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夫君,你缺錢嗎?007
何千秋看著繁星那一口小白牙和天真懵懂的表情,倒有些不好講話了,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他一個大老爺們沖著她解釋揚州瘦馬為何物成何體統,弄不好是要被懷疑帶壞小孩子的,但另一方面他總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和他認識的百里繁星是不同的。
這是被狼群嚇得性情大變了?
他皺著眉頭怎麼想都想不通,繁星呢,依舊裝著無辜天真的樣子等著他給自己解惑。
何千秋敵不過她無邪的眼神先一步挪開了視線,心裡暗道這事容后一定要好好查查。
繁星可不怕他查,就算知道在四個掌柜里他最有本事,最有心機,也不會叫她有半分的忐忑,要比底細,他何千秋與她是半斤八兩的,這還得多虧了原身的記憶,讓她曉得了何千秋隱藏起來的一個神秘身份。
那個身份日後能不能用上還未可知,但只要他是個忠的,那個身份對她毫無威脅,反倒是原身真是被他救了多次,可惜不感恩,生生將他給推離了。
今日她的目的是要對付庄閑,除去這個會禍害百里家的蠹蟲,只要沒了他的禍害,百里家往後三四年都不會有什麼波瀾,至於其他的慢慢來吧,一下子全捅出來了,菩薩託夢這借口也會變得不好用了,非被當成妖孽附身不可。
她盤算著花上一年的時間將百里家的各路生意都摸清楚了,有害的蠹蟲一個都不能留,如果要對付秦哲聿,百里家就不能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必須擰成一股繩子,她索性也就不搭理何千秋了,調轉視線看向了庄閑那處。
在沈如慧的重拳下,庄閑已經被打成了一個豬頭,哭哭唧唧地求饒。
「沈姑奶奶,你手下留情啊,我真沒養瘦馬!」
到這時候了,他竟還想矢口否認,臉皮子也著實厚了些,要是別人可能還會斟酌一二,但是沈如慧沒那慢條斯理的性子,當即對著金如來道:「你帶上十幾號人和我一起去他家裡搜!!」
金如來一聽,立刻允了,扭頭朝著繁星作揖道:「家主,我這就帶人去抄了他的窩!」
瘦馬並不在榕州城的庄宅里這事只有繁星知道,但她不能提醒,提醒了就不能自圓其說了,只對他道:「就幾匹馬事兒,怎麼還要抄宅子呢,我都被你們弄糊塗了。」
沈如慧上前一步道:「家主,這馬非彼那四條腿會跑的馬,那是……」
「咳咳!!」百里壹著急無比地咳嗽打斷,這瘦馬是個啥玩意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小主人知道的。
「沈掌柜,這事就不要細說了,先去找到了證據再說。」
「得咧!!」
說完,她就和金如來風風火火地跑了。
繁星心想這事恐怕還得鬧些波折才能將莊家的人一窩端了,她得好好尋思一下怎麼提供線索,明著不行,那就旁敲側擊地來,隨即扭頭對著金珠道:「你上次和我說庄叔叔養瘦馬的事兒是聽誰說的,哦……我想起來了,是陵南縣的一個舊識對吧。」
金珠哪裡認識什麼舊識,話都是她在說,但她也是個聰明的,點點頭。
繁星又道:「那舊識是說看到庄叔叔常去那吧!」
金珠一回生二回熟,甭管繁星說什麼,反正點頭就對了。
「是的,家主,那人就是這麼說的,我其實也沒弄明白……」
「對啊,我也沒弄明白,照理說陵南縣離榕州挺遠的,咱們家在那也沒什麼鋪子,也不知道庄叔叔去那是做什麼,也許是有什麼親戚在那?」
主僕兩人的對話讓百里壹留了個心眼,這姜總歸是老的辣,他抬眼往跪在地上的庄閑看去,正好捕捉到庄閑一聽到陵南兩個字就抖了一下肩膀,對上百里壹的眼睛后,又立刻縮了回去。
百里壹這顆老薑頓悟道:「你小子將瘦馬藏在陵南了是不是?」
庄閑沒法自圓其說啊,陵南那一代他一無親戚,二無百里家的鋪子要管,老去那做什麼,看風景觀光嗎,但那有什麼好看的,就是一窮鄉僻壤。
「大管家,我……我……我……「
「我你個屁!!果然是將人藏起來了,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百里壹叫來一個叫阿五的家丁,對著他道:「去將金掌柜和沈掌柜叫回來。」
「是!」
人匆匆去了,過了一小會兒,金如來和沈如慧風火雷電般的沖了回來。
沈如慧聽了阿五的轉告,進門就是對著庄閑踹了一腳,「你個奸詐的老東西,還學會將人藏起來了,說那些買來的瘦馬都在陵南的那處地方,你要不老實說,我這就去逮你兒子給的屁股再戳上一個洞!!」
「饒命啊!!」
庄閑知道瞞不下去了,他兒子要是被沈如慧抓了,那可真是要多個洞的,沈如慧向來說到做到,他們這些掌柜看著風光體面,但都是和百里家簽了賣身契的,就算百里家要打死他們,官府也只當是家事,喊冤都沒去處。
他趕緊跪著膝行到繁星跟前,豬頭臉上頃刻間全是淚。
「家主,小的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一家吧,小的下輩子還給您做牛做馬。」
繁星聽了一臉迷茫,看向百里壹,「壹伯,他這是犯了什麼錯了嗎?」
她裝傻充愣的本事可謂嫻熟,就算是何千秋也看不出一絲違和感,活脫脫就是個尚在雲里霧裡的小姑娘。
