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丫鬟(二)
借著月光,呂徽站在了原先的那片湖邊。
她已經打量好了這些丫鬟將要走的路線。而且她發現,每次丫鬟的數量都不同。
所以她大膽猜測,其實旁人是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丫鬟要上車的。
只要悄悄跟在丫鬟的後面,再混上馬車,帷帽遮住頭臉,誰也不知道誰是誰。
這樣想著,丫鬟就已經來了。
在幽深的月光下,丫鬟銀粉色的衣服顯得慘白,尤其是罩在白紗之下,愈發顯得飄逸詭異。
要不是呂徽看過幾回,心中早有準備,恐怕還是會被這樣的場景唬一跳。
丫鬟走路寂靜無聲,像是受過了極高的訓練,叫呂徽看著有些眼熟。
她總覺得這些丫鬟的形態太過熟悉,所以才會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待到最後一個丫鬟從自己身旁經過的時候,呂徽從旁邊的灌木中靜悄悄地走出來,跟在了最後一個丫鬟的後面。
她屏住呼吸,盡量讓前頭的人忽視她的存在。
呂徽想,要是她被發現了,左不過就是被單疏臨訓一頓,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想著,她的膽子更大了起來。
丫鬟走得無聲,卻很快,不過半刻鐘就穿過了單府,走到了二角門旁。
她們一個個的踮腳跨出門檻,動作稍有僵硬,卻仍舊規範。
這動作,叫呂徽也覺得很是眼熟。但她就是想不起來究竟為何。
除了太子府,她哪裡也沒有去過,怎麼會看過和她們一樣走路的人?
輪到呂徽的時候,她也學著前頭的丫鬟踮著腳跨過門檻,卻差點踩到帷帽的紗。
好在她眼疾手快,並未跌倒,卻還是碰到小門,發出了聲響。
這聲響在周遭極其安靜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大。呂徽心中一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但沒有人注意到她。所有的丫鬟都很自覺地上了馬車,並且一個都沒有回看。
呂徽愈發覺得奇怪。不過她也沒有旁的動作,很快跟著上了馬車。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聽見有人噠噠的腳步聲過來。
似乎是個伙夫,腳步很沉重,不似女子的輕盈。
那伙夫爬到了最前頭的一輛車上,揮鞭驅使馬車前進,而後頭馬車的兩匹駿馬,也很乖巧的跟在了前頭那輛馬車的後面。
馬車走得很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坐在馬車中,呂徽才發現這些丫鬟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香味。
很濃,而且和平常用的熏香味道不一樣。
呂徽仔細去嗅,聳動鼻子,忽然想起這種味道像是什麼。
倒像是她衣櫃裡頭的香氣。有些像防蟲的香。
怎麼會有人將香熏得這樣濃?呂徽皺眉,覺得那個將驅蟲丸子當做香料的丫鬟簡直腦子有病。
很快,她就發現了這個想法不對。
不是一個丫鬟,而是所有的丫鬟。
所有丫鬟的身上,都有那股驅蟲丸子的味道。
這點認知,讓呂徽心生一股不妙。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來這一趟。
再轉頭看,她才注意到,所有的丫鬟都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坐姿,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帶著一模一樣的帷帽,或許帷帽下的微笑也一模一樣。
呂徽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她害怕了。
但再害怕,她也不能跳車下去。
要知道,現在跳車,無異於自尋死路。
不管這些丫鬟是做什麼的,這都是單家的一個大秘密,現在自己跳車,還沒有等揭露身份,恐怕就已經被前頭的伙夫給活活打死了。
所以,她保持著和其他丫鬟一樣的動作,乖乖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等著馬車停下。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呂徽的鼻尖上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將要凝結在一起的時候,聽得前頭一聲『馭』,馬車停了下來。
呂徽鬆了一口氣。
她不想再在馬車裡頭坐下去了。這些丫鬟一聲不吭,一動不動,靜靜坐在她身旁,叫她倍感壓力。現在離開這個狹小的空間,不再聞著裡頭的蟲葯,她覺得舒服了許多。
跟著丫鬟們順次下車,呂徽抬頭,瞧見了外頭的景象。
一處大宅子,沒有掛牌匾,倒是掛了四個鳥籠大小的大紅色燈籠,在這漆黑的夜色中顯得很醒目。
大紅燈籠給所有丫鬟身上白色的帷帽紗上覆上一層淺紅,也染紅了呂徽的眼睛。
瞧著馬夫退下,沒有進屋,呂徽咽了口唾沫,跟著丫鬟整整齊齊進了宅子。
她想,會不會還沒有等她進去,就有兩個拿著大刀的人衝出來,將所有的丫鬟都剁成泥?
畢竟,沒有一個丫鬟在天明后回到了單府。
也就是說......自己天明后,還不知道在何處。
想象中的恐怖和血腥並沒有出現。進宅子之後,所有的丫鬟都整齊站在了院子中。
呂徽這才發現,這宅子的院子很大,竟然站著五六十個丫鬟。
所有的丫鬟裝束都一模一樣,想來昨日前日的丫鬟,也在這裡。
呂徽稍稍放下心來。只要不會立刻就死,那就還有緩和的機會。
院子里的丫鬟站了許久,直到呂徽的腿開始發酸,有些丫鬟才動了起來。
沒有人喚她們,她們是自己離開的。
呂徽想了想,跟在她們後面,往屋子裡頭去。
她不想站在外頭,看著一群一動不動的丫鬟,跟著一動不動站得腳酸。況且,她想要探聽消息,還得跟著這些走動的丫鬟。
丫鬟離開的方向都很一致。朝著宅子唯一的一條路走去。
宅子里沒有屋子,越往裡頭走越亮,丫鬟走動仍舊沒有聲音,呂徽耳尖地聽見了裡頭的水聲。
水聲?
呂徽這才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濕潤了起來。
水?
打量周遭景象,感覺到自己腳板微微有些發燙,呂徽驚愕:莫非此處是天然的地熱?
合著這群丫鬟說來說去,還是來服侍人的?
天,那這個要丫鬟三更半夜來服侍沐浴的人,豈不是腦子有問題?
難道她要發現單家一個隱世的怪胎?
腳下豁然空曠,房屋之中果然有一個巨大的水池。
那裡,有一個人背對呂徽站著,只露出一個漂亮精健的裸背。烏髮濕潤束在肩前,浸在水中,洋洋洒洒如水藻一般披散。
呂徽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因為裸背給她極大的震撼,而是......這裸背的主人,為什麼會是單疏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