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別怕,那是太陽

第十九章:別怕,那是太陽

白沙拿著我的電擊器去古墓了。

他去幹什麼?

兩種可能,第一,他去殺類人了。微微死了之後,這傢伙什麼都不在乎了。第二,他叛變了,去投靠類人了。

想到這兒,我的心一下提起來。

現在,我們總共才三個男人,如果白沙加入了類人的陣營,只剩下了我和吳珉。而類人多了個兇殘的幫手,他還帶走了我們唯一的武器——電擊器!

另外,最可怕的是,他帶走了那句咒語。

如果這句咒語真的有效,那麼類人也可以利用它;如果這句咒語無效,那麼我們也失去了狐假虎威的可能性……不管怎麼說,它都屬於高度軍事機密!

思來想去,還是我的錯。當初,我就不該叫住他和那個宮本忍。

我發了半天呆,終於慢慢朝回走了。

昨天晚上,漿汁兒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再為她「治療」了,她知道我很可能送命。我沒有聽她的,走到湖邊,又采了一捧野菊花,然後回到了帳篷。

這一天的太陽很好,剛剛露出地平線,就放射出光芒萬丈。我將永遠記住它——2013年5月23日。

我把野菊花搗碎,然後把漿汁兒叫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問我:「你又去採花了?」

我說:「來,躺到我的懷裡來。」

漿汁兒說:「你再這樣,我拒絕治療了啊!」

我說:「你放心吧,這是我昨天採的,我采了很多。」

漿汁兒從睡袋裡爬出來,乖乖地躺在了我的懷裡。我沒有對她說白沙失蹤的事兒,我靜靜地用花汁為她擦拭眼部。

我說:「還有46天了。」

漿汁兒說:「其實,我很害怕那一天到來……」

我說:「為什麼呢?」

漿汁兒苦澀地笑了笑,說:「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夢。我更願意待在夢裡,夢醒了,什麼都沒了……」

我說:「你不要這麼悲觀好不好?一定能行的。」

漿汁兒說:「我早就知道了,大哥,這是你小說里的情節!」

我說:「好吧,就當這是小說的情節,你想想,在小說中,那個女孩最後是不是復明了?她能復明,你也能復明。」

漿汁兒說:「她復明了也是小說中的情節……老實說,我更信任吳珉的辦法。」

我說:「他什麼辦法?」

漿汁兒說:「帶我去北京同仁醫院啊。」

我說:「等我們出去之後再談科學。」

漿汁兒說:「假如我真的能再次看見東西,你知道我第一件事想幹什麼嗎?」

我說:「說說看。」

漿汁兒說:「我要好好看看你。」

我說:「我有什麼好看的。」

漿汁兒的眼睛再次滲出淚花:「這幾天我一直在後悔,沒有在失明之前好好看看你……」

我說:「好吧,如果你復明了,我同意讓你看個夠。如果我有事,我就把照片留給你,讓你捧著看。」

我們一邊「治療」一邊聊,突然,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停止了動作,問她:「嗯?」

她說:「周德東!」

我說:「怎麼了?」

她甩開我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心一抖:「漿汁兒,別怕……」

漿汁兒死死捂著雙眼,我看見眼淚從她的指縫兒流出來,她顫顫巍巍地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我的眼睛頓時就濕了,一下把她抱在了懷裡,說:「別怕,別怕,那是太陽……」

漿汁兒一直不敢鬆手,身體劇烈地抖動著。

過了好半天,她才漸漸平靜下來,一點點把手移開,慢慢睜開了眼睛……

沒錯兒,她看見帳篷了,看見帳篷外的萬丈光芒了!

天很藍很藍。

漿汁兒又一次用手捂住臉,號啕大哭。

季風、孟小帥、吳珉都聽到了漿汁兒的哭聲,他們紛紛跑過來。

吳珉第一個衝進了帳篷:「你把她怎麼了!」

我說:「她看見了!」

三個人都在帳篷門口驚呆了。

孟小帥幾乎是撲到了漿汁兒跟前,捧起了她的臉:「漿汁兒!你看見了?」

漿汁兒流著淚,使勁地點著頭。

吳珉說:「你的情緒不要太激動,安靜,保持安靜……」

接著,他很不信任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邊保溫杯里搗碎的野菊花:「你給她治好的?」

我沒說話。

漿汁兒突然看著我,說:「我不會像你那篇小說里寫的一樣,很快又失明吧?」

我說:「漿汁兒,你是自己痊癒的,和治療沒有任何關係。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什麼哭花,我採的是一些野菊花,它們只會對眼睛起到一些保健作用。」

季風突然問:「白沙呢?」

我說:「他去古墓了。」

季風警惕起來:「他去古墓幹什麼?」

我說:「你說呢?」

漿汁兒復明了!

整個營地的氣氛充滿了喜慶。

那些營救人員很可能已經撤離了羅布泊。季風給他們留過字,叮囑他們離開。另外,他們的時間已經進入了酷暑,在羅布泊里幾乎無法呼吸。

我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個湖邊了。

可是,接下來去哪兒呢?

