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段時光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段時光

「宇兒,你答應母親,不能娶百里芙的女兒。」

「不,你得起誓。」

「宇兒,記住母親的話,百里芙薄情寡義,水性楊花,她的女兒也不會好到那裡去的。」

「宇兒,如果你娶了百里芙的女兒,你會和你父親一樣受到傷害的。」

「宇兒,答應母親,不然我死不瞑目。」

母親留著最後一口氣,手筋暴起,死死抓著自己,只要一個承諾。

他身為兒子如何能違背母親的臨終遺言。

他答應了,他也發誓了。

母親這才露出多年未曾有的笑臉,閉上了眼睛。

他那時未曾體會母親那種錐心之痛,可他很快就體會到了。

母親剛剛入殮,屍骨未寒,他想在母親下葬前完成她的心愿,便去找父親商量解除婚約的事。

他去了父親的芙離園,看到芙離園三字,他的心一陣刺痛。

以前他並未注意這個園名,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芙離,離芙,原來是這個意思嗎?父親真的情深如此了。

可是情深不壽,為何不壽的是母親?

走入園中,還沒前行幾步,就被阻攔。「小公子,少爺有客,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他當時並未多疑,母親去世,已經通知了宗朋親友,所以,時有來弔唁的,有客很正常。

他沒多在意,便隨口問道:「是哪家來弔唁的?」

他隨口一問,也以為他們會隨口回答,誰知面前的下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他心下生疑,看向幾人。

「小公子,你別為難小的們,少爺沒有吩咐,我們是不能說的。」

他本想硬闖進去,但轉念一想,便不多糾纏,拂袖而去。

來到院外看了下四周,找到一處游廊的拐角處躲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才見父親親自送一個兜帽遮住面容的婦人出來。

他不認識婦人,但他認識跟隨婦人的丫頭,那婦人是百里芙。

突然恨意上涌,母親還未走遠,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私會了。

那種說不出的痛堵的他心裡難受,這次再也不是受迫於母親的遺言了。這樣不清不楚和父親約會的女人,她的女兒確實好不到哪去。

靜靜看著百里芙走遠,這才從游廊轉出身形,邁步走入芙離園。

這次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一路行到父親的書房。

小廝想要通報,他伸手阻止了,小廝也沒有過多阻攔,是啊,現在已經沒有見不得人的事可以讓他們遮掩了。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看向裡面。父親正低頭在書案前畫著什麼,神態專註,連開門的聲音都未驚動他。

他慢慢走近,看向書案,眼睛驟然一縮,怒火上竄。

那居然是百里芙的畫像。

母親屍骨未寒,他不思亡妻,居然還在想著他的百里芙。

「為什麼,為什麼?」

他扯過畫紙,團團揉搓,撕成碎片。

他的父親這才從呆愣中清醒,看到畫像被撕平靜的面容驟然猙獰。

啪,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

「逆子,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他傻傻地看著父親,他為了什麼他不知道嗎?

「父親,母親剛剛入殮,你不去母親身前垂吊,卻在此畫另一個女人的畫像,而這個女人還是有夫之婦,你覺的合適嗎?」他本想說你還要臉嗎?但忍了又忍,還是把這句惡毒的話咽了下去。

父親聽了這話,臉一紅,可他還是劈手奪過那本以破碎的畫像,低沉地說道。

「小宇,你還小,你不懂。」

然後將畫像一點點拼湊出來,動作輕柔。

他突然就理解了母親的恨。

「父親,我要解除婚約。」

既然他動搖不了父親,那就讓那對母女遠離自己吧,解除婚約,從此與她們再無瓜葛。而父親,子不言父過,那就這樣吧。

「不行。」

可連這最後的一點請求父親都不肯答應,停下手中的動作,斷然拒絕。

「芙兒的女兒沉穩大方,端莊賢淑,冰雪聰明,你能娶她是你的福氣,不要任性。」

看吧,看吧,真是愛屋及烏。自己心心念念百里芙的好,現在連她的女兒都吹的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

