了出去。開車的動作依然是那樣的粗暴,依然是橫衝直撞,換平時蕭劍揚肯定會嘲笑她幾句,而她也不甘示弱的反駁,兩個人就像兩隻刺蝟,你扎我一下我也扎你一下,但是現在蕭劍揚卻沒有這樣的心情了,他靜靜的看著公路兩邊的山水叢林,似乎要將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通通都印入自己的腦海。一年前,他和幾百名老兵義無反顧,一頭扎進了這片危機四伏的叢林,開始也一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無日不戰,一夕數驚,短短一年中,僅僅是他親自經歷的戰鬥就多達兩百多次,一次次被逼入絕境,一次次殺出重圍,險死還生。一年之後,那支在最虛弱的時候連兩百號人都湊不齊的游擊隊已經變成了一支擁有數千之眾的強大武裝力量,勢力範圍遍及數個省,現在已經沒有哪一方的勢力敢於輕視他們了。平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突然要離開這片自己浴血奮戰了一年之久的土地,蕭劍揚心裡竟有一絲不舍。

捨不得這片讓他流了太多的血的土地。

捨不得這些朝夕相處、並肩作戰的戰友。

更捨不得她,這個看似脾氣粗暴,內心卻非常柔軟的俄羅斯女孩。

可惜,世界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再怎麼不舍,最後還是得離開,這大概就是命吧?

波琳娜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專心的開車,看到她這麼專心,他都有點兒不習慣了。

吉普車開了一天一夜,穿越兩個省份,來到了那座混亂得無以復加的海邊小城。

一年時間過去了,當初那座如同地獄一般的小城面貌竟然大有改觀。首先是街道變得整潔了,往日無處不在的武裝人員和狙擊手也都集體冬眠了似的,看不見蹤影了。吉普車開過那座大橋,謝天謝地,這次大橋上沒有掛著屍體。市面也變得繁榮了,來這裡做生意和旅遊的人多了很多,遊客腳步從容,談笑風生,悠然自得,很難想象在一年前這裡還是被黑幫控制的罪惡之城!

即便是現在,這座城市仍然被黑幫控制著,不過以前是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黑幫,現在是一個————由俄羅斯和古巴老兵組成的「三弦琴」。他們壟斷了這座城市的盜版音像製品、走私、軍火交易、酒店、髮廊等眾多暴利行業,除了販毒他們不碰之外,什麼來錢就做什麼。這些傢伙神通廣大,而且心狠手辣,敢於挑戰他們的黑幫都讓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根拔起,雞犬不留,作風之兇悍,讓哥倫比亞黑白兩道都聞風喪膽。不過小城居民甚至警察對三弦琴一家獨大的局面都表示樂見其成,自從三弦琴掃掉了那些雜七雜八的黑幫之後,整個城市的治安就好了很多,至少不必擔心睡到半夜黑幫火拚時的子彈飛進屋裡來打碎傢具,或者一覺醒來發現對面大樓的廣告牌上掛著好幾具血淋淋的屍體了。前蘇聯和古巴老兵有自己的原則,他們盡量與平民和警察和平共處,通過商業手段去牟取暴利而不是動不動就大開殺戒,這一做法自然是很受歡迎的,畢竟沒有人喜歡自己居住的城市是一個槍彈橫飛的戰場。

哥倫比亞政府也曾嚴令市長和公安局長加大對三弦琴組織的打擊力度,但被這兩位堅決拒絕了。首先,三弦琴組織賺了錢會給他們一份分紅,打擊三弦琴組織那是斷自己的財路;其次是擁有大批退伍特種兵的三弦琴組織可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把他們惹毛了,全家都得進火葬場,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該怎麼選。

