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世道將變

青陽城內的富人家，這些跑漕運的漁民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說青陽城內的第一階級是那幾個豪門望族，那第二階級便是城中一些旺鋪大店的主人。

這第二階級才是他們能夠接觸的對象，想要將這些長相奇異的海鮮賣給豪門望族的人，就憑這些人的身份還不夠資格，甚至連大門都走不進去。

青陽城內的鳳來酒樓，乃是一位姓陳名斌的員外擁有，這員外家財不少，隱隱可以比得上城中幾個望族，若非資歷不夠，估計早就被人排上去了，自從姜家被滅了以後，城中可是有不少員外在摩拳擦掌，試圖圖這一名頭。

漁民頭子趙大力第一念頭就盯上了這位陳員外，因為據他所知，這位員外極其喜好稀奇物品，域外寶石美人，西蜀名樹名畫，只要是罕見不多見的東西，他就都願意將其給收藏起來，更是如獲至寶。

趙大力有一個朋友，在半年前從東海里打撈出半塊銅像，此銅像表面溫潤如玉，摸久了還會開始發熱，在冬日裡那可是一個再好用不過了的暖手寶，算是異寶一件。

就這東西，陳員外當初可是拿了六十兩銀子來買，對於這些漁民來說，可謂是一夜暴富，其中心情，妙不可言。

既然如此，趙大力此次從東海運來的這些奇異海鮮，自然是只能夠在陳員外這裡找到售出去的市場。

當趙大力帶著他的人扛著那些竹筐來到陳員外宅子外面時，兩個站在門外看守的護院頓時就捂著鼻子喝道：「哪來的不長眼的東西，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弄得臭烘烘的，一會要是影響到了員外出行，少不得要揍你們一頓。」

趙大力連忙出聲說道：「這位大哥請息怒，我們這次來，是給陳員外獻上有趣之物來的，還請兄弟去通報一下陳員外，我們這次拿過來的東西，保證不會讓他失望的。」

陳員外喜好購買稀奇之物，這一點他府上的下人自然是知道的，於是乎便也不敢怠慢，直接就轉身走進了府內，打算去通知陳員外過來看看，萬一陳員外真的高興，買到了什麼好東西，那到時候少不得要對他們幾個護院來一些打賞，可不正事大家都賺的買賣嘛。

很快，陳員外便在幾個下人的跟隨下從院內走了出來，只見這陳員外肥頭大耳，小眼八字須，一身上下，穿著貴氣十足。

他頭上戴著的是精製的紫金冠，身上穿著的是江南名綢做成的袍子，雙手十指上都各戴著一個大翡翠戒指，簡直是奢侈富貴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富人家的員外老爺。

趙大力連忙迎上去說道：「陳老爺，在下知道你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兄弟幾個這次送過來的東西投你所好，定然不會讓你失望，還請過來一看。」

「最好是像你說的這樣。」陳員外眯眯眼看著趙大力，隨即摸了摸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在一個侍女的攙扶下，走到了竹筐旁邊。

雖然這幾個竹筐散發著刺鼻的魚腥味，但陳員外卻一點受到影響的模樣都沒有，不僅沒有捂住鼻子，反而還饒有興趣的看著竹筐里的海魚，試圖看看趙大力說的有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趙大力也不賣關子，直接就將手伸入竹筐，然後將一條全身金黃，宛若是黃金雕刻而成的一條胖頭魚給舉了起來。

「陳員外請看，這些海魚都是我們從東海打撈，然後裝於漁網當中隨船在河裡同行，當天就帶到青陽城的海魚，雖說我在東海捕魚多年，但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海魚，實屬珍惜，你看看，不管是用於做菜還是飼養，絕對都是吸睛亮眼的極品啊。」趙大力摸了摸黃金胖頭魚身上的魚鱗：「您看看，就此一條，再無其他，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

果然，當看到黃金胖頭魚的瞬間，陳員外整個人雙眼一亮，撫摸著大拇指扳指的速度都變得快了起來，同時高興的笑道：「不錯！不錯，是個好東西啊，我收了，五兩銀子。」

一條魚能賣到五兩，已經算得上極其高價了。

趙大力大喜道：「陳員外您再來看看這個、」

說著，他就從自己腰間的竹簍里拿出那隻鬼面螃蟹。

此物一出，陳員外瞬間就睜大了眼睛，一身由黑、白、青三色拼湊而成，殼面上還有這一個鬼面的螃蟹，這可是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的貨色啊。

誰都未曾見過這種東西，不禁是陳員外，就連其他那些陳府下人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越是稀有罕見的東西，對於富人來說就越是有用。

當錢財已經沒有比較必要的時候，比比自己手頭上擁有的稀奇物，就是全新的比較手段。

沒有任何猶豫，陳員外直接點頭拍案下來道：「好好好，真是個好東西，我也買了，二十兩，只是不知道這些從海里捕撈上來的東西能不能放在我的池塘里養，若是可以，到時候給我的看到，一定能大大給我賺足了面子。」

