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解難
陳劍平笑而不語,心想此時不可與之爭辯,否則肯定會沒完沒了,自己於醫道上一竅不通,哪裡辯的過他,而此時沉默不語,擺出一副反正我也說不過你,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的架勢,反而更能刺激他。
陳劍平自昨日聽了搗葯仙翁的一番話后,心裡著實涼了半截,若從此放棄修行,心中實是不甘,可要強行修練,真如搗葯仙翁所說,非但修行不成,還會性命不保,那也是萬萬不能的,心想向師尊、師兄求助,多半也沒什麼辦法,所謂術業有專攻,師尊、師兄雖然功法高強,在這方面不一定能有什麼好辦法。
就在越想越絕望之際,突然靈光一閃,眼下不正好有一人可以幫我嗎,那搗葯仙翁既然深知『化蛇』內丹之毒,又精通醫理,他原是個有大本事的人,說不定能從他的醫術中找出什麼方法來解決這個麻煩,這想法本來很是一廂情願,但此時陳劍平如同溺水之人,雖然是一根希望不大的稻草,但只要是看見希望了,便會死死的抓住不放。
隨即又想到,這老頭古怪的很,自己與他又不是什麼相干的人,如果求他,他未必便會幫自己,這下又猶如一盆涼水,把他剛燃起的希望當即澆滅,苦苦思索了一夜,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是人便會有弱點,這搗葯仙翁脾氣雖然古怪,但卻自負的很,對自己的醫術更是推崇備至,當下唯有用激將法激他才行,所以這才一早起來,對著搗葯仙翁不住的說些風涼話。
果然,那搗葯仙翁見陳劍平笑嘻嘻的不說話,簡直比和他爭辯還要令他氣憤,只覺得受了莫大的羞辱,大袖子一甩,轉身回屋,『咣當』一聲,關上了茅草屋的門。
接下來自早到晚,搗葯仙翁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內不曾出來,陳劍平合衣躺在床上,不住的胡思亂想,一會兒想搗葯仙翁會不會被自己一激就會賭氣幫自己;一會兒又想萬一他不受激怎麼辦;一會兒又想就算他幫自己,但他也想不出破解的辦法那該怎麼辦,心中簡直一團亂麻,一陣涼涼的山風吹了進來,陳劍平渾身一個激靈,抬頭一看,不覺間已到了深夜。
突然,搗葯仙翁所在屋的屋門猛地打開,陳劍平透過窗戶看去,只見搗葯仙翁晃晃悠悠的朝這邊走來,砰的一聲,將門推開,徑直進屋座下,不由分說,拉過陳劍平的左手,慢慢伸出三指,雙目緊閉,深吸一口氣,搭在了他的脈搏上。
陳劍平見狀,心中大喜,心想他果然受不住我一激,賭氣來幫我,忽然想起不管怎樣,搗葯仙翁也是在救自己,而自己卻用激將法激他,真是有失光明磊落,有點恩將仇報的意思,不禁覺得很是慚愧,心下老大過意不去。
那搗葯仙翁閉目開口,慢悠悠的說道:「小子,你何喜之有?我是否能保你小命還未可知,你也不用過早高興,再有你這小娃兒也無需過意不去,小老兒若想救你,你不讓救那都不行,若不想救你,你便是再激將,小老兒也只是見死不救。」
陳劍平頓時心下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搗葯仙翁雙目緊閉,自然是看不見自己臉上的神色,而他僅靠脈象便覺察到自己心裡的諸般變化,當真是神醫聖手,世所罕見,當即收斂心神,調勻呼吸,半點聲音也不敢出。
過了良久,搗葯仙翁微微點頭,睜開眼睛,慢慢的將陳劍平左臂衣袖撩起,此時已近午夜子時,只見在他左臂隱隱有一條紅芒若隱若現,搗葯仙翁將左手按在陳劍平前胸正中膻中穴上,將一股渾厚的內力注入其中,陳劍平只覺前胸一股暖流湧入,接著只見左臂若隱若現的紅芒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立刻變得清晰了起來,搗葯仙翁點了點頭,將手拿開,馬上,左臂之上變得清晰的紅芒猶如退潮一樣慢慢隱去。