洗漱的時候,季風和孟小帥始終陪在漿汁兒左右,生怕她突然看不見。漿汁兒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了。

接下來,大家吃了點東西,然後聚在了帳篷里。

我說:「今天我去古墓和令狐山談談,他們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吳珉說:「周老大,我和你去。」

我說:「不行。萬一去了回不來,讓她們三個女孩怎麼辦?我自己去。如果晚上我還沒有回來,你們趕緊離開。」

季風說:「我不贊成。」

我說:「你有更好的計劃嗎?」

季風說:「你肯定回不來。」

我說:「兩國交兵還不殺來使呢。」

季風說:「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嗎?我們是羊,他們是老虎。我可以去,令狐山不會殺我。」

我說:「如果你能說服他,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季風說:「我再試試。」

我說:「如果他不同意呢?」

季風說:「那我就不回來了。」

我說:「什麼意思?」

季風低下頭想了想,說:「我會殺了他。」

大家都一愣。

沒人想到,季風這樣一個弱女子,竟然說出如此殺氣騰騰的話!

我說:「你能殺得了他?」

季風說:「你們知道李顯嗎?」

我說:「我認識7個李顯。」

季風說:「唐中宗李顯,李治和武則天的兒子,他就被韋皇后殺了。」

我明白了,季風要在床上幹掉令狐山。

我說:「不行,太危險了。現在白沙去投靠他了,他對我們的用意心知肚明。」

季風說:「就算令狐山收留他了,他也只是類人的一條狗。」

我說:「我不可能讓你去。這樣吧,我們離開。」

季風說:「去哪兒?」

我說:「試著找找另外的太陽墓,再闖一次。」

季風說:「汽油跑沒了怎麼辦?」

我說:「我們朝著那片老營房走,如果方向正確,現有的汽油應該足夠把我們送到那個地方。」

季風說:「然後呢?」

我說:「我們在那裡建立一個新營地,駐紮下來,以那裡為中心,一點點擴大範圍,每天派人步行尋找出路。今天,我們把所有的物資和汽油,都裝到碧碧的車上。」

孟小帥說:「那輛車跑太久了,換我的悍馬吧。」

我說:「那輛車上有車載視頻。」

孟小帥說:「連導航儀都沒用了,要車載視頻幹什麼?」

我說:「不知道什麼東西,時不時地通過車載視頻向我們傳遞信息,很重要,我們不能錯過。眼下,我們就像瞎子一樣,而車載視頻就是我們的眼睛。」

孟小帥說:「我懂了。」

其他人轉移物資,我提著兩隻水桶去了湖邊,取水,拎到帳篷前,滴進醫用碘酒消毒。我要把所有的容器都裝滿水,帶走。

季風跟在我旁邊,說:「周老大,你這個決定希望渺茫。」

我說:「再渺茫也是希望。」

季風說:「你最早的決定是對的,求助令狐山。你要相信我的談判能力。」

我繼續提水,看都不看她:「你要證明你的談判能力,那就把我說服吧。但是我告訴你,沒有任何可能性。」

季風說:「我去冒這個險,並不是為了你一個人,而是為了我們所有人!」

我說:「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我要保證每個人都安全。」

季風說:「你不讓我去,每個人都不安全!」

這時候,我聽見了汽車的引擎聲,季風也聽見了,我們一起四下眺望。營地里每個人都聽見了,都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最後,我終於看見一輛白色吉普車從東南方向的沙丘下爬上來。

我愣了愣,說:「勺子和米豆的車!」

季風說:「他們怎麼回來了?」

我把水桶放到帳篷前,然後朝著車的方向迎了過去。

牧馬人越來越近了,沙塵滾滾,有人從車窗里伸出胳膊,使勁搖晃著,大聲喊著什麼。車聲震天,我聽不清那是誰的聲音,甚至不知道他是在歡呼還是在求救。

終於,透過風擋玻璃,我看清楚了,車裡坐著白欣欣和章回!

他們怎麼開著勺子和米豆的車?

牧馬人開近之後,停下了,白欣欣和章回跳出來,跑向了我們。

季風、漿汁兒、孟小帥、吳珉都跑過來了。

孟小帥一下就撲過去,把章回抱住了。

白欣欣走過來抱住了季風,眼圈濕了。

章回抱了抱孟小帥,又朝大家擺了擺手,最後走過來和我拉了拉手,笑著說:「周老大,我不在的時候,沒人欺負你吧?」

我說:「除了漿汁兒。你們怎麼回來了?」

章回說:「一言難盡。」

再看白欣欣,剛才他僅僅是濕了眼圈,此時竟然哭得滿臉都是淚了,抱完了季風抱孟小帥,抱完了孟小帥抱漿汁兒……

我朝車裡看了看,敏感地問:「郭美呢?」

章回說:「對不起,我沒有把她帶回來……」

我的心情一下變得沉重了。

接著,我又說:「勺子和米豆呢?」

章回看了看我,說:「誰?」

我馬上想到,章回和白欣欣很可能就沒見到他們!

