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040：清川含笑

果然……

對付父親還是得女兒親自上。

想到什麼，連清川輕叩膝蓋的指尖微頓，有片刻的閃神。將來要是他和韓笑結婚生個女兒，長大找個女婿他也不喜歡，到時候他女兒是不是也會這樣聯合外人來「對付」自己？

不得不說，那感覺想想就覺得心裡發堵。

正是因為體會到了韓父此刻的煎熬，所以一路上連清川都很收斂，並沒有表現的和韓笑很親近去扎他的心。

到了學校，領被褥、找寢室，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

韓笑是第一個到寢室的，其他人還沒來。

四人寢，上鋪下桌，獨立的衛生間，外加一個室內小陽台，整體環境還不錯。

韓母在床上給她套被罩，韓父拿了抹布在屋子裡抹抹蹭蹭，連清川則是拿了拖把在拖地。他已經脫下了外面的西裝，襯衫袖子隨意挽到了手肘那裡，不像他平時給人那麼嚴肅的感覺，而是多了幾分散漫隨意。

韓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冰淇淋，望向他的眼睛晶晶亮亮的。

拖地也好帥呀……

韓母想讓韓笑過來幫下忙，不經意間轉頭看到自家女兒對著連清川犯花痴，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有人對她女兒好，她心裡當然是開心的，可見韓笑已經陷進去了，她又不免擔憂。

萬一連清川是玩玩，到手了就不珍惜怎麼辦？

她女兒初戀就被人傷的這麼狠，那往後還能收拾心情重新過日子嗎？

正是因為有這層憂心，所以她和韓父很不喜歡韓笑和對方來往。

只是……

再次看向韓笑，韓母忍不住在心底嘆氣，暗想要照這樣發展下去，怕是攔不住了。

打掃完衛生，連清川提出要帶他們一家人出去吃飯，毫無意外被韓父拒絕了。他也沒有不高興，似乎早已料到了會是這種答案，面向韓笑的時候依舊溫柔，說他下午就得飛回A市。

「最上面的那個號碼是清風的，他偶爾會和知夏來這邊住。」連清川給了韓笑一張卡片，上面一共寫了四個號碼，「後面三個都是我朋友，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們。」

「……哦。」

「景琛是醫生，哪裡不舒服可以直接聯繫他。」

「嗯。」

揉了下她的頭，他低笑，「那我先走了，等你軍訓后的中秋節再聯繫。」

眼巴巴的看著連清川，韓笑心裡不太舒服，他們才見面還沒說幾句話呢就要分開，而且……

她還一肚子疑惑沒問呢。

小姑娘什麼都不說，就那麼抿唇將他看著，眼中寫滿了不舍，生生看得連清川邁不出步，要不是還當著韓父韓母的面兒，估計這會兒他早就回身將人摟進懷裡了。

看著自家女兒眼淚汪汪的樣子，韓母心裡這個心疼啊。女人本來就要比男人感性，心也更軟一些，不想讓女兒心裡難受，韓母暗地裡扯了扯韓父的衣角，不住的朝他使眼色。

韓父心裡這個苦啊。

心道我還在這呢，自家姑娘居然因為別的男人哭了，快來個雷把他劈死吧。

心裡那口氣嘆了九曲十八彎，韓父倍感桑心。

女大不中留啊……

連清川走之前，韓父說不餓不去吃飯，結果連清川前腳剛走，後腳他就改了口，「餓了，咱們一家三口吃飯去吧。」

韓笑：「……」

韓母：「……」

忽然變的很幼稚。

吃飯的時候，韓父不放心的叮囑韓笑，「有事就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可別胡亂誰都相信。」