此時陳劍平對搗葯仙翁之前的話已是深信不疑,心下一陣默然,搗葯仙翁兩根手指不住的敲打前額,起身在屋內走來走去,不一會兒,他又重新坐下,由打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慢慢打開布包,只見裡面裝的是一套銀針。
搗葯仙翁沉思片刻,取出幾枚銀針,分別在陳劍平左胸天池穴,左臂天泉、曲澤、大陵、勞宮四穴之上下針,然後再手按陳劍平膻中穴,向內注入內勁,只見情形與適才一般無二,左臂紅芒感應到注入體內的內勁,立即變得清晰起來,
搗葯仙翁楠楠自語道:「是了,看來我想的沒錯,即便是封住這條存毒的經脈,也是無用,難道真的要走到哪一步嗎?」
陳劍平一聽,頓覺無比忐忑,一顆心緊張的砰砰直跳,只見搗葯仙翁將針起了,重新下針,這次下針頗為複雜,先是左胸中府、雲門二穴下針,接著在左臂外側的天府、尺澤、孔最、太淵四穴下針;然後再從左胸的乳中、食竇、天溪、胸鄉、周榮五穴下針,最後再從左臂內側的清靈、少海、通里、神門四穴下針。
下完針以後,略等片刻,同樣再向陳劍平前胸膻中穴輸入內勁,而此時陳劍平清楚的看到,自己左臂紅芒毫無變化,還是一如往常一樣淡淡的若隱若現,並未對輸入的內勁產生反應,陳劍平心中不禁大喜。
而搗葯仙翁卻神情漠然的搖了搖頭,慢慢將針取下,放入布包之中,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化蛇』之毒,果然名不虛傳吶,你小小年紀身負此毒,將來真是福禍難料,其實你又何必執著,若不修鍊功法內力,即便有朝一日終被此毒所害,但也至少是三十年以後的事了,螻蟻尚且貪生,若能多活一天總是好的。」
陳劍平微微一怔,一顆心沉了下去,慢慢向著搗葯仙翁抱拳施禮道:「有勞仙翁了,今日早上小子在前輩面前無禮,還望前輩勿怪,一切緣法自有定數,福禍之事,皆隨它去吧!」
若在前一天,陳劍平還頗為自己之遭遇不平,便是今日早上,也是使勁渾身解數,激搗葯仙翁救治自己,但此時聽搗葯仙翁如此一說,心想最後的希望也已落空,不由得心灰意懶。
其實於陳劍平而言,倒也不是非要修習那功法內勁,只是自己自小漂泊,現下居然可以在天下第一門派棲身,心裡自然是十分珍惜,如此一來,內心深處自然而然的就極度害怕自己再失去這個棲身之所。
他從小孤苦漂泊,內心中從未有過一絲安全感,自入得玄羽門后,生平第一次覺得心中有踏實之感,因而下意識的告誡自己凡是定要做到最好,而此時自己居然無法修習玄羽門功法,一時間,那種孤苦無靠之感猛地湧上心頭。
此時四下里一片寂靜,屋內一燈如豆,顯得窗外的黑夜更加黑暗,陳劍平默默低頭不語,搗葯仙翁慢慢起身,走到門前,忽然又停了下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慢慢轉過身來,輕輕說道:「其實,也不是毫無辦法,我有一法或可一試,只不過太過兇險了些。」
陳劍平猛地抬起頭,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頓了一下,喘息著說道:「前輩當真?」說罷,單漆跪地,拱手說道:「請前輩教我!」
搗葯仙翁說道:「此法不一定有效,且兇險之際,簡直就是拿性命當做兒戲,你可要……」
陳劍平不等他說完,斬釘截鐵的說道:「還請前輩教我!」
搗葯仙翁見陳劍平如此執著,搖頭苦笑道:「罷了,罷了,天下愚夫蠢貨又何止千千萬萬,我自己不也是一個嗎?你不也是一個嗎?」
說罷,不住的呵呵直笑,陳劍平跪在地上,眼中含淚,突然間也跟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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