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御林軍統領道:「無奈之舉,還望勿怪。」
隨後一揮手,讓隱在暗處的人出來,吩咐道:
「把王妃帶回清王府!」
這時候若還看不出方才的動手是聲東擊西,影兒就是傻的了。
她拔出了許久未用的匕首,橫在身前,將裴雲緊緊護住。
「誰敢動我家小姐?」
渾身殺意散發出來,如寒風一般冷冽。
奉命上前的幾名御林軍都被這殺意震懾住了,停在了原地,不約而同地各統領看去。
御林軍統領也沒料到區區一個丫鬟,竟能有這麼重的殺氣。
可皇命當頭,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闖。
「動手,不許傷到王妃!」
御林軍遲疑地上前,手按在腰刀的刀柄上,卻沒拔出來。
不能傷到裴雲,自是不用兵器最好,可那丫鬟匕首在手,又怕不敵,反傷了自己。
御林軍統領還在後頭勸著:
「影姑娘,公子請王妃回府,也是為了讓王妃住得舒心些,是為王妃著想,影姑娘又何必執意阻撓?」
影兒道:「小姐不願去,你們休想帶她走!」
「王妃只是跟公子賭氣罷了,使小性子而已。客棧如此簡陋,王妃身子又弱,如何能久住?」
「那也是小姐的決定,輪不到你們多嘴!」
「既然多說無益,那就怪不得我們無禮了!」
該說的都說了,眼見天就要黑,御林軍統領也不敢再耽擱下去。一聲令下,御林軍們就拔刀上前,與影兒交上了手。
影兒甩出幾柄飛刀,將人逼退,帶著裴雲躲到了床邊,將裴雲放到床上,自己拿著匕守在床前。
裴雲一不在她手上,御林軍也少了顧忌,與影兒纏鬥起來。
影兒功夫不弱,可雙拳難敵四手,御林軍人多示眾,沒過一會兒,影兒就有些捉襟見肘,顧得了東顧不了西,開始掛了些彩。
好在御林軍了不敢真傷了她性命,及時收手,只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輕傷。
影兒面不改色,完且不顧身上的傷勢,死地著不肯退半步。
御林軍統領見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親自加入了戰局,趁影兒防守不及時,一掌劈在她胸口。
但影兒也不是吃素的,挨這一掌的同時,也反手一刀,將匕首犯犯扎進御林軍統領的右肩膀,直至沒柄,但自己也噴出一口鮮血,跌坐在了床沿上。
「統領!」
御林軍忙停下手來將統領扶住,看了眼他的傷勢,神色皆是駭然。
他這一掌雖然打實了,可卻留了力,沒使出全力來。
畢竟是王妃的貼身丫鬟,王妃護得緊,誰敢真傷了她?
可這丫鬟下手卻狠,這一刀用了全力,若是扎在別的地方,恐怕當場就得要了他的命!
大傢伙這才意識到,這丫鬟的殺意不是糊弄人的,他們若是強行搶人,怕是真的弄出人命來!