「陳員外，這些海魚如果拿來宴請親朋好友，那也是絕無僅有，賺足面子的事情啊。」趙大力附和道。

這種時候一定要多忽悠忽悠，將這些東西全部推銷給眼前這個員外老爺才行。

「您再看這些。」趙大力異常的賣力，看的出來陳員外是非常喜歡他們這次搬過來的這些魚，既然如此，那就一鼓作氣，將全部的東西都給陳員外推銷出去，換來盤纏，也算是他們這次前來不虧此行。

一隻只長相怪異的海魚被陳員外花大價錢買下，而剩餘那些長相普普通通的海魚，趙大力倒已經不在意了，畢竟從陳員外這撈到這麼一大筆錢，他還會在意這點小魚的利潤嗎。

「來人，把這些魚都給我搬回去，活的放到池塘里養幾天，死的就準備起來，直接用於我晚上辦的晚宴，讓府上大廚都好好準備，不要浪費如此珍稀的食材。」陳員外笑眯眯的說道。

說來也是巧了，就在今晚，他準備設宴宴請自己的幾位好友，而地點自然就是在陳員外的家中，本來他還擔心晚宴辦的太過於普通，沒有什麼驚艷之處，現在看來卻是不需要擔心這個了，就現在購買到的這些罕見海鮮，一旦做成菜肴來，足夠他大賺今晚的眼球了。

就問在整座青陽城裡，你有錢能吃到這些長相怪異的食材嗎？只怕是想見都不見到。

所有的魚賣掉以後一共是一百七十兩，從陳府管家手中接過銀票，趙大力立即就帶著自己的夥計們離開了此地。

不管怎麼說，那些魚多少還是有些不太對勁的，事情反常便是妖，能把這些魚給賣出去，還賣出高價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萬一陳員外突然反悔，不打算買，他們可就是一念天上一念地下了。

不出一會，趙大力一群人便已撤離了陳府之外。

陳員外從竹筐內拿出那隻背上長有彩色晶石的海龜，笑著在龜殼上不斷撫摸道：「真是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烏龜，倒是可以等著烏龜死後，將其龜殼做成一個物件，天天拿在手上盤著，慢慢把玩也甚是有趣。」

趙大力此番賣魚給陳員外，就像是一滴水珠落入了池塘，根本濺不起一點水花，更別提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

夜晚，陳員外府宅。

陳員外陳斌是外地人，十多年前帶著全部家產搬家來到了青陽城，並在此長久定居了下來，他的經商天賦不錯，很快就在青陽城內紮根，並將做生意做的蒸蒸日上，鳳來酒樓就是他的基業之一。

做生意自然少不了交朋友，陳斌與其他幾個城內員外便約好今日由陳員外在陳府做東，宴請他們，同時共同商議聯合一下，要在青陽城裡辦個商會的事情。

光靠一人經商，賺的財富有限，而很多富人聯起手來，辦一個商會，每個人都貢獻出自己的人脈和力量，便可以讓大家賺的錢呈數倍增漲，乃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好事。

今日來陳府赴宴的員外，有百秀布莊的莊員外，有芳香酒坊的李員外和一錢當鋪的孫員外。

當月上枝頭，三位員外的馬車便已停在了陳府門外，見到客人到來，陳斌立馬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陳兄，你說你買到了一批稀有海鮮啊，我這可是饞的緊了。」莊員外看著陳斌笑道。

此人甚至喜歡吃海鮮，每日都要吃上蝦蟹數大盆，搞的身子時常痛風，可謂是苦不堪言，但沒有辦法，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想去吃海鮮的癮頭。

「我也是好奇，到底是一些什麼海鮮，竟能讓陳兄表現的如此上心，按理來說以陳兄的財力，不該存在你都能夠視為珍寶的海鮮才對啊。」李員外說道。

孫員外亦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陳斌神秘一笑：「先別站在門外說這麼多了，你們進來落座以後不就知道了嗎。」

幾名員外頓時紛紛走進大門，在陳員外帶領下往府內池塘走去。

今晚的晚宴被陳斌安排在了池塘旁邊的涼亭里，此處風景優美，可以邊享受美食邊觀看著池塘夜景。

客人一一落座，，頓時便有陳斌早先安排好的丫鬟們端著一個個盤子走了過來，將大廚精心製作的菜肴擺放在桌面上。

涼亭之外便是一塊月牙狀的池塘，只見在月光之下，池塘水面上竟然圍聚著一群長相怪異的海鮮在水面遊動，正是陳斌早上從趙大力手裡買來的那些。

若是此刻有人眼力不凡，便可看到天上的月亮有一縷縷細如髮絲的光線從天而降，落入池塘當中被那些海鮮爭奪。

如若黃庭在此一觀，必會驚呼此乃『月華』。

在古籍里記載，只有那些啟了靈智的妖怪才會領悟到吸收日精月華的修鍊術。

而這一整個池塘里的海鮮，竟然都在以修鍊術牽扯來天上的月華，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場景。

但涼亭中的那些富商，都只是肉眼凡胎之輩，根本就注意不到此地究竟在發生著什麼，反而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陳府丫鬟端上來的那些菜肴上面。

