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影兒道:「王爺乃王室中人,確有可能知曉,但是,我們要如何把消息傳給王爺呢?」
裴雲一愣,這才想到:「對啊,我們連消息都傳不出去,怎麼問啊。」
問不到緣由是小事,至多也是就是滿足不了好奇心罷了,陸凌昊的身份傳不出去才是大事。
也不知道這麼隱秘的消息,陸棠清查到了沒有?
「現在陸凌昊連院門都不讓我出,更不會帶我出去了,咱們現在能聯繫的就只有林邈,而且這條線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陸凌昊察覺。」
之前沒有深思,現在仔細一想,以陸凌昊的心機之深,或許早就察覺了她們在用畫紙傳信一事,只是一直沒放在眼裡,或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連這條路都斷了,那她就真的成了一隻籠中鳥,半點消息也傳不出去了。
想來想去,裴雲越發心急,連衣裳也沒心思做了,拿出畫紙讓影兒磨墨,飛快地畫起畫來。
一口氣畫了二十多張,每一張都是寥寥幾筆,像是速寫一樣。
畫完之後,全都團在一起,扔在桌上。
「影兒,去找一個簍子來,把這些畫都裝在一起扔出去。」
「是,小姐。」
影兒提著紙簍剛到院門口,就被守在那裡的御林軍攔了下來。問明緣由之後,御林軍拿了一個火盆過來。
「陸公子吩咐了,以後芸姑娘畫了不要的畫,全都燒毀,不得再送出府去。」
裴雲在屋裡聽了,氣得走出去道:
「憑什麼燒了?還能買錢呢!」
御林軍道:「賣畫的錢陸公子會給,芸姑娘大可放心。」
「誰稀罕他的臭錢?影兒,讓他燒!」
說完,賭氣回屋。
影兒放下紙簍回了屋裡,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紙張燃燒的焦味。
裴雲懊惱道:「他果然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咱們傳的消息是什麼,也猜到了咱們是利用畫紙在與外頭聯繫。」
「小姐,林御醫那兒也聯繫不到了,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陸凌昊鐵了心要囚禁我們,這次逃開他的監視,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她也想過再裝病一次,可是,這麼明顯的伎倆恐怕不會再管用了。
畢竟,陸凌昊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上了一次的當,不可能再上第二次。
不過,比起她自己,她更擔心的是陸棠清。
她現在的身份雖是階下之囚,但陸凌昊好歹對她算是客氣,至少吃穿沒短,日子過得還可以。
可陸棠清現在不知道過的是什麼日子,還有沒有人在追殺他?
一想到他那消瘦的模樣,裴雲就一陣心疼。
她從來沒見過那樣憔悴的陸棠清,就連他當初身受重傷之時,也不曾像這般渾身寫滿風霜的模樣讓人心疼。
這些日子,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現在又在經歷著什麼?
裴雲有心想與他同甘共苦,卻又明白,這個時候,保護好自己,不讓他擔心,才是對他最好的幫助。
望著窗外的樹影,她輕嘆道:
「影兒,咱們現在被困在這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一無所知,甚至連咱們知道的這些,都只是陸凌昊想讓咱們知道的。現在,我什麼都不敢做,生怕自己的一個舉動,就會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
這一刻,她才真切地有一種自己是魚餌的感覺。
這座公主府就是魚鉤,掛著她這個餌,她在這裡頭動一動,陸棠清,林邈這些魚兒就會跟著她動,而陸凌昊這個垂釣者就在岸上盯著她和那些魚兒,靜待著時機,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所以,裴雲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陸棠清不在時,她無所顧忌,因為所有的魚都早已暴露在陸凌昊的眼皮底下,無論她動不動,都已經被困在了他的網中,他隨時都能撈上來。
可現在知道陸棠清回來了,裴雲就不再動。
因為她知道自己這隻餌對陸棠清多有效果,更重要的是,她也捨不得陸棠清再吃苦受傷。
怎麼辦?