「統領,還搶嗎?」有人開始心生退意了,警惕地看著已經重新站起來,並且摸出了三柄飛刀夾在手中的影兒。
御林軍統領已經站不穩了,臉上血色褪盡,顯然傷得不輕。
他咬著牙道:
「搶!只要不出人命就行,無論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把王妃帶回去!」
御林軍再次上前。
橫豎都是個死,與其背著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回去領死,還不如死在這丫鬟手上,好歹還有個因公殉職的名聲。
御林軍不再留手之後,影兒的形勢愈發危機,再加上她有傷在身,招架起來就更是艱難。
但她招招逼人,只攻不守,都沖著要害而去,每一招都是殺招,也逼得御林軍不敢近身。
傷口在不斷增加,但是御林軍們卻沒靠近裴雲半步,反而身上也開始掛了彩。
不過,他們人多,有人受了傷就退下去,換新人了,幾番車輪下來,影兒也漸漸體力不支,開始有些吃力了。
再加上受傷流血過多,已是在勉力支撐。
御林軍也看出了影兒是強弩之末,總以為再過一會兒,她就支撐不住了,這可一個會兒,竟然過了許久還沒過完。
此時,外頭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屋裡的光線暗了下來,幾乎快要看不清了。
御林軍的動作還始變慢,但影兒卻沒多大影響。
在江湖上混的人,多有夜視的本事,可御林軍是吃公家糧的,夜裡就算巡視守衛,也有火把照亮,不用做暗地裡的事,夜視的能力自然是不如影兒的。
御林軍統領一直撐著沒去處理傷勢,不能把人帶回去,回去也是個死。
眼見天黑了,還沒得手,他的臉色也愈發難看。
黑暗之中,他煞白的臉色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死人。
「火把!」
看出了影兒不受黑暗的影響,他有氣無力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來。
很快,就有人點了火把進來。
被火光一照,先驚醒的是裴雲。
她先是看到屋裡站了許多人,然後才想起來暈倒前的事,緊接著,就聞到了血腥味。
「影兒,你受傷了?」
「小姐,您醒了?」影兒欣喜回頭。
看到影兒嘴角的血跡和眼前的場面,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裴雲如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傷得重不重?」裴雲關切地問道。
影兒搖搖頭道:
「小傷罷了,小姐不必擔心。」
雖然影兒說得輕鬆,但可裴雲看到她衣服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就知道她傷得並不輕。
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身體也有些使不上勁,但裴雲還是堅持著坐了起來。
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對御林軍統領道:「走吧,去清王府。」
「小姐,您不是不想去嗎?」影兒問道。
裴雲一改之前的強硬與固執,輕描淡寫地道:
「去了又不會少塊肉。」
御林軍們總算鬆了口氣,放鬆了警惕,身子卸下了力來,連房間里的空氣都變得輕鬆了。
御林軍統領更是徹底暈了過去。
一直攙著他的人忙把他抬去找大夫了,其他人便把裴雲請出了房間。
影兒默不作聲地攙著裴雲,心裡不是滋味。
她知道小姐心裡是委屈的。
她不願意回到那個物是人非地清王府,不想眼睜睜地看著王爺的府邸被旁人佔去,可是,為了不讓她再受傷,小姐還是妥協了。
影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但是,如果再來一回,她還是會選擇守著小姐,寸步不讓。
其實,影兒很想守著小姐一直守到底,可她知道,小姐心軟,看不得自己受傷,寧願自己一個人悄悄難受。
對她如此,對王爺亦是如此。
她總是把心放在身邊在乎的人身上,卻把苦水都往自己肚裡咽。
影兒覺得心疼,可更多地卻是幸福。
因為她是小姐在乎的人,只有小姐是真正心疼她的。
陸凌昊在府里等得坐立難安,連飯都吃不下。
一桌子菜熱了又涼,也沒見他動過一口。
阿青在一旁等著,連勸的話都不敢說一句。
她早就看出陸凌昊是在等裴雲用晚飯了,可從日落等到掌燈都沒等到人來,陸凌昊已經開始有脾氣了。
終於,外頭傳來御林軍帶著裴雲回來了的消息,他趕緊迎上前去,卻見到裴雲神色漠然,既沒憤怒,也沒怨恨,只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壓根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