韓笑知道，他指的是連清川提到的人。

沉默的點了點頭，她沒試圖為連清川辯解什麼。

他告訴過她，夾在他和父親之間她不能硬碰硬，而應該採取「懷柔」政策。即使她父親把他想的很不堪，她也不用太理會，更加不需要幫他解釋企圖扭轉韓父對他的看法。

韓父接受他只是時間的問題，可一旦韓笑表明立場站在他那邊，韓父就會把他從「看不順眼的人」劃到「仇敵」那邊去。

所以，韓笑沒吭聲。

韓母擔心她剛入學不適應，狠狠瞪了韓父幾眼示意他別再叨叨了。

一頓飯接近尾聲，三口人喝著茶、聊著天，韓笑才試探著說，「爸，我和連清川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她可以不為他解釋，但她不能不為自己解釋。

就算是給父母一個交代……

聽她毫不避諱的提起連清川，韓父一愣，手裡的筷子「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其實他心裡又何嘗不想向女兒問個清楚，但又擔心無意間傷害到她，可不問吧，他這心裡又總是七上八下的。這會兒她主動提及，他心想說開了也好，免得都惦記著這個事。

「你媽都親眼看到了。」言外之意就是，你倆都抱在一起了。

「……但我們的確沒有在一起。」

她意識到了自己和連清川之間的曖昧，但在此之前，他在她心裡的確就只是一個傾慕敬愛的長輩，沒有其他非分之想。

也或許她想了，但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指腹輕輕摩擦著杯沿，韓笑的眼睛亮亮的，說起「連清川」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尾帶了一抹笑，「爸、媽……我沒覺得他想玩弄我或是欺騙我，他甚至連喜歡或是在一起的話都沒對我說過……」

「那是因為他想引你上鉤！」韓父皺眉，面露不悅。

「可是這個世界上叫『韓笑』的人不止我一個，長的和我相像的也有很多，性格相似的更是不計其數。」或許她和其他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她認識了連清川，「他為什麼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在我身上呢？」

這個問題，問住了韓父。

見狀，韓笑趁勝追擊，「爸，如果他真的有那麼壞，以他的地位完全可以巧取豪奪不是嗎？」

「他……」

「您別誤會。」韓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證明連清川有多好，而是想告訴您，您女兒的眼光沒那麼差。」

後來的歲月里證明，韓童鞋的眼光豈止是不差，簡直好到爆……

*

也許是韓笑的一番話起了作用，一直到離開韓父都沒再表現出對連清川的不滿。

韓父韓母本來想留在這邊陪她兩天的，但被韓笑拒絕了。

她早晚要一個人的……

送父母上了計程車，韓笑撇著嘴，努力壓抑心中的酸澀。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說，S市離家裡已經算很近了，她每個月都可以回家一趟，比很多外省的同學不知道方便多少，要知足。吸了吸鼻子，她努力逼退淚意，笑著朝車內的父母揮手。

韓父不知道自家女兒內心的曲折，只看她笑的歡快，心裡不免一陣苦澀。

「那臭小子走的時候她都要哭了，到我這你瞅把她給樂的。」

「……」

韓母一副「你有病吧」的樣子。

連自己女兒都要挑理，他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無視韓母的白眼，韓父繼續叨叨，「怎麼滴，連清川還能比我這個爹親啊？」

「那不一樣嘛。」

「有啥不一樣？」韓父瞪眼睛。

「就好比咱倆當初搞對象的時候……那我要是有點什麼傷心事肯定不會告訴我爸媽，因為怕他們擔心，和他們說的都是好事，可對著你就不一樣了，要哭要鬧都隨便……」

「你就不怕我擔心？」

「……」

得，這會兒連她都挑上了，的確是更年期沒跑了。

「沒人和你說話了！」韓母嫌棄的扭頭看向窗外，心裡惦記自家姑娘晚上能不能睡好。

而此刻被韓母念叨的韓笑站在校門口，看著洶湧的人潮和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心裡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唉……

原來離家是這種感覺。

有一點點膽怯，有一點點茫然，還有很多很多的思念。

「學妹要去哪兒嗎，我可以送你。」一個穿著運動服的男孩子笑著跑到她面前，高高瘦瘦的，給人的感覺和尚熙有點像，韓笑感覺他有點面熟，仔細想了一下才記起他是剛剛迎新負責接她的學長。

