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二 天使的禮物
這頓酒蕭劍揚喝得很狼狽，毛子們卻喝得非常開心，一瓶接一瓶的干，完全是拿伏特加當水喝。不過還好，大家並肩作戰一年有餘，他們都知道蕭劍揚不大能適應這種能讓人胃都著火的烈酒，所以沒有一個勁的向他敬酒，換了一個就沒那麼客氣了，毛子們非把他灌到噴不可。
從酒吧里出來，已是日暮黃昏，加勒比海地區那比拉丁女郎還要熱情奔放的太陽總算是收斂了一點，從海面吹來的風帶來了絲絲涼意。天邊飄來一團團火燒雲，半邊天都是紫色和金色，連帶的給哈瓦那這座城市也鍍上了一層紅酒般的顏色，令人心醉。喝得醉醺醺的毛子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在前面，沖迎面走來的衣著頗為暴露的拉丁女郎猛吹口哨，把拉丁女郎給嚇得花容失色，這幫傢伙，一旦離開了戰場就完全造反了，大概這就是他們釋放壓力的方式吧。波琳娜和蕭劍揚沒有喝醉，走在最後面，看著前面那幫傢伙的醜態直笑，看到哪個做得過份了立即撿起一塊小小的石子照著他們的後腦勺擲去，然後在人家慘叫著捂著腦袋回頭尋找兇手的時候左顧右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蕭劍揚問：「帕娃，你怎麼跑到古巴來了？」
波琳娜說：「來渡假呢。」
蕭劍揚一怔：「渡假？」打死他都不相信古巴軍團里還有渡假這回事。
波琳娜笑：「一天到晚都在戰場上廝殺，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所以老教頭決定了，在形勢允許的情況下，每過一段時間就安排一批人到古巴來渡假，放鬆放鬆，而我們是第一批享受這種福利的士兵。」
蕭劍揚直拍腦殼：「怎麼我在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福利呢？」
波琳娜睨了他一眼：「羨慕了是吧？跟我回去呀，回到古巴軍團你就能享受到同樣的福利了。」
蕭劍揚訕訕一笑：「算了，我好不容易才跟國內恢復聯繫，重新得到國家的承認，算是往前邁了一大步，沒有理由再倒退回去。」
波琳娜神色有些複雜：「你們國家重新承認你啦？」
蕭劍揚說：「是的，回國后只要能通過政審，我就能回到原來的部隊服役了。」
波琳娜不無幽怨，又帶著一絲羨慕說：「唉，真羨慕你還可以回去，我們都回不去了……」
蕭劍揚見她神情落寞，有些心疼，說：「帕娃，你也別太悲觀了，像你這樣的精英，如果想回去，俄羅斯肯定會歡迎的！」
波琳娜笑得很苦：「你說得對，如果我們想回去，俄羅斯肯定歡迎的，事實上在你走之後不久，國內就派來了幾名特工，邀請我們回國……但是我們回去幹什麼啊？看那些政客怎麼內鬥，看那些寡頭怎麼變賣國有資產牟取暴利，看整個國家的經濟怎麼一落千丈嗎？你知道嗎？上個星期我收到我父親寄來的信，他說這兩年物價一路飛漲，而工資待遇卻一減再減，現在他一個月的工資只夠在咖啡廳喝十來杯咖啡，或者買七八個冰淇淋了，現在他的正餐只有幾片麵包，一杯紅茶，根本就點不起菜，太平洋艦隊甚至有水兵活活餓死在軍艦上……去年冬天的時候一座沿海城市因為交不起電費被電力公司斷了電，市長打電話向總統求救，總統說國會也沒有錢了，讓黑海艦隊把一艘戰略核潛艇開進港口，接入供電網，直接用核潛艇上的核反應堆給全城供電，勉強維持這座城市的電力供應……」
蕭劍揚聽得目瞪口呆。我的乖乖，俄羅斯人的腦洞也實在太大了！戰略核潛艇這等國之重器，核反擊最強有力的平台，居然被當成了浮動的海上發電站！蘇聯解體后的兩年裡俄羅斯人————或者說整個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啊，如果人死了之後仍然能知悉世事，只怕斯大林、赫魯曉夫、勃烈日涅夫等人的棺材都要爆炸了吧？
波琳娜美麗的雙眸已經蒙上了一層水光，卻大笑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原來戰略核潛艇還能這麼用！那幫官僚當真把靈活操作發揮到極致了！」
這下，蕭劍揚總算是明白了，波琳娜不是不想回去，而是真的回不去了。她的祖國始終是那個矗立在地球的一極，雄踞歐亞大陸，讓半個地球戰慄了幾十年的紅色帝國，而不是現在這個紛亂動蕩、內耗不斷、寡頭橫行、民不聊生的俄羅斯。她首先是蘇聯人，然後才是俄羅斯人，現在蘇聯不在了，她的祖國沒有了，她真的回不去了！