他暗暗吞了一口怨氣,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忤逆。

「孩兒愚昧,一無是處,既然言小姐如此優秀,那便找配的起她的人。」

「你,你以為她配不上更好的人嗎?要不是芙兒,你怎會有如此幸事。」

父親那一臉自己高攀了還不知足的表情,讓自己怒火再也壓不下去。

「芙兒,芙兒,叫的可真是親切啊,那母親的閨名是什麼?你可曾如此叫過她。」

「這,你母親不需要這些。」父親漲紅了臉,有點無措地低下頭。

是啊,母親說她從未走近父親的心過,看來果然如此,父親簡直把母親當成了透明人。

他不想再與父親強辯,對他來說,最要緊的是完成父親的願望。

「父親,母親已經亡故,沒有人會再約束於你,你相怎樣都可以,但請不要帶上我。我不是一個你用來討好百里芙的物件。」

沉了沉心神又道:「我只要接觸婚約,父親只要告訴我如何才肯取消婚約就可以。」

「你,你為何突然要取消婚約,難道是你母親跟你說了什麼?我就知道,她還是誤會芙兒,還是恨芙兒對吧。芙兒對她那麼好,她為什麼就感受不到呢,為什麼總要和芙兒做對?」

父親悲痛地說著,說的好像是母親犯了多大錯是的。

也對,在父親眼裡,百里芙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而那些反對她的,討厭她的就都是無中生有。

他此時的無力大概就是母親曾經的無奈吧。

噗通。

他雙膝跪地,不再與父親糾纏這個話題,一磕頭。

「父親,請告訴我如何才能解除婚約。」

二磕頭。

「父親,請解除婚約。」

三磕頭。

......

「你,你,你也要學你母親那樣逼迫我嗎?」

父親顫抖著唇,身子搖晃著。

他很是不解,明明是他逼迫了母親,逼迫了父親,到頭來卻成了他們逼迫他了。

但他不想去接話茬,那樣只會無休止地糾葛下去。

他只要一個承諾,解除婚約。

頭重重地扣在地上,「請父親成全,求父親成全......」

父親重重跌入椅中,樣子沉痛。母親的死都未讓他悲痛,就解除一個婚約就讓他如此為難嗎?

他不斷地扣叩著頭,他一定要解除婚約,不光為了母親,也為了自己。

過了不知多久,父親才幽幽道:「我傅家絕不會做出背信棄義之事,這婚約除非言家解除,否則絕不可能。」

「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抬頭看向父親,「是這樣嗎?只要言家解除婚約嗎?」

既然這樣,他就讓言家解除婚約。

「你,你要幹什麼?」父親好像猜出了他的想法,但又怎麼可能呢,他只是不安罷了。

他淡淡一笑,「沒什麼,母親靈前需要有人守著,孩兒先告辭了。」

他一步步邁出書房,外面天氣陰暗,一如他那時的心。

他平靜無波地走進靈堂,陪母親度過在傅家的最後時光,雖然只是他的棺槨。

母親下葬后的第二天他留書出走,說要去遊歷天下,其實他並未離開邯城。

那段日子他度過了人生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六年前的邯城。

每進入冬日,就有很多流民聚攏在邯城周邊,等待富貴人家施粥。

而在漢城北面的靈濟寺,更是人滿為患。靈濟寺本就是邯城香火最盛的寺廟,長年香火不斷。

貴族高官,富貴商家,都是這裡的常客,那香火錢更是源源不斷撒入寺廟。

寺廟本著普度眾生的信念,每到冬季就會開倉施粥,並建立了幾排簡陋房宇,供那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人棲身。