「……謝謝師兄，不用麻煩了。」回寢室的路她記得。

「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許默雖然不是那種逮誰撩誰的渣男，但大一和室友瘋了一整年也玩夠了，這會兒談個戀愛正好。

剛好，就碰到了一個十分順眼的小學妹。

「額……那就先謝謝師兄了……」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不加好像顯得有些矯情，於是韓笑沒再拒絕，掏出手機掃對方的二維碼。她心想自己也沒什麼可找他幫忙的，估計加完就放在好友列表裡「積灰」，慢慢的，變成一個陌生的殭屍友。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韓笑。」

「那你小名是叫『半步顛』嗎？」許默自以為幽默的說道。

「……」

你才半步顛！你們全家都半步顛！

改完備註，韓笑發現頭頂上忽然飄來「一朵雲」，在她手上投下陰影，擋住了原本的陽光。韓笑怔怔的抬起頭，意外看到連清川正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深邃的眸中映著她獃獃的一張臉，閃動著絲絲笑意。

他……

不是走了嗎？！

「你、你怎麼又回來啦？」落下什麼東西了？

「忙完了的話，陪我吃個飯？」

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許默，連總意有所指。

明明他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不悅，可韓笑就是莫名覺得心裡發虛，有種被「捉姦」的錯覺。她下意識將手機背到了身後，倒不是想背著他勾搭誰，只是單純覺得他看到她和別的男生往來或許會不高興。

「走吧。」

「誒……學妹……」許默發現自己全程都被無視了。

「師兄再見！」

揮了揮手，韓笑頭也不回的跟連清川上了車。

許默看著兩人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這男的誰呀？

剛剛他迎新接到韓笑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對方，但韓笑父親他看到了，不是這個男的。說是她哥吧，好像年齡大了點，倒更像是她父親的兄弟，可也沒聽到韓笑管他叫「叔叔」啊。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就這樣看過去，竟然意外覺得兩人有點像情侶。

韓笑壓根不知道自己和連清川被人yy了，她現在滿心都在疑惑這人怎麼又去而復返了，不是說下午的飛機回A市嗎？

對此，連總表示，「哦，那是騙人的。」

他不那麼說，她父親怎麼會放心走呢。

韓笑：「……」

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坐在餐桌對面看著他慢條斯理的用餐，韓笑拿著小勺子一下下地戳著冰淇淋，臉上寫滿了糾結苦惱的疑惑。

放下刀叉，連清川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手，正色道，「好了，現在來聊聊我們吧。」

聞言，韓笑一驚，手中銀質的勺子劃過冰淇淋杯，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不想聊？」他問。

她搖頭，神色緊張。

晃了晃水晶杯中的紅酒，連清川只是看，並沒有喝，「坦白講，我愛你。」

砰——

韓笑覺得自己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在意識到自己和連清川之間的關係不清不楚以後，身為「小言」愛好者的韓笑不是沒有過種種幻想，比如當自己主動提起兩人的關係時，連清川會有怎樣的反應和表現，又會對自己說出怎樣的一番話。

她那時想，他或許會說……

「韓笑，我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輕鬆、很舒服。」因為這恰恰也是她心底的感受。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是克制而深沉的，即使表明心跡也不會將話說的太滿，而會留有一些餘地，這才是成年人的做事方式，也比較符合連清川一貫的處事態度。只是韓笑沒有料到，打從連清川對她「獻殷勤」那天開始，她就成了「一貫」里的「例外」。

他沒按她yy的劇本走……

坦白講，她現在有點懵。

如果對方說「喜歡」，或許她會腦子一熱的點點頭，小聲囁嚅，「我也是。」

可他說的是「愛」呢，比「喜歡」的程度要深，不像小溪那樣清澈見底、亦不像湖水那般平靜無波，那份愛，是汪洋大海，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