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朝-8
祁山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漫山遍野開滿了奼紫嫣紅的春花,遠遠看過去好不熱鬧。
上了祁山行宮,自然是要去拜見梅妃娘娘的。
行宮裡管事的公公將我安排在靖王寢殿的隔壁,想來也是梅妃娘娘特意安排的。
往年來祁山行宮,按舊例也是要拜見梅妃娘娘,可是要巴結梅妃娘娘的夫人小姐太多太多,我每次都只能遠遠的瞧。再加上我也不願湊那熱鬧,只當是任務需要去完成一樣。
可今時不同往日,我如今到祁山,卻成了焦點。既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自然成了眾矢之的的人。
爹爹都說女人越多是非越多,這也是他在娘親去世后不肯續弦的原因之一。如今我倒也明白了。
我在去往梅妃宮殿的路上,便聽到了許多閑言碎語。有說我不知廉恥去勾引靖王的,有說我攀龍附鳳的,總之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齷齪話。
月白聽不下去,可又不敢正面回復她們,只能私下與我咬耳朵:「小姐,你切莫往心裡去。」
我自然是很生氣的,但如今是何等情形我清楚得很,不到關鍵時刻我不輕易顯露自己的脾氣,免得又落人口舌。
在我背後嚼舌根的這些人,朝中父兄也都是丞相手下的人,小門小戶見不得別人好,我何須與她們多計較。
「煥卿妹妹!」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尋聲望去,緣是吏部侍郎之女秦瑞蘭,我爹爹與她的父親在朝中是好友,我們自然也以姐妹相稱。
我見她心裡便十分歡喜,連忙向她跑去,說道:「瑞蘭姐姐,許久不見了。今日怎麼不見秦嬸娘?」
瑞蘭姐姐見我也笑的十分開心,道:「娘親身子不適,便向梅妃娘娘告假在家休息了。近日府中事務實在是讓人抽不開身,得知妹妹竟有如此大喜之事,卻沒有前去祝賀,倒是姐姐的不對了。」
我笑道:「不礙事。姐姐近來可好?」
她說道:「一切都好。得知你好我心裡更是高興的不行。」
我們又敘了會兒舊,最後,瑞蘭姐姐叮囑道:「花朝節拜花神期間,你要多加小心,如今這情形,莫說那些見不得別人好的小門小戶的女眷,大將軍在朝中不與那些人多有交往,可她們顧及你的家族勢力也不會多去招惹你。但太子妃還有丞相府家的小姐定是會為難你的。姐姐無能不能幫你太多…」
我自然是明白,如今朝廷風雲詭譎,朝廷命官紛紛站位,這也影響到權貴的夫人小姐之間針鋒相對。當前太子黨居多,而建威大將軍府如今被默認為是靖王黨派的頭號人物,我身為將軍府嫡長女,如今又是准靖王妃,自然是要成為眾矢之的的。好在梅妃娘娘寵冠後宮如今也是位份最高的嬪妃,在她主持的宴會上,她們不敢明著對我怎麼樣。
我與瑞蘭姐姐告別,隨著引路的公公前往梅妃娘娘寢殿。
一進寢殿大門,便聽見齊望舒的聲音,她似乎在給梅妃娘娘講著什麼有趣的事,引的梅妃娘娘咯咯笑個不停,此情此景令我好生羨慕。
我站在院內等公公進去給我傳報,還未等公公出來,齊景欽便從外面進來了,想必也是剛換好衣服便就來行禮了。
我朝他緩緩行禮,他見我還站在院內,不由分說的拉著我進去。
月白不知所措,便跟著棹棋站在門口。
一進屋,便瞧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慵懶的靠在貴妃塌上,齊望舒坐在一旁與她交談甚歡。
見我進來,梅妃娘娘緩緩端坐起來,臉上堆滿了笑意。
我依照禮節朝她行跪拜大禮:「臣女梁煥卿拜見梅妃娘娘,願娘娘鳳體安康,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罷,我還不敢抬頭看她,心裡害怕的不行。往年雖也參拜過,卻從未單獨見過娘娘。父兄常年征戰沙場,在外領兵打仗,對於宮中盛宴我也是能不去便不去的。
梅妃娘娘和善的笑了笑,說道:「平身。賜座。」
待我坐定,她又笑著說道:「抬頭讓本宮好好看看。」
我這才慢慢抬頭與她對視。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她眼神中浮起一絲詫異,她說道:「你長得倒令本宮想起一位故人。」
我也很詫異,卻也不敢回話。
梅妃娘娘沉吟片刻,問道:「你的母親可是秦淮生人?」
我點點頭,回道:「回娘娘話,是的。」
齊望舒感到奇怪,問道:「母妃何故問這個?」
梅妃娘娘繼續問我,說道:「可善彈古琴?」
我不知她想做什麼,猶豫一會兒,點點頭,說道:「是。」
梅妃娘娘扶著桌案起身,語氣有些激動,她問道:「可是秦淮才女楊素影?」
我腦子一愣,多年來第一次聽人提起母親,但我很快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說道:「是。」
梅妃娘娘又跌坐在貴妃塌中,神情有些恍惚,又問我:「她如今何在?」
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齊望舒扶著梅妃娘娘,輕聲說道:「母妃,梁煥卿自幼喪母。」
被提及傷心事,我低頭不語。
梅妃娘娘瞭然的點點頭,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又恢復了以往的端莊,和善的看著我,說道:「本宮一時倒是糊塗了。本宮未出閣之前,是秦淮首府之女,自幼便與楊員外家的長女楊素影是好姐妹。」
我看著她,眼中已蓄滿淚水。
她回憶道:「素影妹妹是秦淮有名的才女,善彈古琴。後來我過及笄之年便嫁入皇宮為妃子,與家人尚且不能常聯繫,與素影妹妹更是如此。年輕時在宮中舉步維艱,宮裡全是善用心計的女子,便想起與素影妹妹坦誠相待的日子。可待到本宮為皇上生下第二位皇子,被特准允許父母兄弟進宮探望時,再一問,便全然沒了素影妹妹的音訊。」
她又問我:「你母親是何時來的上京?為何本宮從未見過。」
我答道:「母親從未來過上京。我剛出生還未記事她便因病去世了。那時父親還只是個小將軍,未在京中封爵置地。」
我想起母親便難受的不行,卻又不想讓人看出我的悲傷,只好強忍到身子微微發顫。
坐在我身旁的齊景欽看出了我的異樣,念及方才在馬車中短短的交情,便伸手輕撫我的後背。
梅妃娘娘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倘若素影妹妹在世,她到了上京本宮也有個能說話的體己人。不過依照昔日情誼,說來,你該喚我一聲姨母的。可如今倒好,素影妹妹的千金嫁給了我的皇子,可謂是佳偶天成!」
梅妃娘娘招招手喚我過去,我蹲在她腿邊,她慈祥的看著我。
我們四目相對,她眼中也閃了淚光,她輕撫我的臉頰,撫摸我的鬢角,替我扶正發簪,柔聲說道:「卿卿這些年受苦了。」
我聽了一時沒有繃住,竟不顧禮節的趴在她腿上抱著她大哭,這是我夢裡的情節,是我一生都嚮往的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