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決定

言憶瑤走到床邊，對著虛弱的少年道：「你說的確實不錯，我確實不能接受你，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是因為我已有婚約。」

言憶瑤避開少年灼灼的目光，閉了下眼道，看著錦盒道：「這個現在確實不適合交給你，棲霞院的大管事現在空缺，我本有意小猴子接了這個職位。

但現在，為了你有個正式的身份留在這裡，你可願做這棲霞院的大管事？」

少年看著言憶瑤的側臉，心情複雜道：「我做了這大管事，你是不是就不會來這裡了？」

言憶瑤沒有回答就當默認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就離開。」說完沒有看少年，轉身離去。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不敢來棲霞院就是怕自己的心動搖了嗎？」

少年篤定的語氣從言憶瑤身後傳來，言憶瑤腳下一軟，但卻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去。

少年看著那一去不回的身影，平躺下去，看著簡陋的床帳，眼中冷意弱了幾分，「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如若你不改初心，我即使違背......」聲音減弱，睡了過去。

「小姐，這個他不要？」拂柳接過言憶瑤遞來的錦盒，皺了眉頭。本以為少年受了錦盒，從此就不再和小姐有瓜葛，現在看來，這怕是難了。

「這麼大個莊子他還不要，是不是傻啊！」綠柳可不管這些彎彎繞繞，只覺的有了這個莊子，比什麼都要強。

拂柳拽了拽她的衣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綠柳本想反駁，但想到自己也要像拂柳一樣成為小姐的「蛔蟲」，那就要學著拂柳一些，便也瞪了她一眼。

拂柳有點莫名其妙，不想理她趕緊跟上自家小姐。

吃過午飯後，本想繼續抄寫經書，誰知拂柳匆匆趕來，「小姐，小猴子來報，說任公子出了棲霞院，他攔不住。」

啪，言憶瑤手中的筆落在桌面，墨汁灑在一疊寫好的經文上。

「小姐，小姐，披風。」

拂柳見言憶瑤轉身跑出門去，連忙扯過一旁的披風追了上去。

「公子，公子，咱們回去吧，你這還病者呢。」小猴子在蹣跚前行的少年周圍打著轉，想要攔又不敢攔，不時還回頭張望下原路。

「小姐怎麼還沒來呢，不會不來吧！」

「小猴子你回去吧，跟著我沒什麼前途的。」少年語氣淡淡，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折去兩頭，當作拐杖，繼續前行。