「哇！香！實在是香啊！我從未聞到過如此香的魚肉。」孫員外不可思議的拿著筷子，臉上充滿了震撼。

這魚味道先不嘗，光是氣味就已經足以令人為之陶醉了。

「陳兄，這時候我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

陳斌點頭笑道：「吃吃吃，我自己都早已經忍不住了，大家就放開了吃，不必客氣。」

言罷，所有人紛紛拿著筷子夾起了桌上的各種菜肴，那叫吃的一個暢快淋漓，可謂是狼吞虎咽。

他們就像是很多日不曾吃過東西一樣，那筷子是一下一下的毫不停歇，生怕落後於他人之後。

「呃！」就在這時，異變突發。

孫員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便見他滿嘴是血，自他嘴中豁然滑落出一物，直接啪的一下掉落在了桌上。

卻是一截血淋淋的舌頭。

其他人全都看愣了，這是什麼情況？！

「嗯！」不等其他人回過神來，孫員外鼻孔當中直接爆射出兩道鼻血，他整個血珠子一紅，當場倒在了桌上。

「孫兄！孫兄！」

陳斌看到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孫員外，心裡頭也是急了，連忙對著站在涼亭外面的管家喊道：「快去請大夫過來！」

「是。」

涼亭內一時間亂成了一團，而正如老話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李員外的全身突然間都變得通紅無比，繼而散發出了肉眼可見的蒸汽。

「好熱！好熱！」李員外不斷抓繞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儼然不顧此刻會不會丟人，直接就將自己身上的衣物全給扒了個精光，同時拿起桌上酒就往自己身上倒去。

但完全沒有任何降溫作用，情急之下，他眼神瞄到了涼亭旁邊的池塘。

「不，別啊李兄。」陳斌一眼就看出來李員外此刻心裡打算做什麼，但他想要阻攔卻是已經晚了，只見赤條條的李員外直接縱身一躍，奮不顧身的就朝著池塘跳了下去。

噗通！

頓時水花四濺，李員外的身體已墜入冰涼的池塘當中。

「熱啊！熱啊！」李員外在池塘里不停的晃動著自己雙臂，在眾人的注視當中，便在池塘內遨遊了起來。

那姿勢，那表情，看起來顯得格外的愜意，但此情此景卻是顯得極為尷尬。

在池塘四周，可是有不少陳府下人正一臉驚訝的看著這位在池塘里與魚嬉戲的員外老爺。

「陳斌！你害我們，這菜有毒！」僅剩的莊員外反應過來，頓時一指陳斌，極其憤怒的吼道。

眼下出了這檔子事情，不管怎麼看，問題都是出在陳斌的身上。

若非他上的菜肴有問題，怎麼會造成眼下的情況。

三個員外里是死的死，傷的傷。

「庄兄，你這可是冤枉我了啊，這些菜我可是陪著你們一起吃的，就算是有毒，那我也是摻和了一份，我不至於這麼想不開吧。」陳斌連忙為自己辯解。

「那李兄和孫兄你怎麼解釋，你看看他們這副模樣。」莊員外說著說著，語氣突然為之一頓，身體一晃，不禁便雙手撐住桌子，眼神都變得恍惚了起來。

「不好，我也出事了。」莊員外揉著自己的額頭，在陳斌的目光中，眼前的莊員外身上卻是正在發生著極為可怕的變化。

只見莊員外的身體，不斷有濃密的黑毛長出，腦袋上更是長出了一個個怪角，整個人儼然變成了怪物般的存在。

「怪物啊！」陳斌何曾見過這種情況，連忙轉身就朝著亭外跑去。

「陳斌！你給我站住陳斌！」莊員外大吼道，但他身上的異化卻是越發嚴重，不出十幾息便徹底變為了一個渾身長毛，雙手如爪的怪物。

而他的口中，卻是再也說不出人話來了。

「吼！」莊員外一把推開飯桌，直接朝著前方沖了出去，一個丫鬟沒有躲避及時，便被莊員外給抓了個正著。

咔擦！

此人極其凄慘，瞬間被一撕兩半，血灑涼亭。

「護院！快去把護院叫來，一定要阻止住這個怪物！」陳斌嚇的一屁股癱坐到了地上，指著已經走出涼亭的莊員外大吼道。

他不吼還好，一吼便將莊員外的注意力全給吸引了過去，頓時就轟隆隆朝著陳斌跑去。

根本沒有戰鬥力的陳斌，再加上一身的肥肉，哪裡有躲閃的可能，莊員外衝到他的身前，便已是一頭尖刺對著其胸膛刺了下去。

數根尖銳的長角捅入陳斌體內，這位員外老爺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血沫噴涌，嘴唇顫抖不已，只是再也沒有出聲說話的機會了。

莊員外抬頭一甩，陳斌的屍體瞬間從他頭上長角脫落，摔落到了數丈之外的花簇叢中。

「吼！」

這一夜，陳府註定無眠。

這一夜，不少無辜之人喪命於神秘怪物的手下。

甚至直接就驚動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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