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極樂地獄 01 大笑將軍
第七卷極樂地獄01大笑將軍
「我在做夢吧?」齊猴子喃喃的說道,儘管死裡逃生一個月了,他卻早忘了那時的悲壯,滿眼都是對未來幸福的不相信。
此刻夏日清風山山頂陽光刺眼,空氣熱得一眼看過去,可以看到裡面有凝膠般的熱氣旋轉;在日頭下走一圈就會汗流浹背。而且山道上和山腳濃煙滾滾,全山上下籠罩在一股燒膠皮的味道之下,那是攻山死亡的人太多了,蕭翰吐血而去,官軍、山賊、平民屍體就沒人管了,現在天氣炎熱,不管的話屍體很快就腐爛,弄不好就瘟疫大作,地主高狐狸只好自己找人收殮了就地焚燒。
所以外邊是又熱又臭,即便這樣,齊猴子仍然讓人把他連著躺椅一起抬到空場中去,在頭上打上一頂大傘,就在傘下的陰影里看著周圍忙忙碌碌的人們;
不僅如此,還特意把自己的官軍全套盔甲用衣架擺在自己身邊,喝幾口茶,就摸幾下那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盔甲鐵皮,然後眉花眼笑起來。
這身官軍軍官盔甲剛從高郵送來還沒幾天,依靠這玩意,齊猴子才一次又一次的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因為聖旨為了救十萬火急的清風寨,來得太急,根本就是從揚州直撲清風山,連高郵都不知道。因此為了接納這群迷途知返的「善良山賊」,高郵城的官場需要很多準備,而齊猴子他們一樣需要時間,起碼還活著的骨幹人人需要養傷,所以他還在清風山上住著,暫時沒有進城訴職,以致於經常晚上做這個噩夢:自己穿著盔甲和蕭翰激戰,蕭翰突然指著他冷笑道:你不是官軍你還是山賊
每到這個時候,齊猴子就會帶著一身冷汗從涼席上驚醒,然後再次確認自己是在做夢,「老子不是山賊是官軍了」這才帶著一股幸福的感覺再次入睡。
雖然清風寨已經在官府文書中消失了,但是這裡依舊熱火朝天,高狐狸,這個盜匪中的英雄,明顯不打算放棄這個對他意義非凡的道觀。
聖旨里有講:讓改過自新的山賊自己拆掉這個老巢,表示自己歸順朝廷的誠意。
這話講完,二狗就拿著大鎚把大廳木窗戶給搗了個稀巴爛,還要砸爛牆壁,這種舉動,立刻被暴跳如雷的高狐狸制止,大罵二狗愚蠢
「清風寨是沒了,投降了,被拆毀了,」高狐狸就這樣說:「但是清風觀一直都在,不過是換個旗子和招牌的事,你這蠢貨難道真會搗毀這好地方嗎?」
他說到做到。
很快大量的工匠和苦力就來到這個讓周圍百里聞風聲變的賊窟,清理那些屍體,修補道觀破損的地方。
高狐狸把齊烈風的山賊帥旗給廚師們當抹布用去了,自己換了一道「清風觀」的新旗子;還從高郵運來的三座雕像,分別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煞有其事的供奉在大廳了;另外就是讓巡邏的山賊換上道士服裝了。
看著這些手持刀槍劍戟滿臉橫肉的傢伙消失在山道上,高狐狸得意洋洋的叫道:「過幾天我再去官府買幾張道士度牒,咱家合法的清風觀又回來了」
當然,除非什麼人豬油蒙心了,或者錢多得沒地方散了,才敢來這種到處是強賊模樣的道觀里來燒香。