「不，公子，你去哪小猴子就去哪！只是公子，要走咱們也得把傷養好啊。」小猴子知道直接勸阻不行，能設法攔一攔也是好的。

「你想等言小姐趕過來！」少年那會看不出小猴子的小動作，心中暗暗好笑。

「這，公子，嘿嘿，您看出來了，那咱們等等小姐吧，你要走也跟小姐道個別啊！」小姐對你那麼好，就這樣走了，也太沒良心了吧。

「她最好不要追來！」少年呢呢著。

「什麼？公子你說什麼？」小猴子沒有聽清上前問道。

少年停住腳步，在路邊找了塊山石，將木棍放到一邊，用衣袖拂了拂上面的塵灰，坐了下去。

「那便等等吧，如果小姐來追那我便回去。」

「對對，公子這樣最好。」小猴子也找了塊地方坐了下來，可剛坐下不到片刻，他又站了起來，惦著腳尖往來路望去。

可是山路彎曲，根本看不了多遠，心中暗暗焦急，唯恐小姐不肯追來。也是，小猴子看看少年，雖然面容英俊，但這沒錢沒勢連根都沒有得人，又怎麼值得小姐這麼大的關懷。

「別看了，三里之內沒有人追來。」少年拿起木棍碰了碰一跳一跳遠望的小猴子，心情放鬆。

「啊？公子你怎麼知道？」小猴子看看轉個彎就消失的來路，奇怪問道。

「因為我父親是當兵的啊，還是前方哨探，我雖然沒有繼承，但好歹學了點皮毛。」

「哦哦，我差點忘了，公子真是厲害。」小猴子連忙拍著馬屁，數著大拇指。

「來了，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少年後半句話在喉間滾了滾，卻沒有吐出來。

「公子，你怎麼了？」小猴子看少年眼中閃過凌厲的恨意，心中一顫。

少年被這一聲喊驚醒，快速掩去情緒，平靜地道：「小姐對我果然好，她已經追來了。」

「真的？」小猴子向前跑了幾步，跳著人看向原路。

不一會，塵煙冒起，兩輛馬車後面跟著幾匹馬，慢慢行來，等走近才看清並不是棲霞院的人。

小猴子失望地坐會地上，等著行人走遠后狠狠地丟了幾顆石子。看少年臉色反而溫和了下來，很是無力道：「公子，你就不失望嗎？」

「我不覺的，如此很好，咱們走吧！」少年站起活動了下腳。

「公子，這，怎麼是好呢！小姐一定會來的，咱們再等會吧。」小猴子著急道，心中暗暗祈禱。

少年看著小猴子焦急的面孔，反而輕鬆起來，「好，那咱們就在等一柱香的時間。」

一柱香，太短了吧？小猴子心裡暗道，但卻沒敢再說出來，但也再坐不住了，不斷挑望著，恨不得把那堵住他視線的山石樹木摧毀掉。

隨著時間的流逝，小猴子越來越焦躁，少年反而更平靜。

「時間到了，我們走吧。」一柱香時間很快過去，少年站起準備走路。

「到了？這麼快！」小猴子揉揉酸痛的脖子，「真的要走啊？」

少年好笑地看著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素紙，「這是你的身契，你如果不想跟著我，就回去吧。」

「不，不，公子，我沒這個意思。我是一定要跟著公子的。」小猴子連忙毒咒發誓，「公子，小猴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小猴子拽著少年的衣襟，臉上愁苦，眼淚鼻涕都要流下來了。

少年趕緊拽脫自己衣襟，「趕緊擦擦，又不是姑娘家，哭什麼鼻子，走吧。」

「是。」小猴子一步三回頭地慢慢跟著，又走了兩柱香的時間，小猴子突然一捂肚子，「哎喲，哎喲......」

「你又怎麼了？」少年停住腳步，看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的小猴子，一臉的無奈。

「公子，我好像吃壞肚子了，不行，我忍不住了，公子你等等我。」小猴子抱著肚子就朝山上跑去，邊跑邊大聲道：「公子，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少年看著他在一塊山石后隱去身影，笑了笑，重又坐迴路邊，走了這麼久他確實累壞了。

小猴子抱著肚子哎喲哎喲地走到山石后，偷偷冒了下頭，看少年坐下看著遠方並未注意自己。心中一喜，兜上半解的褲子向來路跑去。

「小姐啊，姑奶奶啊，您快點來啊，難道真要小猴子去做流民的奴才？」

「小猴子，小猴子，你好了沒有？」等了許久也沒見小猴子下來，少年有點不耐，聲音沙啞地喊著，每喊幾聲就咳嗽幾聲。

原先那大夫也不知道給自己下了什麼葯，竟讓自己虛弱至此。

看了半天，小猴子還是未迴音，少年皺緊的眉頭放下，也許是回去了？果然世上的忠奴也沒幾個。

少年剛想抬步，卻腳步一頓，蹲下身用手感應了下地面，眉頭深深鎖起。

未等他站起，來路已經傳來小猴子的喊叫聲，「公子，公子，小姐來了。」

聲音未落，馬蹄聲已經傳來，並迅速越過小猴子，直奔他而來。

吁，言憶瑤一勒韁繩，翻身下馬，跑到少年身旁，「你跟我回去。」

少年垂下雙眸，掩去眼中的厭惡，復又抬起頭，臉上浮起笑容，「我以為你早該趕來了，你果然是在意我的。」

「你？」言憶瑤氣結，她確實早就能追上少年，但她追了一節就停了下來，她用什麼理由留下他。

既然給不了他想要的，那又何必留他，徒惹傷悲。

走了也好，手中握著韁繩，言憶瑤本來想就這樣回去。但想到少年的傷，又實在忍不住，猶豫再三還是追了上來。

「不管如何，你先把傷養好再說。」言憶瑤避開少年目光說道。

「我的傷已經無礙，只是身體虛弱了些而已，不勞小姐費心。」少年轉身就走。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留下，當真讓我求你嗎？」言憶瑤心中發澀，有苦難言。

少年攥緊拳頭，猛地轉身抱住言憶瑤，「是，我要你開口求我。」

言憶瑤一驚，猛地推開少年。

少年本就病弱，再加上趕了這半天的，已經脫力，被這一推，碰地一聲摔倒在地。

嘶......