處處被束縛,她連想辦法都得瞻前顧後,什麼也不敢做。更不知道陸棠清一時衝動與她見面,到底有沒有被陸凌昊察覺。
裴雲心焦得很,顧濂獲救的喜悅早被她拋在了腦後,滿腦子想的都是陸棠清的事。
很快,天暗了,掌燈了。
晚飯上了桌,都是她平日里愛吃的和一些滋補的葯膳,可是她一點喂口也沒有。
看到這些明顯精心安排過的飯菜,裴雲反而食難下咽。
陸凌昊對她的好,在她看來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從前在她面前裝得溫柔和善,也只讓她覺得虛偽。
晚飯什麼樣子端上來,就什麼樣子撤下去了。
負責傳信的丫鬟看了一眼菜碼,就去陸凌昊書房裡報了信。
「公子,今日的晚飯芸姑娘沒用。」
「一口也沒吃嗎?」陸凌昊皺眉問道。
丫鬟回道:「回公子,飯菜紋絲未動,一口也沒用過。」
陸凌昊氣得臉色都變了。
「重新備一桌,再送過去!」
阿青動了動唇,卻還是把勸說的話忍了回去,眼睜睜地看著丫鬟領了命下去。
就算再送過去,裴雲也是不會吃的。
這一點她心裡清楚,陸凌昊也同樣清楚。
公子明知道這樣做只是徒勞,卻還是要去做。
這樣的舉動,讓阿青心裡一陣難受。
裴芸芸究竟哪裡好?公子為何偏把心放在了她的心上?
就因為她是陸棠清的女人么?
阿青始終想不明白。
陸凌昊在書房裡踱來踱去。
這些日子他睡得越發晚了,可公事卻做得比之前更少。
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而這些心事,大都是關於裴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她的關心越來越多,而且也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喜怒。他知道這樣不妥,大大地不妥,可就是沒辦法不去關注她。
就好比現在,他明知道送去的飯菜,她仍是不會吃的,卻依舊心焦地在這裡等著消息,片刻也靜不下來。
一聽到丫鬟的腳步聲,陸凌昊就停下來,看向房門。
「公子。」
「如何?」陸凌昊焦急地問道。
「芸姑娘還是沒吃。」
陸凌昊一聽,就出了房門,快步往她院里去了。
阿青急急地跟了上去,眼神苦澀地追尋著他遠去的背影,可陸凌昊連頭也沒回。
院前的御林軍見他匆匆趕來,不知發生了何事,忙給他行禮。
「公子!」
還沒起身,陸凌昊就毫不減速地進了院里。
裴雲正坐在榻上發獃,聽見敲門聲,就使了個眼色,讓影兒去開門。
一見門口站的是陸凌昊,瞬間拉下臉來。
「你來做什麼?」
陸凌昊本有怒意,可一見裴雲這般模樣,反倒生不起氣來,有些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姿態,一邊進門一邊柔聲問道:
「為何不吃飯?若是飯菜不合你胃口,我再讓你給你重做。」
「不用了,我不想吃。」裴雲頭一扭,不想理他。
陸凌昊眉頭微皺,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
「你大病初癒,身子還需細細調養,不吃飯怎麼行?」
「我的身子如何是我的事,你操什麼心?」
「那可不行,你現在住在我府上,我自然要照顧好你。」
裴雲冷聲一嗤。
「你府上?終於連裝都不屑裝了,要明目張胆地登堂入室了?」
陸凌昊眉頭皺得更緊,輕嘆一聲。
「芸娘,你就不能對我好一些?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明白我的立場。這天下本就是我楚家的,我奪回來,有何不對?」
裴雲道:「你的是非對錯我不管,這天下之事也與我一個小女子無關,只是你囚禁我,對付我的親人,我的丈夫,還想讓我對你好?你不覺得這話太可笑了么?」
「可你在陸棠清身邊不是這樣的!憑什麼你能為了他去北邙和親,為了他上戰場?在我這裡就是天下大事與小女子無關?芸娘,你還說沒有厚此薄彼?」
裴雲兩眼一瞪,理直氣壯地道:
「我厚此薄彼怎麼了?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偏心眼,不行嗎?」
「你……」陸凌昊氣得滿臉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等緩過了這口氣,才道:
「你當真這般喜歡他?」
「沒錯,我就是喜歡他!」
「為什麼?我哪裡不如他?我楚凌昊哪裡比不上他陸棠清?」他氣急敗壞地說,聲音都提高了一個八度。
裴雲瞥他一眼,故意氣他一般說道:
「遠的不說,就說臉,你就長得沒他好看。」
又嫌棄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段,說:
「身材也不如他。」
「……你就只看重這個?」陸凌昊幾乎不敢相信。
