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暴怒的小蘿莉

蕭劍揚回部隊之後，蕭凱華去看了幾個老戰友，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都用在買火車票上了……沒辦法，春運的時候想買張火車票實在太難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在昨晚準時回到公司，然後一早就上班了。小虹這個黏人的小丫頭片子也真是準時，他第一天上班，她便找過來了，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他身上裝了GPS。拉著蕭凱華的手，這個小丫頭快樂的蹦蹦跳跳，歡快得像只兔子，嘴巴更是嘰嘰喳喳的沒有停過：「叔叔，你在家裡有沒有想我呀？」

蕭凱華愣了一下：「為什麼這樣問？」

小虹的臉頓時就垮了：「看來你是一點都不想我……虧我還整天想著你呢！」

蕭凱華笑：「叔叔也想你，你那麼可愛，怎麼可能不想呢。」

小虹馬上又高興起來：「這才對嘛，我這麼可愛，你怎麼可能不想我？」拉著蕭凱華跑進一家小飯店，噼哩啪啦的點了一堆好吃的，然後一個勁的往嘴裡猛塞，邊塞還邊向蕭凱華繪聲繪色的講著上海過年時的熱鬧：大街上徹夜不息的人流，內環路和外環路川流不息的車龍，還有那將夜空渲染得五彩繽紛光陸離奇的煙花，公園中怒放的鮮花……話里話外就是一個意思：沒有留在上海陪我過年是你的損失！蕭凱華微笑著，聽著，並沒有說什麼，任由她放鞭炮似的噼哩啪啦的吹噓和數落個不停，心裡掠過一絲遺憾：「如果我也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就好了。」這輩子就蕭劍揚這麼一個兒子，雖說這個兒子很爭氣，不管是性格還是脾氣都像極了他，他很滿意，但是沒有一個女兒，終究是一大遺憾。

「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過來呀？」小虹不吹噓了，問出了一個關係著自己切身利益的問題。

蕭凱華說：「帶了點熏魚、熏肉和幾個松花蛋。」

小虹歡呼：「太棒了！給我給我，全部給我，我和媽媽可喜歡這些東西了！」

好嘛，好不容易從家裡帶來的一點美味，一下子就讓這個小不點給掠奪一空了。蕭凱華綳起臉：「都給了你，叔叔吃什麼？」

小虹說：「你想吃就上我家吃呀，我媽媽做的菜可好吃了！」

蕭凱華敗給她了：「胡鬧！我上你家吃飯，虧你想得出來！」

小虹眨巴著大眼睛：「不行嗎？別的叔叔想上我家吃頓飯我還不讓呢！」

蕭凱華沒好氣的說：「全給你，全給你，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小虹得意地說：「那是不可能的！」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豆芽，又訴起苦來：「其實過年一點都不好玩的……媽媽經常帶著我去見一些叔叔，他們的脾氣可真怪，看著媽媽兩眼直冒星星，對我也非常熱情，見面就塞一個大紅包，但是我很煩他們，因為他們不喜歡我，雖然對我很熱情，給紅包的時候也很大方，但是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

蕭凱華嘆氣。單親家庭的孩子很不容易，過去十年裡也時常有人給他介紹對象，有兩個原本談的好好的，但是看到蕭劍揚之後面色就不大對勁了，最後也只能吹了。讓她們接受一個殘疾的、喪失了勞動能力的退伍軍人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接受一個已經十歲了，倔強得要命令的孩子，這怎麼可能？最要命的是孩子也不接受她們，每個孩子心裡都有一個只屬於爸爸媽媽的位置，誰都不許試圖取而代之，誰都不許！

要不怎麼說一旦婚姻破裂，受傷最重的是孩子呢？

他柔聲安慰小虹：「你也別煩惱了，你媽媽還那麼年輕，自己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家裡的老人，還要操心你，太累了，想找個肩膀靠靠很正常，你應該支持她，配合她，儘早找到一個真心對她好，對你好的叔叔，懂嗎？」

小虹說：「這些我都懂，問題是不好找嘛……唉，如果你是我爸爸就好了，你肯定會真心對我媽媽好，最重要的是你真心喜歡我……」

噗的一下，蕭凱華嘴裡的豆芽險些從鼻孔里噴了出來。

現在的小屁孩，也太恐怖了吧，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說！

有些狼狽的吃完早餐，把這個小丫頭送到學校，總算是完成任務了。走進校門，小虹笑容甜甜的沖他揮手：「叔叔再見，今晚記得來接我！」

蕭凱華應了下來：「好！」

一個小胖墩從一輛轎車上跳下來，跟車上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說了聲再見，一路三級地震的追上小虹，叫：「趙虹你真沒出息，居然還是走路來上學的！瞧，我爸爸親自開車送我來，保時捷！」