我說:「這輛車的主人啊。你們怎麼開他們的車回來了?」

章回說:「我們在半路撿的。」

我說:「撿的?你們什麼地方撿的?」

章回說:「大概三個多鐘頭的路吧,我們就是順著這輛車的車轍找到你們的。」

孟小帥和吳珉也很詫異,孟小帥問:「勺子和米豆是什麼人?」

我說:「我們救下的兩個人,他們離開了。」

孟小帥說:「那他們的人呢?怎麼不見了?」

我說:「很可能被類人弄走了。」

孟小帥說:「看來,類人不讓任何人離開……」

章回說:「周老大,我從車上找到了兩樣東西。你等一下。」

他跑回車上,很快就拿來了那支射釘槍和一個鼓囊囊的黑色帆布包。他把射釘槍交到我的手上,說:「這東西很給力。」

我想抽出*,但是我並不熟悉射釘槍,弄了半天都沒弄出來,章回很麻利地幫我拔了下來。一路上他已經對它了如指掌。

釘子是滿的。看來,勺子和米豆甚至都沒來得及使用它,就被類人制服了。

我問章回:「你在哪兒找到的?」

章回說:「車座下面,很隱蔽。」

我很想確定一下,類人是沒有找到它還是不屑拿走它。如果他們不屑拿走它,那麼就算我們得到了它也是個廢物。

我想了想,問:「總共有多少顆釘子?」

章回說:「160顆。」

我把射釘槍還給了他,說:「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裝備了。」

章回把射釘槍接了過去,插在了褲帶上。

接著,我又看了看那個黑色帆布包:「那裡是什麼?」

章回說:「你看看。」

我拉開帆布包,愣了愣,裡面裝著一捆捆百元鈔票,嶄新嶄新,都是連號的。

白欣欣驚訝地說:「章回,你怎麼沒告訴我?」

章回沒理他。

我笑了。

幾個人都看我。

我說:「這是在諷刺我們。」

章回說:「誰在諷刺我們?」

我朝上看了看:「老天。」

章回撕開一捆,朝天上一揚,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立刻被風刮到了半空中,上下翻飛,就像一群無家可歸的鳥。

白欣欣叫起來:「別扔啊!」

章回又撕了一捆,扔到了半空中:「現在,它們沒用了。」

孟小帥也說:「畢竟是錢,怎麼也應該留著啊。」

章回說:「它們不但沒用,而且是禍害。」停了停,他又說:「我們從來沒給死去的那些隊友燒過冥錢,對吧?今天我們給他們燒點真錢。」

一邊說一邊把那些錢倒在了沙地上,單獨拿出一捆放在了旁邊,然後掏出打火機,開始點火了。

白欣欣說:「毀壞人民幣是違法的!」

那些錢已經著起來了。

章回拿起那捆人民幣晃了晃,說:「我比你懂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幣管理條例》第43條規定,故意毀損人民幣的,由公安機關給予警告,並處1萬元以下的罰款——這1萬元就是留著交罰款的。」

我們回到帳篷之後,坐下來,我問章回:「你們都經歷什麼了?」

章回話不多,也不喜歡當主角,他坐在角落裡,朝白欣欣揚了揚下巴。

白欣欣盤著腿,就像評書演員一樣說起來。

他講起了他們三個人的經歷。

他講到他變成瓢蟲飛回福田市的時候,特意強調:「……你們無法想象,對於一隻瓢蟲來說,回家的路那是多麼的漫長!但是我克服了重重險阻,一次次給自己打氣——你行的!你一定行的!在半路上,我還斗敗了一隻比我大幾倍的黑色甲殼蟲,終於回到了我家那個小區……」

章回聽著聽著,笑起來。

大家都聽呆了,沒人笑。

白欣欣講完之後,大家久久沉默。

過了會兒,我突然說:「我想起了西洋鏡。」

白欣欣說:「西洋鏡是什麼?」

我說:「一種老年代的娛樂項目,在廟會上還能見到,就是一個木匣子,有幾個窺視孔,小孩花幾分錢,可以朝里看,能看到不同的畫片……你不覺得那個太陽墓很像西洋鏡嗎?那些通道就是西洋鏡的窺視孔,我們鑽進了不同的通道,看見了不同的風景……」

白欣欣說:「噢,我想起了一句俗語,叫『拆穿西洋鏡』。」

我說:「是啊,可是誰來拆穿這個西洋鏡呢?」

季風突然說話了,她問白欣欣:「郭美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白欣欣說:「今天早上。」

季風又問吳珉:「你說你在100年前殺死過一個收藥材的?」

吳珉說:「是啊。」

季風說:「他是哪兒的人?」

吳珉說:「無錫,好像是無錫。」

季風說:「他姓什麼?」

吳珉想了想,說:「姓郭。」

季風瞪大眼睛,看了看我,低聲說:「我知道郭美為什麼消失了……」

我看著她,快速轉著大腦。

季風說:「吳珉殺死了郭美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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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布泊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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