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七章
「你不是來送信的啊?」
她撫摸著它的毛髮,眼眸彎起,「還真讓你主子說對了,她說宮裡有意把我許給二皇子,沒想到真的賜婚了。哎…說不定啊,我還真像她說的,將來是一個有錢有勢的寡婦。如此說來,這門婚事也不算太差。」
雲耳舒服地眯起眼,變得乖順了一些,任由她撫摸著毛髮。
「我覺得二皇子也挺可憐的,爹不疼的孩子,就算是做了再多,功勞再大,也都是替別人做嫁衣。他在受苦的時候,他的異父兄弟們卻是錦衣玉食,享盡榮華。若我是他,哼哼,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他真傻,幹嘛躲著不見人。要是我,天天在陛下面前晃,憑什麼我付出了這麼多,還是個見不得光的人。」
窗外響起細微的聲音,像是風吹葉子發出來的。
雲耳猛地睜開了眼,兩隻耳朵豎了起來。搖了一下尾巴,掙脫她的撫摸,一下子跳下床,鑽出了窗戶。
李錦素嘆了一口氣,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敢對貓說。扯過被子蓋好,睜著眼看了一會兒床頂的紗幔,緩緩地閉上。
窗戶外,立著一道黑影。
修長的身影似一道幽靈,黑衣墨發,眉染寒霜,眸色冰冷。
隔日,李錦素被皇后一道口諭召進宮中。
福禧殿中富麗而空曠,與上次來時完全不一樣。領路的宮女將她領進來后,便退在一邊。殿上坐著的是皇後娘娘,威儀高貴。
行了禮,聽到皇後娘娘說賜座,緊接著有宮人搬了凳子過來。
她堪堪側坐著,一副恭敬的模樣。
陳皇後有些滿意,到底是佟貞娘的女兒。就算京里那些風言風語傳得厲害,都不如自己眼見的真切。
「好孩子,莫要拘謹,且當是在自己家中。」
這話,李錦素是不敢接的,也不敢真當在家裡一樣。
陳皇后大約是猜到她的心思,起身扶著宮人的手,慢慢朝她走過來。她忙站起來,彎腰半屈著膝。
「看把這孩子拘謹的…也罷,這殿內確實讓人不太自在,不如你隨本宮到外面走走。」
她自是不敢有異議,跟在陳皇后的身後。
陳皇後有意和她接近,慢走一步,與她并行。
後宮之中,小景處處。假山樓閣,花草碧池。往來的杏衣宮女,朱衣太監,皆都低頭彎腰,穿梭忙碌。
這個時節,宮外也已是嫩綠一片,何況宮中。
早開的花引來了蝶兒,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陳皇后眉色舒展,淡然地看著這一切,眼神微飄著,似睨視眾生。
「又是一年春了。」
她轉過頭,看向李錦素,「也不知大濟寺的桃花開了沒有?」
「回皇後娘娘的話,前兩日臣女和祖母姐妹們去時,桃花皆已含苞。有些早露頭的已經開了,想來這兩日應是都開了吧。」
陳皇后的面上漸漸現出懷念之色,「應是不錯的,每年大抵都是這個時候開。本宮在閨中時,常與家人去寺中小住。大濟寺的祈福井,最是靈驗,本宮每年都會掛一個福袋上去。如今想想,應驗之事竟有五成之多。」
不過是湊巧。
李錦素想著,依舊垂首。
陳皇后感慨而已,並不需要旁人說什麼。眼看著前面便是一座八角亭,早有眼色的宮人擺好了茶果點心,並墊好軟墊,生好爐子。
「坐吧。」
李錦素依言,略略地坐下。
八角亭之上寫著聽風二字,應是名為聽風亭。亭子座落在碧池邊,可見不遠處的假山垂柳,和吹皺的水波。
「本宮好久不曾與人來此處坐一坐,也不知么的。見到你,總似見到貞娘,好像自己還在閨中一樣。」
陳皇后是國公府嫡女,在閨中時是京中有名的貴女。她性情端雅,常與好友賞花喝茶,好不快活。
一眨眼,多年過去。
故人有些已經不在了,久居深宮,恍若隔世。
李錦素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些許悵然,不知如何接話。
陳皇后看了她好大一會兒,微微一笑,「你看你,反倒不如上一次。本宮上次見你,就知你是個有膽有謀的姑娘,你實在不必如此拘謹。」
「臣女自知行事魯莽,唯恐再有不妥之舉,請皇後娘娘見諒。」
「你這孩子,當真是有些像貞娘。每每有外人在時,她最是規矩不過。孰不知她私底下,最是個促狹不過的人。」
佟氏還是個調皮的人?
李錦素想象不出來,真是一個性子開朗歡脫的女子,怎麼會為了不拖累男人而自殺?
陳皇后垂眸,「本宮初聞噩耗,委實不能相信。貞娘好生痴傻,怎麼忍心丟下年幼的女兒獨自赴了黃泉?」
李錦素默然,佟氏之死,李家人的態度佔了主要。以常氏的性情,再加上涼薄的李復儒,她必是心灰意冷之極,才會走上絕路的。
陳皇後用錦帕按了眼角,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提起這個話題,生生轉換一個,「邑兒這孩子想來你是沒有見過的,他一直住在皇子府中。如今陛下已經賜了婚,本宮也不瞞你。邑兒身體不好,又受了許多的苦,性子是有些不太好。將來你多順著他一些,他自然不會對你擺臉色。本宮膝下唯有邑兒一子,只盼你們夫妻和美,相敬如賓。」
說到動情處,陳皇后拉住了李錦素的手。
李錦素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溫暖,竟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看陳皇后的樣子,應該不是一個惡婆婆。
其實說起來,對於在這個時代嫁人,她從不抱任何希望。嫁得好又怎麼樣,誰也擋不住男人可以隨意納妾的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