小虹瞪了他一眼：「我喜歡，行不行？」

小胖墩也不示弱：「我爸都開保時捷送我來上學了，你還開十一號，這麼差勁還敢沖我凶？」

小虹說：「我爸穿軍裝的，是偵察兵，一個人能幹掉一百個越南鬼子，比你爸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你神氣什麼！」

小胖墩用胖乎乎的小手一個勁的刮著臉：「他是你媽公司的保安吧，什麼時候成了你爸了？羞羞羞，不要臉！」

小虹回頭看了看那個正快步走公司走去的挺拔背影，手往腰間一叉，叫：「有本小姐在中間穿針引線，他遲早會成為我爸爸的，我提前叫一聲，不行嗎？」

小胖墩說：「真沒眼光，誰不好找，找個殘疾的……」

小虹兩道眉毛都豎了起來，打肺里發出一聲怒吼：「張小胖，你找死！」整個人像發炮彈一樣猛撞過去，天知道她氣到什麼程度了，居然一下子就將這個體重超出她三分之一的胖墩撞了個四仰八叉，然後猛撲上去膝蓋壓著小胖墩有胸口，兩個小拳頭使出吃奶的勁照著那張圓得跟個南瓜似的的臉猛鑿過去，邊揍邊吼：「我讓你嘴賤，我讓你嘴賤！」那個倒霉的小胖墩大概是讓她嚇得不輕了，挨了十幾拳才反應過來，雙手護著臉帶著哭腔沒命的嚎叫：「打人啦！瘋丫頭打人啦！瘋丫頭打人啦！」

等蕭凱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來將小虹扯開的時候，那個比小虹粗壯了一大圈的小胖墩已經給揍得眼眶瘀青發黑，腫了一大圈，鼻子鮮血跟水龍頭似的往外面猛噴，嘴唇被打破了好幾處，鮮血淋流，臉頰還有兩排清晰的牙印，都咬出血絲來了，身上更是印著十幾隻鞋印……那是這個小丫頭覺得拳頭揍得不解氣，改用腳猛踹的結果。乖乖，這小丫頭看著跟個瓷娃娃一樣可愛，打起人來真不是一般的凶！

這一頓狂扁，解氣是解氣了，但也嚴重違反了紀律，沒辦法了，打電話叫家長過來吧。

趙晨菲都不等會議結束便風風火火的開車過來，聽了班主任的話她沉下臉，嚴厲地批評了女兒。

小虹眼裡閃爍著淚花，小嘴扁著，一副要哭的樣子，但頭顱高昂，沒有半點要認錯的意思，如果再用繩子把她綁起來，那就活脫脫一個現代劉胡蘭了，當然，袖珍版的。

趙晨菲又再三向對方的家長道歉，賠償了兩百多塊的醫藥費，總算是把事情擺平了。但是當老師讓小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小胖墩認錯的時候，小丫頭居然指著小胖墩的鼻子大聲說：「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但我還是向你道歉！不過，張小胖，你給我記著，以後你再嘲笑我叔叔，我還會揍你！」

張小胖嚇得倒退了一步，班主任也瞪大了眼睛。

小虹又指向全班同學，大聲說：「你們也一樣！不管是誰，如果敢嘲笑我叔叔，我見一個就揍一個，揍到你們閉嘴為止！」

全班同學齊齊噤聲。

班主任額頭冒出汗珠來，低聲說：「這孩子也太野了吧？」

蕭凱華哭笑不得，他這輩子在亂葬崗里站過崗，枕著死屍啃過乾糧，在最極端的環境下為了給身體補充熱量，連人血都喝過，到頭來居然還要一個才八歲的小丫頭替他出頭？真是見鬼了！

好不容易把這樁破事給擺平了，和蕭凱華一起走出校門，趙晨菲打開車門，說：「上車，我搭你回去。」

蕭凱華看了看車裡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真皮座椅，再看看自己這雙由於一路走過來而滿是泥巴的鞋，說：「不用了，趙經理，我走路回去就行了。」

趙晨菲一字字說：「上、車！」

蕭凱華無奈，只好上車。

趙晨菲把車開得很慢，跟老太太步行的速度有一拼。她邊開車邊問：「這件事你怎麼看？」

蕭凱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笑笑說：「小孩子打架，再正常不過了。挺好的，打上幾架，培養點野性，太聽話的孩子長大了容易吃虧。」

趙晨菲低聲說：「其實……她有自閉症。」

蕭凱華又愣了一下：「自閉症？」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趙晨菲說：「她對其他孩子都喜歡的玩具和遊戲一點都不感興趣，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學校話都很少，朋友更是少得可憐，對陌生人更是不理不睬。」

蕭凱華真的愣住了。原來那個小丫頭還有這種病？可為什麼在他面前這個小丫頭卻跟只撒歡的小麻雀似的活蹦亂跳嘰嘰喳喳，鬧上好幾個小時都不消停，甚至還為他跟同學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