「不行嗎?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個這麼膚淺的女人!」裴雲說得坦蕩無比,不知道的還覺得她以此為傲呢。
「可我會待你比他好!」陸凌昊道,「我知道他傷害過你,虧欠過你,還總是囚禁你,欺負你。這些我都不會做,我只會對你好,比他好上千倍百倍!」
裴雲忍不住再次嗤笑起來。
「咱能不這麼打臉么?一邊囚禁我一邊說不會囚禁我,論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陸棠清的確比不過你。」
「我那是沒辦法!你若是答應一心一意留在我身邊,我又怎會如此對你?」
「巧了,陸棠清當年囚禁我,也是想讓我留在他身邊。」
「可你最後答應了,還嫁給了他!」
裴雲兩眼一瞪,道:
「我嫁給他是因為喜歡他,可不是因為他囚禁了我。你別搞錯了,我可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陸凌昊道:
「我若一直把你留在身邊,不讓任何男人靠近,你是不是也會喜歡上我?」
「不可能!」裴雲想也不想地道。
「為什麼?」
裴雲兩眼一翻,心中冷笑,還好意思問為什麼?
陸凌昊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對,又道:
「為什麼陸棠清可以,我就不行。他關你你能喜歡他,我關你就不行?」
「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他了啊。這個回答你滿意嗎?」裴雲一臉故意地道。
陸凌昊越是糾結,她就越想氣他。
她知道陸凌昊八成是喜歡上她了,可就是這樣她才生氣。
不是說了不會喜歡她的嗎?
這才幾天,就上演這種戲碼了,這特么是在逗她嗎?
陸凌昊果然氣得咬牙。
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滿意!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他,我就把他拿出來,直到你喜歡上我為止。」
「我這個人死心眼,裝進去了就拿不出來了,更不可能喜歡上你!」
「那我就殺了他!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只要他死了,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忘了他!」
裴雲一愣,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一陣納悶。
「他怎麼知道『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句話。」
時間這個詞,在古代用得並不多,這話應該是可能是他一時興起說出來的。
他到底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還是他也是穿越來的?
裴雲蹙著眉頭,心又沉了幾分。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可她卻被困在這裡,連房門也不得出。
第二天一早,裴雲剛梳洗完畢,就送來了一桌早飯。
本來昨晚什麼都沒吃,裴雲已經餓了,一看到滿桌子的吃的就食指大動。
可剛一坐下,就想到昨天她只不過沒吃晚飯陸凌昊就跑來找她質問了,並且還對她說了一通有的沒的。
如果她今天還不吃飯,陸凌昊會不會又跑來給她透露什麼消息?
心裡有些痒痒的,正猶豫要不要實踐一下,影兒就給她添好了一碗燕窩粥。
聞著撲鼻的粥香,裴雲只掙扎了一稍,就決定放棄了。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又沖桌上的灌湯小籠包看了一眼,讓影兒夾了一個過來。
好吃!
果然還是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身體。
要是又餓出什麼問題來,棠清也是要心疼的。
裴雲一邊吃,一邊給自己找借口。
陸凌昊聽說裴雲吃了早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愈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芸娘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昨日還說得那麼決絕,一副要絕食明志的樣子,今日就用了飯,看來,只要再對她更好些,守得雲開,也不會像想像的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