百里壹道:「家主,這事您就別管了,老奴會為您處置好的,來人,將人拖下去。」
七八個家丁衝上來,將哭嚎不止的庄閑拖了下去。
要說百里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是曾經有過一位當公主的主母主持過中饋,自有一套管理下人的規章制度,那一條條一列列的規矩可不是擺設,那是自打公主作為主母后就沿用到至今的,要處置一個犯錯的下人,眨眼的功夫就能辦妥了,繁星壓根就不用操心這個,只需知道從今往後她是看不到庄閑了。
處理完這樁事後,百里壹的氣還沒消,但沒了庄閑,金鋪和當鋪的生意就要安排其他人管理了,他看向何千秋道:「何掌柜,您受點累,先幫忙管著鋪子,等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后再移交出去。」
何千秋眼瞅著就不是很願意,但礙於百里壹的請託不好推拒,只好暫時接下。
「大管家客氣了,只不過這賬本……」他看向繁星,「家主剛才說金子重量不對,這事是不是先得弄清楚了?」
接手歸接手,但前一任留下的爛帳可不能一起全接了,到時候出了差錯可就說不清了。
這倒是提醒百里壹了,要緊處置庄閑,忘了這一茬了。
「何掌柜說的是,金子的事兒肯定是要好好查的。」
「大管家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家主是怎麼知道金子重量不對的?」
繁星知道何千秋還這是在懷疑她呢,原本她就是借題發揮,金子的事兒根本不是重點,現在提到跟前來了,她總不能打哈哈說是自己胡謅的吧。
她看向百里壹道:「壹伯,你看過來一下。」
百里壹立刻弓背上前,「家主,您說……」
繁星附到他耳邊嘰里咕嚕了幾句。
百里壹一張滿是褶子臉越聽越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繁星沖他點了點頭,道:「真的,我沒騙你,你要不信我可以發毒誓的。」
百里壹忙道:「不不不,家主,這可使不得,老奴信,老奴怎麼能不信呢。」
何千秋在一旁鬧不明白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伸長了脖子也沒聽到繁星到底說了什麼。
「大管家,家主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總之就是庄閑那個龜孫子做的事兒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金子的事我一會兒就找人去查證,必定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何掌柜,你就放心吧。」
百里壹辦事肯定清楚明了,何千秋自然不會不放心,但是他好奇的是小家主說了什麼話啊。
繁星卻只對百里壹說,別的人她卻守口如瓶,佯裝困了,打了個哈氣,讓金銀珠寶抱了賬本回院子里歇息去了。
何千秋只得作罷,跟著百里壹先去處理金子的事兒。
據說當夜,百里壹對著府里供著的菩薩燒了三柱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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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庄閑就被百里壹送去了官府,罪名是背主偷竊,中飽私囊,根據榆林王朝的律法,這罪名能判上十年刑期,庄閑這輩子已無翻身的可能,至於他一家老小也受到了牽連,首先他的兒子就甭想考科舉了,沒跟著一起判刑就算不錯了,此後百里商會就沒有姓庄的人了。
倒是那幾個揚州瘦馬被沈如慧帶了回來,不過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又小又瘦,因是庄閑買的,現在庄閑被判了刑,他的家產也就歸百里家了。
繁星特地讓沈如慧將那幾個瘦馬送來了百里府,沈如慧還想著要是可以,不如讓繁星收了做丫鬟,她自己收是真收不下了,沒那錢啊,但要是送回家去,指不定哪天又被老子老娘給賣了。
繁星知道她的心思,直接將人給留下了,但是要不要做丫鬟卻由她說了算。
隔著屏風,繁星看到六個小瘦馬哆嗦地站成一列,都跟鵪鶉似的低著腦袋。
「都抬起頭來。」
小瘦馬們一個個抬了頭,繁星眼神一掃,就找到了害了金珠銀珠的小妖精,此時她們還沒長成,瘦弱無害得緊,但是繁星知道即便現在看著無害,十三四歲的年紀心性已是很難改變了,只是現在野心還沒膨脹起來罷了。
要她殺人,她這會兒也實在做不出來,留在身邊更不安全,她得好好想想怎麼處置才穩妥。
金珠道:「家主,瞧著這幾個模樣都正,您日後出嫁的話也總要多些丫鬟陪嫁的,不如留下她們,讓寶珠好好教導,過幾個月也就能用上了,您看這中間一個瞧著斯斯文文,挺秀氣的,奴婢聽沈掌柜說,這裡頭就屬她最會綉活了。」
繁星聽了驚得直瞪眼睛,真想告訴她,她指的這個可是將來會將她扔進一個大鍋里慢慢燉熟的人啊。
留下?留下過幾年再將她燉成蹄髈嗎?