波琳娜很輕鬆就跟連傑爾少校接上了頭,向他說明了來意。連傑爾少校打量著蕭劍揚,惋惜都寫在臉上:「你真的要走啦?」

蕭劍揚說:「是的。」

連傑爾說:「我不止一次聽說過你的事情,這麼說吧,我看得上眼的人並不多,你算一個。我不止一次求科夫曼中校,想把你要過來,他就是不鬆口……唉,本以為總有一天能與你並肩作戰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走了!」

蕭劍揚無奈的說:「也許我們是兩條平行線,註定不會有交集的。」

連傑爾說:「也許吧……」搖了搖頭,指向蕭劍揚的槍,說:「你不能帶著這些武器進入美國。要知道,現在你很有可能已經上了CIA的黑名單,要是你帶著這些武器在美國現身,馬上就會有特工找上門來。」

蕭劍揚看了看手中的81改,皺起眉頭:「不能帶這些武器過去,那我用什麼?」

波琳娜說:「美國私人槍支泛濫成災,以你的身手,從警察或者黑幫成員手中搶到一支步槍大概不是什麼難事吧?你的自動步槍和突擊步槍留下來給我,我設法給你送到古巴,等你完成任務了就到古巴來取回,怎麼樣?」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蕭劍揚只能點頭答應,把陪伴了他一年之久的SVD狙擊步槍和81改交給波琳娜。

連傑爾少校把他帶到海邊碼頭。在港口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一艘微型潛艇正停泊在那裡,幾條大漢來來回回的忙活著,將一箱箱物品送上潛艇去。連傑爾少校指著這艘微型潛艇說:「這艘潛艇原本是麥德林集團的資產,可以容納六個人,運載八噸貨物,從哥倫比亞出發到抵達美國,只需要兩個星期,對於像你這種已經被中央情報局死死盯住的人物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偷渡方式了。」

蕭劍揚看著那艘有些老舊的潛艇,問:「它能下潛多深?」

波琳娜說:「這是麥德林集團自己建造的潛艇,沒有潛入深海的能力,能下潛十幾米就謝天謝地了。」看著蕭劍揚,擔憂都寫在臉上:「這種潛艇是用來運輸可卡恩的,出了名的粗製濫造,一旦出事,船員根本就沒有逃生的機會……」

連傑爾笑說:「放心吧,潛艇上的船員都是駕駛這類特種舟艇的高手,不會有事的。」

蕭劍揚指向被一箱箱送上船的貨物:「那是什麼?」

連傑爾說:「鈔票!」

蕭劍揚好奇:「鈔票?把這麼多鈔票裝上船幹嘛?」

連傑爾說:「運往古巴。我們通過種種途徑賺了不少錢,自己用不完,當然要想辦法往國內匯一些。這些都是黑錢,銀行不敢接,只能先送到古巴,洗白之後再匯回俄羅斯。」

他們不愧是前蘇聯的鋼鐵戰士,哪怕已經被國家遺忘了,仍然在想方設法要為國家做一點貢獻,這種精神讓蕭劍揚肅然起敬。

前蘇聯能跟美國抗衡幾十年,甚至一度佔據上風,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次要運往古巴的美金多達四千萬美元,四千萬美元的現金,重量接近半噸,也夠忙活一陣子了。連傑爾少校過去指揮,讓蕭劍揚和波琳娜單獨相處,有什麼話趕緊說。

波琳娜把幾份證件遞過去:「連傑爾少校幫你搞的,雖然是偽造的證件,但跟真正的證件沒什麼兩樣,有了這些證件,你在美國國內可以暢通無阻。」

蕭劍揚收下了這些證件,說:「謝謝!」

波琳娜拉著他的手,哽咽的說:「小菜鳥,我……我跟你一起去美國好不好?這一年來我們一直是一起行動的,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蕭劍揚勉強一笑,說:「帕娃,別犯傻了,我這次去是死是活都難說得很,怎麼能再拽上你?」

波琳娜放聲大哭:「可是我捨不得你……我害怕……我害怕你會死在美國,我更害怕你除掉了那個叛徒之後就回中國,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害怕,它比死亡更讓我恐懼!」