陸凌昊心中霎時一空,像是有勁無處使一樣,設想過的種種情形全都化作一片空白,早已準備好的那些哄她的話也全說不出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不經意,目光瞟到了她身後的影兒,才看到影兒身上的血跡,瞬間有些恍然。
原來是御林軍傷了影兒,她才惱了自己,不理他的。
當下臉一沉,喝道:「怎麼回事?徐武成呢?」
一御林軍上前回道:
「回公子,徐統領身受重傷,已送去療傷了。」
「不是說了毫髮無損地把人給請回來嗎?你們都把本公子的話當成耳旁風是不是?」
御林軍慌忙告罪:
「公子誤會了,徐統領本是計劃好了的,誰知那丫鬟以命相搏,不肯讓我們把王妃帶走,徐統領親自動手,卻身受重傷。」
「那她是怎麼答應回來的?」陸凌昊問道。
「後來是王妃醒了,看到自己的丫鬟受了傷,才願意來清王府的。」
陸凌昊臉色一沉,兩眼一眯,聲音危險地道:
「醒了?你們打昏她了?」
御林軍背後立刻起了一層冷汗。
「沒,沒有,是用的迷針。」
陸凌昊瞬間暴怒。
「本公子說了毫髮無損,你們還敢傷她?都去領罰,下次再敢不聽本公子的吩咐,就別都別活了!滾!」
御林軍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嚇得褪都軟了半截。
陸凌昊氣得往桌旁一坐,一拳捶在桌上,震得碗盤亂響。
看了眼桌上已經涼了一半的飯菜,他道:
「把飯菜送到芸娘房裡,再送些上好的傷葯。」
「是,公子。」
阿青應了聲,轉身去安排。
裴雲回了清王府,也不管陸凌昊有沒有給她安排房間,徑自走回了自己和陸棠清原來的房裡。
在她眼裡,這就是她的家,她住哪兒,由不得別人說了算。
屋裡的一切如常,也沒有半點灰塵,不知道是她們走了之後府里的下人依舊每日打掃,還是陸凌昊來了之後,吩咐人打掃過了。
裴雲也沒心思管這些,一進屋,就點了燈關了房門,讓影兒坐到榻上要給她查看傷勢。
看到她身上到處都是刀傷,裴雲心疼得不行。
她只胳膊上傷了一道就疼得睡不著,影兒身上傷了這麼多道,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我去給你打盆水來清洗一下傷口,你先坐著別動。」
影兒趕緊起身,道:
「使不得,怎麼能讓小姐伺候我呢?小姐自己胳膊上也有傷,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我那點小傷算什麼?你身上的傷才要緊,你好好坐著,別亂動。」
裴雲剛打開門來,就發現阿青站在門外,手裡還拿著金瘡葯。
「還是我去吧。要是你的傷口裂開了,心疼的還是我家公子。」
阿青把葯往裴雲手裡一塞,便去打水了。
裴雲打開金創葯聞了聞,又倒出一些在手裡仔細查看了一番,狐疑地道: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也不知道她這葯給的是真是假的?」
影兒看了眼她手裡的葯,道:「應當是真的,害了我,她也沒什麼好處。況且,小姐手上也有傷,今晚也得換藥。」
「說不定她這葯就是準備好來害我的呢?」
裴雲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卻還是把葯小心地敷在了影兒身上。
不一會兒,水打來了,裴雲就擰了毛巾,親自給影兒擦拭傷口,一邊擦一邊不停地問:「疼不疼?疼就告訴我,我再輕點。」
影兒笑道:「小姐已經很輕了,影兒不疼。」
裴雲皺著眉道:「都傷成這樣了,怎麼可能不疼?」
「影兒真的不疼。」
疼當然還是疼的,只不過這點小傷跟她之前受過的那些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於她而言,這點疼也算不得疼了。
上完葯之後,飯菜也上了桌。
裴雲讓影兒上桌跟自己一起吃飯,一邊吃還一邊擔心著影兒的傷勢。
「還是請個大夫來看一下吧,外傷是敷了葯,可你還吐血了,肯定還受了內傷。」
影兒道:「徐統領下手有分寸,沒打算要我的命,傷得不重,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果然是他傷的你!」裴雲氣鼓鼓地道。
「我也還了他一刀,沒吃虧。」影兒笑道。
「怎麼能這麼算呢?他根本就不該動手!不動手就不會有人受傷!為虎作倀,受傷了也是活該。」
剛說完,又確認似地地問影兒:
「你扎的好像是右肩吧?」
「是右肩,右肩下沒有臟器,雖然扎得深,但也只是皮外傷。」
「那就好。」
影兒低頭輕笑。
她還記得,在揚州之時,王爺也曾傷過右肩,當時林御醫說王爺命在旦夕,小姐也是這麼說的。
她這麼問,定是在擔心徐統領的安危,擔心自己傷了他性命。
或許,裴雲是真的在擔心徐統領的傷勢,但是影兒理解的卻是,小姐是擔心自己身上又多背上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