少年疼的差點暈了過去，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天空，眼神空洞，聲音幽幽，「那你又何必追來，讓我心生希冀。」

後面的小猴子看到這一幕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知道小姐對公子好，但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小姐可是有婚約的啊，這次自己是真的賭大發了。

聽到後面又傳來馬蹄聲，猜到是追小姐而來的，大驚，連忙轉身往回跑，千萬不能讓人看到啊，不然他的富貴沒著落，小命也要丟了，更有甚者還會連累他的父母。

吁，吁......

小猴子伸出雙臂，閉上眼睛，站在路的中間堵住去路。

一對人紛紛勒馬，才沒把他踩成肉泥。

「小猴子，你幹什麼？快讓開。」其中一名護衛喊道。

小猴子這才睜開一條眼縫，見人馬停在他五步外，吁了口氣。

「我，我？」小猴子腦中快速想著對策，眼珠四處飄動。

「我是奉小姐之命攔著你們的，小姐讓你們在這等著。」小猴子壯壯膽，挺挺胸脯，理直氣壯地喊道。

「真的假的？拂柳姑娘，你看呢？」另一名護衛道。

小猴子原來是個小廝，他們從不把他放在眼裡，但自從小姐說讓小猴子代掌大管事一職后，雖然底下很多人不服，但對小猴子的話還是信了幾分，也不知道這小猴子是怎麼入了小姐的眼？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流民。

那些護衛不敢擅作主張，將目光投向拂柳。相比小猴子來說，其實他們更願意相信拂柳。

拂柳看向小猴子，見他不斷給自己使眼色，知道前方肯定是有不為人知的事，想到小姐匆忙趕來，又猶豫不決的神情，拂柳也很是心焦。

「既然小姐讓咱們在這等，那我們就等會吧。」拂柳率先下馬，有意無意將馬撤回幾步。

等眾人都下了馬，拂柳才對小猴子招招手，「小猴子，你過來。」

這邊人互相交流著眼神，但都靜默不語，而那邊，言憶瑤見少年摔倒連起身都不起，又聽到那話，腳步踉蹌了幾下。

想了又想，言憶瑤還是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來，「你容我好好想想可好？」

聽了這話少年眼皮一跳，心瞬間揪痛，他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為何他一絲高興也無。

「可是摔著了，要不要緊？」言憶瑤見少年還是不起，暗暗怪自己剛才手太重，伸手拽住少年的胳膊，試圖將他扶起。

少年看了看她那關切的神情，不在掙扎順勢而起，看著她道：「你說的話可當真。」

言憶瑤攙扶著他，「嗯。」

等少年重又回到小院，一晃又是三日，少年的身子已經調養的好了大半。

這天他在園中曬著太陽，剛伸了幾個腰就見言憶瑤帶著他的兩個丫鬟進來。

自從那天言憶瑤說要給她時間考慮后，這三日從未踏入園中，只偶爾站在院外張望幾下。

看著漫步走來的少女，臉色憔悴了許多，少年隱去心中惱怒，笑的燦爛。

看到這笑容，言憶瑤心中喜憂參半，但她已經想好，便不想後退。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任公子說幾句話。

小猴子和拂柳兩人退到院外站定，少年則隨言憶瑤走入屋中。

「你想好了？」少年問道。

言憶瑤看著少年，輕輕一笑，再無猶豫。

「你等我半年，半年之內我將婚約退掉，和父母稟報你的事。」

少年盯著言憶瑤，語氣再次加重。「你確定你想好了嗎？」

「是，絕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