在躺椅上養傷的齊烈風看著師叔這番做派,嗤之以鼻。
清風山和以前沒有任何分別,這個以前是說清風寨橫行的時候。
對商旅們收的過路費,在蕭翰他們灰頭土臉的一走之後,立刻恢復,只不過以前是幾個滿臉猙獰、一嘴黃牙的山賊模樣的強人蹲在道上收過路錢;現在則是幾個滿臉猙獰、一嘴黃牙的官軍打扮的強人蹲在道上收過路錢;商人一個子也別想跑,而且以前是山賊私辦的路卡,現在成了官卡,收費還高了不少,讓商人們叫苦不迭。
對其他亡命之徒的招募,一樣立刻恢復,這次更是應者雲集,周圍的山賊、土匪、強盜都知道現在入伙,那可不是當什麼山賊,弄不好是有正規編製的官軍就算當不上,跟著清風寨這連官府都能玩弄在掌心的強人混還怕什麼?只不過,投名狀以前是砍官軍的腦袋,現在自己都是官軍了,投名狀這一項比較難搞了。
對人員的補充,也讓被蕭翰和東台幫打得幾乎覆滅的山賊殘存者立刻官升三極,就連以前給大夥做飯的伙房師傅,因為在最後關頭扔了鍋鏟,幫著山賊用磚頭砸官軍,現在也是小頭目了,指揮著一大幫子人在重修山腳寨。
按高狐狸的意思,清風軍固然要去高郵,那這個清風山也沒必要丟了,以後會有一群道士打扮的傢伙嘯聚在這個山上,平時撞撞鐘、念念經,幫官軍收收過路費,去周圍地皮上收收租子,手癢了也可以出去搶兩把嘛。
念念經、殺殺人,日子依舊逍遙。
站穩清風山這個腳跟,不僅可以卡住高郵北上的旱路,還可以朝西平伸勢力,來穩固高郵湖水路的運輸,這兩者都對艾菩薩至關重要。
對清風山,齊猴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雖然他不久前還自稱要當「百年山賊」,現在看來,不過是跳不出井口的蛤蟆絕望而又無奈的安慰自己罷了。
當什麼鳥山賊,能比當朝廷將軍更風光?
「老子和蕭翰都平起平坐了」齊烈風想到這裡,就不由自主的咧嘴傻笑。
所以,他對身邊的清風山早就視而不見,全副心思都飛到了遠處的那高郵城
「唉,娘啊,你要晚死幾天,就能看到兒子我出人頭地了」齊烈風這時會悻悻的想,但是俄而又會想起,若沒他娘,他也不至於這麼莫名其妙的當上將軍,這時感覺更加悻悻。
高狐狸這個大恩人,此時的表現更讓齊猴子、謝家弟兄等人感到高深莫測的敬畏。
這傢伙以官軍探子的身份去替齊猴子他們要來了官軍的身份,其神通和恩典自不需多言;
對艾家那他的功勞更不必說了,清風寨成了第二新軍,也就是等於艾家已經成為了高郵第一首富,絕對拉開第二首富蕭家一大截的距離。因為當首富,並非是有錢就行,你錢再多你守不住你也是白扯。錢權關係缺一不可,而在此刻,艾家的勢力已經完全凌駕於蕭家之上了
他也給博爾術等官府老爺人立了大功:這群老爺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清風寨悍匪?早就在爺爺們的掌握之中我方早派了得力幹將打入內部,以忠義策反他們
所以這次清風寨被招安,揚州、高郵這群老爺們反而一片人陞官齊猴子他們想想都覺的合不攏嘴:我們大砍大殺官軍,搞得高郵天翻地覆,怎麼就招降我們反而是他們的功勞了?把我們搞出來的責任誰也不用背?
