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白憲兵

第二天早晨王星去發動車。那年頭的卡車可不像現在的車這麼方便，鑰匙一擰直接就點火啟動了。那時候的卡車要發動得先用搖把搖車。樊大彪抓著搖把使勁兒轉，卡車轟鳴了一下又停住了。

「再來！」王星在駕駛室里朝窗戶外面喊了一聲，樊大彪再搖，卡車還是沒啟動成功。

「光長個子不長勁兒，連個車都搖不著。讓開，看我的！多學著點兒吧。」趙大山伸手把樊大彪推一邊，搶過搖把就要搖車，凈音主持帶著徒弟們來了。

尼姑們脫了僧袍換上便裝，斜襟棉襖黑棉褲，每個人頭上還戴了一頂毛線帽，把光頭給遮住了。王星一愣神的功夫，趙大山抓著搖把猛地一轉，轟隆的一音效卡車終於啟動了！

王星跳下車，女尼們趕緊雙手合十行佛教的禮節。王星抬起雙手連連搖晃，「不必多禮。師太，出了這個門，你們可就不能這樣行禮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不是觀音堂的出家人了。將來離開南京之後怎麼樣我不管，但只要沒出城，你們就得放棄自己的出家人身份！」

「貧尼，額，我們知道了。」凈音師太說了一半醒悟過來趕緊改了稱呼。看得出來，她多少還是有點兒不習慣。

上車的時候尼姑們遇又到了麻煩。卡車的後車廂太高，師太們個子矮，爬不上去。樊大彪自告奮勇要挨個把師太們抱上車，被人家果斷拒絕了。最後，有倆年輕弟子回大殿搬了個方凳過來，凈音師太這才帶著弟子們踩著凳子爬上卡車的后廂。

樊大彪帶著兩名戰士在後車廂里保護尼姑們，王星和張金亭倆人坐進了駕駛室。

卡車開出院門的時候，王大山抬起手來，很鄭重的行了個軍禮，祝戰友們能有好運。王星默默地回了軍禮。

有張金亭帶著路，卡車左拐右拐，直奔使館區而去。此時的南京城，完全是一幅災難過後的破敗景象。隨處可見倒塌的建築物。曾經輝煌的高樓大廈，如今卻成了一堆碎磚爛瓦。

街道旁邊是成堆成片的屍體。看著不久前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卻像垃圾似的被隨意丟棄在街頭巷角，王星心裡就像堵了個鐵疙瘩一樣。現在是十二月份，氣溫低，屍體倒是沒有腐敗，但是空氣中那股濃濃的死屍味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

卡車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前面忽然出現了兩個帶著大沿帽、胳膊上扎著紅袖箍的憲兵，伸手攔車。

王星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先看附近有沒有別的鬼子，再從倒車鏡里看車後有沒有日本兵。要是前後都沒有其他鬼子的話，他並不介意製造一次人為交通事故，用卡車輪子碾死這兩個日本憲兵。

但是很遺憾，就在左前方百米左右的位置有一隊扛著槍的鬼子兵大搖大擺的往這邊走過來了，看樣子似乎是日軍巡邏隊。

王星沒轍了。他開車壓死兩個憲兵可以，他總不能把整支巡邏隊的鬼子全給壓死吧？再說鬼子也不可能站到那兒，老老實實讓他開車壓呀。得了，還是先看看這倆鬼子想幹什麼吧。王星一腳剎車，卡車停到了離憲兵幾米的地方。

兩個憲兵挺滿意。他們以為這卡車司機是故意開得近一點兒，好讓他們檢查。他們哪裡知道，王星剛才竟然差點兒動了開車壓死他們的心思！

「哪部分的？請出示你的證件！」以為是同類，鬼子說話還算客氣。黑臉憲兵在前面問王星，臉白點兒那個跟在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星哪兒有什麼證件？他身上這套衣服的原主人倒是有證件，但王星不是沒拿嘛，現在他上哪兒找證件？王星告訴這倆憲兵：因為前期戰鬥太激烈，他把證件給弄丟了。他是第十六師團的軍曹，名字叫做秦軍興。

倆憲兵一前一後。黑臉的和王星說著話，白臉的歪著頭看看卡車，又往王星臉上瞧。王星剛開始沒在意，後來忽然覺得白臉憲兵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車上裝的是什麼？」黑臉憲兵先是拉開車門往駕駛室里看看，張金亭勉強動了動嘴角。黑臉憲兵接著往後車廂走，王星緊走幾步跟上去解釋：「我們車上拉的也是俘虜，是要給旅團長送過去的。」

「旅團長？」黑臉憲兵停了一下，緊跟著以更快的速度走到車后，攀著車廂板往裡面看。

尼姑們早讓嚇壞了，幾個人擠成一團，縮在車廂最裡面。樊大彪和倆戰士並排站著，想要擋住鬼子的視線。那哪能擋得住呢？黑臉憲兵從人縫中間就看見了車廂裡面的情景。雖然有人擋著看不真切，但大致有多少人，都是什麼樣的他還是能看清的。

看完了，黑臉憲兵轉過頭問王星：「俘虜是從哪裡抓到的？他們被抓以前都是幹什麼的？」尼姑們穿的不是軍裝，一看就是老百姓。王星還說要給旅團長送過去，鬼子憲兵疑心頓起。

「哦，她們是僧人。我們旅團長是佛教徒，平常最喜歡和僧人交流佛法。看見這些僧人他肯定高興。告辭了。」王星說了聲告辭，繞過黑臉憲兵就回駕駛室。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白臉憲兵忽然掏出了槍，「你，雙手抱頭，跪下！」

王星心裡一驚，兩隻手緩緩往上舉。兩個人的距離連十米都不到，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但是，就這麼束手待斃王星肯定不會幹，他得為自己辯解，想辦法製造一個轉機。「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用槍指著我？我哪兒違反軍紀了？我是第十六師團第三十三聯隊的軍曹秦軍興！入伍七年，訓練和作戰一項良好。你可以去問我們聯隊長！」

「山田君，你幹什麼？」剛才檢查過後車廂的黑臉憲兵也被同伴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倆人一起出來怎麼也得保持一致吧？他把王八盒子掏出來也指向了王星。

「在燕子磯，有人殺死了四位憲兵當中的三位。你就是那個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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