蕭劍揚眼眶一熱,用力抱緊她。波琳娜也死死抱住他,哭得一塌糊塗,眼淚把他的衣服浸濕了一大片,認識她這麼久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她哭得這麼厲害。他沒有安慰她,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等她稍稍平靜一點了,他咬咬牙,說:「帕娃,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蕭劍揚,蕭瑟的蕭,利劍的劍,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揚!」

波琳娜淚如雨下:「蕭劍揚?」

蕭劍揚說:「嗯,牢牢記住這個名字,你將來有機會到中國來的話,可以來找我!」

波琳娜哭著說:「那你也要牢牢記住我的名字,記住我們這一年來一起戰鬥的點點滴滴,永遠不要忘了!」

蕭劍揚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帕娃!」

別離的時刻終於到了,蕭劍揚登上了這艘粗製濫造的微型潛艇,在那一刻,波琳娜哭得無比傷心,簡直就是撕心裂肺。潛艇都開出挺遠的了,透過潛望鏡仍然可以看到她捂著臉蹲在海邊,肩膀劇烈的聳動著。蕭劍揚的心也像被一根繩子拴著,繩子就握在波琳娜手裡,使勁的往回拽,拽得像要撕裂開來。他用手捂著頭,用胸口撞著艙壁,發泄著內心的痛苦與無奈。

帕娃,你是個好女孩,是你兩次把我從鬼門關拽了回來,在我最孤獨、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在我陷入瘋狂的時候給了我理智,沒有你,我恐怕早就瘋掉了!你就像一株怒放在荒原之中的玫瑰,雖然周圍滿是荊棘雜草,毒蛇猛獸,卻依然擋不住你美麗的光輝,能得到你的垂青,是我今生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可惜,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我們註定不會有未來的,所以,你還是忘了我,尋找真正屬於你的幸福吧,我祝福你!

也祝福你,科夫曼中校,以及所有在這個最絕望的年代依然沒有放棄心中的理想的戰士們。你們都是最優秀的軍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與你們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祝福你們,戰鬥在哥倫比亞叢林里的布爾什維克!

潛艇以六七節的速度緩緩行駛,那速度堪比蝸牛。潛艇內部又熱又潮濕,空氣異常骯髒,讓人難以忍受,但蕭劍揚沒有抱怨什麼,他靜靜的坐在那裡,極少說話,極少動彈。他真的是太安靜了,安靜到要不是潛艇內部空間實在有限,幾名船員都要忘記潛艇上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地步了。在漫長的旅途中,他一有空就把余振聲的照片拿出來看,一次又一次,看得是那樣認真,似乎要將照片上的那個人每一根頭髮,每一個毛孔都刻入自己的腦海。

兩個星期之後,潛艇悄然上浮。艇長叫醒蕭劍揚,比劃著手勢對他說:「士兵,我們已經接近弗吉尼亞州的海岸線了,二十公裡外就是弗吉尼亞海灘……這一帶美國海警巡查極為頻繁,時不時還有軍艦出來巡邏,我們不能再接近領海線了,否則就有被擊沉的危險!」

蕭劍揚說:「明白,剩下這二十公里,我可以游過去。」

艇長在胸前划十字:「願上帝保佑你!」

蕭劍揚說:「也願上帝保佑你們,讓你們在返回哥倫比亞的時候一切順利!」說完穿上潛水服和腳蹼,背上一個小型氧氣瓶,鑽進了魚雷發射管里。

魚雷發射管關閉,注水,壓力逐漸增加,那種靈魂都要從軀殼裡壓榨出來的感覺又來了。蕭劍揚咬著嘴唇默默的忍受著,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魚雷發射管里猛推出去的瞬間,他默念著:

「我們可以戰死,但絕不能被出賣!余振聲,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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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種作戰:幽靈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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