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匪首高狐狸,實際上的清風寨大當家,在這次招安中,僅僅給自己一個官府卧底的獎勵,而把將軍什麼的這些大頭給了齊猴子。
看起來他竟然無所謂將軍不將軍的,還想繼續**高郵悍匪的老本行。
齊猴子就很好奇的問過他:「師叔啊,本來這裡你是老大,你怎麼不當將軍?卻把這天大的好事給我?」
高狐狸就笑著回答道:「猴子,你以為當官就是好事嗎?這個和當山賊差不多,有人天生就適合,有人不適合,但是我告訴你,當官不是那麼好混的。你自己玩玩就知道了,嘿嘿。」
接著又冷笑起來:「就算我不是將軍,你們離得開我嗎?」
「哪能離得開您啊您說什麼我們就幹什麼」齊猴子趕緊滿頭冷汗的回答,這位可是艾菩薩和博爾術都凡事聽從的主,他這種土鱉山賊將軍知道什麼敢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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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中喜樂,這一個月嗖的一下就過去了,清風軍終於要開進高郵城駐紮了。
養好了傷的齊猴子帶著二狗、三狗和四十個老兄弟從清風山上下來,走出山腳的時候,心裡才感到了一絲戀戀不捨,他在馬上扭過頭,看著巍峨的清風山在自己背後,在山上的歲月曆歷閃過他的心田,他深吸一口氣,剋制了流淚的衝動,把頭轉向前方,那裡遠處好像有道衝天的瑞氣在朝他招手,這個時候他才在心裡叫道:「清風山,再見了」
已經是滿腔喜悅的了。
在行進到離高郵不遠的地方,他們遇到了來等候他們進城的官吏,齊猴子穿上閃亮的冠軍盔甲,把帽子帶整齊,略帶羞澀的接過對方遞過的大紅帶子和大紅花,扎到自己身前身後,竟然感到自己和山賊有毛關係啊,自己簡直是戲里唱的狀元遊街啊
二狗三狗也喜氣滿面的緊隨其後,二狗緊緊在齊猴子後面舉著高大的「齊」字旗,清風寨,官府招安的高郵第二新軍;「齊烈風」官府大人欽賜這個曾經賤民現在將軍的人的名字;「齊」——新軍的軍旗,何等榮耀
「齊爺,您今天可真他**太帥了您這扮相出去可得驚死多少高郵的大閨女小媳婦啊」二狗一邊替齊烈風打旗,一邊竟然開始恭維齊烈風。
三狗在齊烈風穿戴大紅花的時候,就媚笑著替齊烈風把住馬韁,這個小子,今天穿蕭景逸的紫寰甲,來的時候是擦了又擦,但是因為這甲是經歷過蕭翰攻山的烈火洗禮,上面刀劈箭射,看起來是傷痕纍纍,穿在三狗身上也是威風凜凜,確實顯示清風寨這夥人是打過大仗的;三狗耳邊還夾著一朵花,看起來今天想讓大閨女小媳婦驚叫的是他;
「齊爺,你這身穿戴,那真叫文雅,我以前不知道前朝小白臉狀元長啥樣,看到您這打扮,我算明白為啥女人喜歡狀元。」三狗腆著臉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反正在這一個月內,謝家弟兄對齊猴子的語氣和用詞就不一樣了,再也不加以前當山賊時候的大大咧咧,而是換上了巴結諂媚,這些事讓齊猴子也意識到:我們不再是山賊了,而,都是官了
披著大紅花,耳邊不停聽著兩條狗的巴結諂媚之詞,齊烈風長長吐了一口氣,滿心都是躍躍欲試的喜悅,想到:「也許我就臉皮黑點,除此之外,我還真很帥很英俊,也許真和狀元郎差不離?」
想著,他一揮馬鞭指著官道前方叫道:「走」
城門兩邊鑼鼓震天,鞭炮齊鳴,藍色硝煙讓城門上方宋朝時候頹裂的城匾「高郵」更加模模糊糊了,艾菩薩早找了一大群人,來歡迎自己的子弟軍入城。
一來是慶祝自己終於成為當之無愧的高郵首商;二來,表示商人和平民對官府政策的熱烈支持;最後,給失敗者蕭家傷口上再撒把鹽。
在鞭炮聲中、硝煙中、夾道歡迎的人群歡呼中,策馬緩緩而行的齊猴子差點再次滾落馬下,因為他胸口抬太高了,抬那麼高,再抱拳四面作揖對這個滿腦子轟轟亂響的傢伙委實有點難度。
「各位父老鄉親……各位父老鄉親…….」身帶大紅花的齊猴子拚命抬起頭,朝著四面作揖,卻總想不起來早已背好的說辭了,最後索性放棄了,只記得要最後表現草莽英雄的豪爽,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這樣一路大笑著穿過了高郵老城門。
在艾菩薩找來的人群後面,高郵的平民就想打量池塘里竄出來的鱷魚那般,站得遠遠的圍觀得意洋洋的齊猴子騎在馬上進入高郵城。
「爹,那就是山賊頭子嗎?他幹嘛那麼傻笑啊?」一個小孩在老爸懷裡問道。
「別多說話。他們也是殺人不眨眼的。」老爸把小孩更加緊的摟住。
「山賊居然進城當官軍了?什麼世道」旁邊有人又驚又難以置信又恐懼又不屑的說道。
「官軍和山賊有什麼分別?」小孩父親問道,彷佛在問椅子和凳子有什麼不一樣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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