真是個傻丫頭。
她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指那會燉人的丫頭旁邊的兩個道:「這兩個看著老實,送去廚房的吳嬤嬤那,當個燒火的丫頭,要是做的好再提拔上來吧,還有這兩個……「她指向身形最矮也是最小的一個,以及一個圓臉小嘴的丫頭道:「管理花園的張嬤嬤之前有來說,她孫女有身子了,園子缺人打理,問能差兩個去頂頂嗎,正好讓她們倆去頂吧。」
「是!」
銀珠聽完領了人就走。
屋子裡的瘦馬也就剩下兩個害人的妖精了,一個穿紫色夾襖,一個粉色夾襖,論長相是六個人里最出色的,但相由心生,就算現在還沒做壞事,但眼神已經很不正了,都巴望著她能將她們留下。
這一路來,百里府的富貴她們可是都看在了眼裡,就說這屋子裡的擺設,隨便一件那都是能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糧。
她們也聽到了陪嫁丫鬟的提議,富貴的人自然也會嫁同樣富貴的人,而陪嫁丫鬟大多數都能攤上個姨娘的名分,瘦馬做妾,陪嫁丫鬟也是做妾,都是妾,結果都一樣,相比瘦馬,陪嫁丫鬟還好看些,至少不是妓啊。
兩人的心思也就活絡了,全顯在眼神里了。
繁星看到后冷笑不止,都這樣了,說什麼都不能留了。
「送伍縣鄉的莊子里去,我記得莊上有個叫阿青的小夥子二十有三了還沒娶妻吧,我做主將她們嫁給他了,酒席的錢我也包了。」
「啊!?」
金珠寶珠玉珠都傻了眼了,兩個妖精更是白了臉,齊齊跪下磕起了頭。
「家主,奴婢們不想嫁啊!」
繁星質問道:「不想嫁?那你們想嫁誰?」
兩人隱晦地閃了閃眼神,面上依舊哭得梨花帶淚,異口同聲道:「奴婢願意留下伺候家主。」
「伺候我?不用了,我身邊的人夠用了,你們也別哭了,在我跟前哭得再好看也沒用,我不是男人,不吃你們這一套,將你們嫁了也是為你們好,伍縣鄉莊子收成一直都不錯,嫁到那裡不缺吃的也不缺喝的,你們要是勤勞本分些,安安心心過日子,照樣能過得紅紅火火,總比你們在自己家裡挨餓強,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就是哭瞎一雙眼也沒得改了。金珠,送人!哭得我頭都疼了。」
兩人不是喜歡爭寵欺負人嗎,那她就將兩人嫁給一個人去,讓她們自己斗去吧,她這人雖然不想對她們有善心,但念在兩人到底還是未成年的份上,依舊給了一條活路。
阿青此人勤勞樸實,除了早年入山打獵不小心摔瘸了一條腿之外,也就為人刻板這一條短柄了,就因為太刻板,一直娶不到老婆,她們若是本分老實的和他過日子,相信他也絕不會虧待,但若是有什麼壞心思,阿青不會饒了她們,就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金珠見她揉著太陽穴,趕緊差人將兩個哭慘了的小妖精拖下去。
小妖精說話輕柔,哭起來卻是大嗓門,拖出去老遠了,還能聽到哭聲。
送走了禍害,繁星一身輕,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吃了顆寶珠遞過來的剝好的葡萄。
妖精和庄閑都解決了,她也該好好想想怎麼對付秦哲聿了。
「金珠,我瘋了的事兒傳出去了沒有?」
金珠正跪在榻子邊上給她捶腿,回道:「已經傳了一些了……外頭和咱們府里熟的人都應該知曉了。」
「嗯……不錯,但這效果可能還不是很好。」
「家主,這還不好?哪您還想怎麼樣?」
「當然是讓秦聿哲知難而退啊,我想想……」她一顆葡萄接一顆葡萄的往嘴裡塞,過了半晌打了個響指,「讓壹伯去找個茅山道士。」
金珠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還是照辦了,一日後,道士就上門了,非常利落地做了一場法事。
這法事做的榕州城的人都知曉了,等法事完了,走在街上路過百里府的都會忍不住看上一眼。
好傢夥,大門上貼滿了紙符,跟凶宅似的,特別滲人。
這時,有兩個官兵模樣打扮的人騎著馬路過停下,看了好幾眼。
其中一個回頭對著行在兩人後頭騎在馬上的年輕男子道:「老大,你瞧這宅子莫不是凶宅吧,這門……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符做的呢。」
另一個聽了道:「瞅著不像,你看這牆,這瓦,富貴著呢。嗯?百里府,那不就是富得流油的大豪商嗎?」
那騎在馬上的男人卻是看都不看,完全不感興趣,只道:「天快黑了,趕緊將東西買了,別耽誤了正事。」
他聲音冷冽,不怒自威,讓兩個說閑話的二愣子立刻噤聲。
三人三匹馬直往城中最大的藥材鋪春和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