他有些心疼的問：「那你將來怎麼辦？繼續這樣流浪，在殺戳中度過？」
波琳娜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早就不再在乎將來了。」
她恐怕不是不在乎將來，而是已經不再對將來抱什麼希望了吧……
蕭劍揚打心裡發出一聲嘆息，為了波琳娜，也為了無數跟她一樣流落在海外，仍然深愛著祖國，然而卻對祖國分崩離析的現實無能為力的前蘇聯軍人。
其實波琳娜這次到古巴來，並不僅僅是渡假的，還押送了一批資金過來，存入古巴的銀行，而她本人更是想利用這次機會往家裡寄一些錢。雖然不想回俄羅斯，但是她始終是放不下家裡，躲在叢林里是沒有辦法，但是到了古巴，有那樣的渠道了，當然要往家裡寄一些錢。能再次遇到蕭劍揚是意外之喜，她顯得異常興奮，一路拉著蕭劍揚的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活潑歡快得像個男孩子，哪裡還有半點在戰場上的冷酷和嗜血？她把蕭劍揚帶到自己的住處，讓蕭劍揚閉上眼睛，說要給他一個驚喜。蕭劍揚很聽話的閉上眼睛，當波琳娜大方地允許他睜開眼睛時，他看到兩支槍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支是那支伴隨他在哥倫比亞叢林里經歷了無數次血腥的戰鬥的81式改裝型自動步槍。
另一支則是岩石那支SVD，過去一年裡，至少有八名美英法頂尖的狙擊手死在它的槍口之下了。
蕭劍揚果然驚喜：「你把它們都帶來了？」
波琳娜說：「那當然！我說過去把這些槍送到古巴來，等你來取的，蘇聯人從來都是說話算數！」
蕭劍揚接過這兩支槍來一一檢查，發現槍管都給換了，一些細節又作了精心修改，手感更好，攜行也更加舒服。
波琳娜在他身邊坐下，不無炫耀的說：「你用槍用得太狠了，像這支自動步槍槍管內壁都出現了細小的裂紋，狙擊步槍的膛線也被磨平了不少，我讓那個酒鬼花了半個月時間精心加工出兩支槍管給換上了，同時把板機啊制退器啊什麼的也給換了一遍，差不多跟新槍一樣了。」
蕭劍揚端平SVD瞄了瞄，發現連瞄具也換了新的，看得更遠，更清楚了。他不無感激的說：「謝謝你，帕娃。想讓那個懶得要死的酒鬼答應對兩支槍作這麼大的改動，想必不容易吧？」
波琳娜撇嘴：「這有什麼難的？送他兩瓶伏特加就搞定了。」
蕭劍揚不大信：「這麼簡單？」
波琳娜說：「本來沒那麼容易收買的，奈何叢林里物資匱乏，像伏特加這種好東西就更加難找了，那個酒鬼都被副得喝髮膠了，有兩瓶伏特加在手，讓他跪在地上叫媽都沒問題。」
蕭劍揚：「……」他跟那個酒鬼打過交道，知道這個槍械天才的架子有多大，脾氣有多古怪，想讓他幫忙改一支槍，難！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個酒鬼也會有今天，一想到那個總是鬍子拉碴、躐蹋得要命的傢伙眼冒綠光流著口水跪在地上喊媽，而當他女兒都有點嫌小的波琳娜手持一瓶伏特加，手叉著腰站在他面前，趾高氣揚，發出一陣「噗呵呵」的女巫式大笑，他就渾身惡寒！
波琳娜又拔出一支P226扔給蕭劍揚：「這個也是我讓那個酒鬼給你做的，每一個零件都是精品，后坐力比同型號的手槍小百分之十，射速也要快一些，再加上一個可以快速拔槍的槍套，在近戰中是非常有優勢的。」
蕭劍揚掂了掂手槍，感覺就像是自己手掌延伸，每一個部件磨合得都是如此完美，實屬不可多得的精品。波琳娜說得沒錯，這麼一支槍是可以在近戰中發揮出巨大的威力的。他笑：「謝謝啊，回頭我就找一個這樣的槍套配上。」.
波琳娜說：「回頭？以你對手槍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我敢打賭，一轉身你就不知道把它扔到哪裡了！」拿出一個槍套遞給他：「這是我用鱷魚皮給你做的，你試試看合不合適。」
蕭劍揚有點意外：「你親手做的？」
波琳娜隨意說：「閑著沒事，隨便找點活乾乾唄。」
說得輕鬆，但是跟鱷魚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為了做好這個小小的槍套她付出了多大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