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68小時
劉母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那扇卧室的門,沈兵與夏翰坐在那裡緊張地看著,他們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精神狀態的自殺者。
劉父似乎很不願意再見兒子,站起身來,穿過廚房,走到陽台獨自吸著煙。
卧室內沒有聲音,一點動靜也沒有。
劉母回頭看了眼沈兵,終於還是推了推門,上著鎖:「一山,有警察要和你談談。」
屋子裡依舊沒有聲音,劉母有些失望,轉過身來看著沈兵二人,似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沈兵走到卧室門前:「劉一山,我是警察,能聊一聊嗎?」
又過了大約二三分鐘,門上的鎖突然響了一聲,沈兵試著開門,果然,門被推開一條縫。劉母緊張的表情和緩了一些。
沈兵叫著夏翰,兩個人走進了卧室。
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帘將外面的光遮得嚴嚴實實的,角落中有一張單人床,床角處倦縮著一個削瘦的男孩,他一動也不動地,低著頭,似乎對進來的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適應了一下光線,沈兵這才看清屋內的擺設,床,寫字檯,衣櫃,書架,除此之處也就沒有其它東西了。與許多普通家庭一樣,這是一個普通學生的卧室,簡單。再看牆上,掛著一些明星的照片,都是一些體育明星,看得出來,劉一山應該很喜歡體育。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正常,沈兵心中不禁有些不祥的預感,想從劉一山嘴中得到什麼消息,恐怕是件很難辦的事情。
身後的夏翰已經將門關上了,劉母本來有意想聽一聽,但還是忍住沒有進屋。
沈兵走到寫字檯前,看了眼桌上的電腦,然後坐了下來,盯著對面床上的劉一山,昏暗的光線中,他彷彿看到劉一山手中捏著一樣東西。
是刀,一把裁紙刀。
一個想要自殺的人被父母關在屋子裡,而他手中竟然拿著一柄鋒利的裁紙刀。
這是一對多麼粗心的父母啊!沈兵心中暗罵,緊張地盯著劉一山的那隻手。纖細的手指,清晰的骨節,還有那把裁紙刀,讓人感覺清冷,蒼白,頗有種藝術感。
藝術感,沈兵此時竟然想到了藝術,他急忙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先看了眼夏翰。
夏翰顯然已經發現了劉一山手中的刀,但他看起來並不緊張,反而臉上還是掛著笑,彷彿根本不知道一名自殺者手中拿著刀意味著什麼。
沈兵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劉一山,你把刀放下來好嗎?」
對面坐著的劉一山似乎抬了一下頭,但動作並不大:「你以為我會自殺?」
「自殺未遂的人手裡拿著刀總是不妥當的。」沈兵輕輕地說道,他覺得自己每一個字都很用力,力求最清晰地傳遞到對方的耳朵里。
劉一山這才真正地抬起頭來,正如沈兵想象的那樣,這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臉上還帶著點稚氣,目光並不獃滯,反而很有神,只是透著一種無奈:「我不是在自殺,我在防身!」
「防身?」沈兵與夏翰不禁都是一愣,完全沒料到劉一山會這麼說。
夏翰禁不住問道:「有人要害你?」
劉一山點了點頭:「一周之內,我還是會死的。」
沈兵此時腦子有些亂,他擺了擺手,耐心地問道:「你可以從頭說嗎?到底怎麼回事?」
劉一山再次打量著沈兵與夏翰,突然笑了笑:「你們不是警察?」
沈兵一愣,夏翰冷笑道:「你看我們哪裡不像警察?」
劉一山搖了搖頭:「感覺!好吧,你們是不是警察都沒有關係,反正我終歸還是要死的!」
「你能說得更清楚一些嗎?你說拿刀是為了防身,就是說有人打算對你不利,是吧?可既然你已經在提防著了,為什麼還說你終歸要死呢?一周?到底因為什麼?」沈兵一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問完之後他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還沒有抓住對方的脈,有些急於求成了。
劉一山看了看手中的裁紙刀,將刀片推了出來,又推了回去,發出咔咔的聲音,在這間屋子裡顯得格外清晰,沈兵生怕劉一山突然做出抹脖子的舉動,雖然近在咫尺,想要施救恐怕也是不太可能。
劉一山突然問道:「你們相信命運嗎?」
「大多數時候,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相信命運,但命運不是凌駕在我們意識之上的,而是被我們意識所左右的。」沈兵力圖用直白的語言回答,但話說出來,覺得還是過於學術了。
劉一山不知是否聽懂了,嘴角泛起一絲笑來:「駱洪死了,對吧?」
沈兵點了點頭,資料上已經寫明,駱洪是劉一山同宿舍的,也是在徐辛店車站卧軌自殺的,第一起自殺事件,根本沒有機會搶救。
「李大偉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吧?」劉一山接著問道,其實他說出這些問題的時候用的是一種陳述語氣。
沈兵又是點了點頭:「其實這正是我想問你的,為什麼你們三個人都選擇在那個地方自殺,而且採取相同的方式?難道是你們商量好的嗎?」
劉一山慘然一笑:「如果我說我們根本沒有商量過,事情就這麼發生了,你們信嗎?」
沈兵想要搖頭,但終究還是沒有搖,笑了一下:「你是說自殺這件事根本不受你們的意識支配,就去徐辛店了?」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說這是命運。」
「那命運還暗示了你們什麼?」
「168小時,七天,自殺未遂的人還會死掉的,所以我逃不過最後的七天。」
「你在胡說八道,李大偉從自殺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天了,他還活著。」夏翰故意裝出不屑的樣子。
「你別騙我了,根本不到七天呢,再說,植物人,跟死又有什麼區別呢?」劉一山淡淡地說道。
沈兵問道:「這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所說的命運當成一種警告,或預言,那麼,是誰告訴你的這個預言?自殺未遂的人七天內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駱洪,駱洪說的。」劉一山說道。
「他什麼時候說的?」沈兵追問道。
劉一山皺了皺眉頭:「在他卧軌之前,他說過,我們宿舍的這些人都會死的,卧軌而死,如果沒死,死神終歸不會放過他的。」
沈兵聽得是一頭霧水:「方式是卧軌,為什麼選擇徐辛店,你們對那裡了解嗎?以前去過那裡嗎?」
劉一山搖頭:「沒去過,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在那裡。」
「如果你父母一直把你鎖在屋裡,你也不可能再去卧軌了。」夏翰問道。
劉一山看了夏翰一眼:「七日內再次死亡,並不一定就是卧軌,跳樓,拿這柄裁紙刀割斷喉嚨,這都是可能的。」
夏翰看了一眼窗戶,走了過去,將窗帘拉開,只見兩扇窗戶已經用粗鐵絲擰死了,除非用鉗子,否則根本打不開。
「把窗帘拉上。」劉一山突然命令道,「我家在五層,看到窗外,我就有想要跳下去的衝動。」
夏翰急忙拉上窗帘:「這鐵絲是你父親擰的?」
「我擰的,我害怕自己真的跳下去。」
「那說明你並不想死,那你為什麼還相信自己在七日內會死呢?難道真有人會來害你?」沈兵接著問道。
劉一山繼續著手上的動作,裁紙刀發出的咔咔聲令人有些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