漸漸的,這裡的流民不斷增多,方丈便號召自己的香客,共同出力,救濟這些窮人。

滿滿的靈濟寺便形成了固定的流民收容所,這裡給流民提供住處,提供吃食。

但隨著流民越來越多,靈濟寺再富有也接濟不下去了,便有人向方丈提議,這些流民中有很多年富力強的可以給他們找些活計,比如河工,比如礦山,這些地方都需要工人。

如果給這些年富力強的流民找到活干,即解決了他們的生計,又減少了流民的數量,更縮減了靈濟寺的開支,何樂而不為。

靈濟寺方丈大喜,本來寺中香客就有很多高官,一商議,三方都拍手叫好。

從此靈濟寺不但是流民的收容所,還是官府徵集民工的場地。

一來二去,這裡不但徵集民工,更有那富貴人家來此挑選凌厲的丫鬟和小廝。

這又成了靈濟寺的一大特色,更吸引著一眾流民投奔而來。

這天寒風凜冽,靈濟寺又照常支起粥棚,排隊等著領粥的流民排了長長的隊伍。

突然,後方起了騷動,後面的隊伍竟散去多半跑去了另一個方向。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流民等著迷茫的眼睛,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有伶俐的早扯過跑了一半摔倒的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哪摔倒的流民一甩膀子,掙脫拉他的人,大聲道:「言夫人來了,還不快去領包子。」

言夫人來了嗎?啊,快跑啊,要不待會就搶完兩了!

餘下的人凡是聽到言夫人三字的都大喜過往,跑了過去。

而那些遠途剛來的流民則拉過那些心喜的流民,疑惑地聞著,「言夫人是誰?怎麼她來你們連粥都不領了。難道是個大美人?」

哪被扯住的流民則焦急不已,「快鬆開,快鬆開。」

這剛來的流民沒得到答案哪肯鬆手,「快說說,快說說啊!」

「你先放手。」

「你先說!」

「先放手。」

「先說。」

兩人在這墨跡,又得到消息的人跑過他們身邊,鄙視地拋下一句話:「墨跡啥呢,再待會,皮都沒了。」

哪被扯住的流民憤怒也不是,只得拖著這剛來的一起跑,「什麼美人啊,不對,言夫人確實是美人,但對咱們流民來說,那都不算啥,咱們只對填飽肚子感興趣。」

邊拽著哪人邊說道:「在靈濟寺,只要聽到言夫人的名諱,那就意味著有白胖胖的饅頭,香噴噴的肉包子,這可是獨一家施饅頭,施肉包子的大善人啊。」

「你不知道哪饅頭有多白,像,像哪冬天的雪花,嗯,比那個還白。」

這個有點誇張了。

「還有哪肉包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大肉包子啊,一點都不糊弄人。皮薄肉多,那個香啊,可惜就是搶的人太多兩了。我至今也才搶到過三次,哪肉餡,咬在嘴裡,滿口都是油啊,想想就流口水。」

「我跟你說啊,啊啊,喂喂,你怎麼跑了,等等我啊。」

被扯著的流民正說著起勁,突然拖著跑的人不用自己拖了,反而撒丫子跑了,跑的那叫一個快啊。

一眨眼就把他甩出去老遠,還頭也不回地拋來一句話。

「老子十年都沒見過肉腥了,有肉包子還不強啊,真夠墨跡的。老子先走了。」

「喂喂,你說誰呢,要不是你拖著我,我早跑過去了。」

先前被扯住的流民哪叫一個氣啊,但看一溜煙只剩一個影子的人,只得加快腳步往山上靈濟寺趕去。

靈濟寺在山頂,流民所在山腰,而靈濟寺施粥的地方則在山腳一處偏僻所在。

靈濟寺雖然常施善舉,但也不會讓這些流民擋了他的香客。

所以正路都會清理出來,有專人看守,流民不得擅闖。

但也有例外,比如某個大貴人要使善舉的話就會放流民進入靈濟寺,在靈濟寺的山門空地上等待。

此時先得到消息的流民已經在山門的一邊排好隊,後來的雖然在山腳到山頂你推我阻,爭先恐後,但到了山門前,都會放慢腳步,對著山門虔誠叩拜,然後自覺地排到先前隊伍的末尾。

安安靜靜,完全沒有先前的吵鬧。

而在他們前方,放置了幾條供案,案上一溜竹筐,用棉布遮蓋著,但還是有熱氣飄出。

誰都知道,這些竹筐里肯定就是白饅頭和肉包子,但這些一向喜歡哄搶的流民,卻約束里自己的劣性,默默地排著隊,那怕口水已經流了一地?

他們之所以這樣,是從心底里感謝這位言夫人,他們沒有什麼可報答她的,那她們至少要有一點禮節,雖然安靜地排隊算不上什麼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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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被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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