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肉王爺禍水美人
錦雀樓的盛會已過去半月,然而在酒肆茶坊仍舊是人們的談資,眾人都傳晏娘即將被納進旭王府一步登天,那這晏娘的收山之作,必定名動天下。
「姐姐,我剛去茶樓聽說書,竟然喝茶的人都在說姐姐要嫁到旭王府去,是真的嗎?」
小舒剛回錦雀樓,直衝晏娘房間去了。
「姐姐,不行呀,咱們不是說了,不能招惹皇家,姐姐又怎麼能嫁旭王,是不是他威脅你,我去殺了他!」
晏娘看小舒提留著滿手的糕點盒子,在自己面前憤怒地張牙舞爪,真是可愛極了。
她牽過小舒的手,「好啦,別聽他們胡說,姐姐才不嫁他呢。乖小舒只要跟在姐姐身後就好啦,我們都不會受欺負的。」
楚鳶歌在門口站了半響,這才進門去。她臉色意味不明,這麼多年好容易培養一個搖錢樹,才幾年就被人帶走了,雖說旭王給的贖金著實不低……
算了,青樓的女人就是四季花,開過一季還有一季,她總能找到更好的姑娘。
「晏娘,王爺一切都打點好了,給,這裡面是你的身契。」
晏娘接過楚姨遞來的小木盒,打開一看,最上面一張正是自己的身契,她拿出來,就著蠟燭的火燃了。
隨著這簇火光的燃燒、熄滅,她這五年的艱難、輝煌都隨風而去了,不留絲毫痕迹。
九月十五,梁旭的人從錦雀樓接走了晏娘,安置在了紜州的一處別院里,接下來好長一段時日,梁旭一直沒有現身。
晏娘也不催不問,每日里和小舒練字彈琴,別院的人對她都伺候得格外細緻,竟比在錦雀樓還要安逸幾分。
「姐姐,小舒覺得,這曲子聽了難過,可是詞寫得很熱鬧。」
小舒說的是前些日子晏娘剛譜完曲的《浣溪沙·元夕》,詞作者甫一聽曲便三呼「知己」,市井裡不懂其中的妙義,只覺得小調哀切婉轉,別有韻味,儘是口口相傳,還真有名動天下的感覺。
「小舒,等你哪天聽懂了,你就長大了。」
晏娘摸了摸小舒的腦袋,一個婢女走進房來,對著晏娘欠身一禮。
「姑娘,王爺傳話來,讓姑娘收拾一下,一會會有人來接您,王爺說,不必帶上小舒姑娘。」
一聽不讓帶上自己,小舒一下子就蹦起來,「憑什麼不帶上我,他萬一欺負姐姐怎麼辦,我必須要去!」小舒說著就要拉著這婢女去理論,晏娘趕忙拉住她。
「小舒,王爺找姐姐是正事,你去了不方便,乖乖在家裡帶著,姐姐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徐清齋的糕點,好不好?」
小舒背過身去,「姐姐越來越多事瞞著小舒了。」
「乖小舒,去替姐姐挑件好看的衣服吧。」晏娘看小舒賭氣去了房內,這才近了問那婢女,「王爺他,可是交代了什麼?」
「姑娘,王爺說,今晚請姑娘配合王爺做好青樓女子的本分。」
青樓女子有什麼本分,輕佻浪蕩,魅惑人心,梁旭這是要讓她演這麼個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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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后,接走晏娘的馬車停在了一座府邸的門口,晏娘掀起車簾往府邸的門匾看去,「林府」。再看門口,車馬人絡繹不絕。
馬夫在外面喚了一聲「姑娘」,示意晏娘下車。她佝著背起身,掀開馬車的門帘,剛探出頭,就和一人迎面對視。
這人笑眼看她,滿臉寵溺,情意卻未到眼底。一身偽裝,正是梁旭。
「好久不見。」
梁旭站在馬車下,對著晏娘伸出手,一副親昵溫和的作態,戲這就開場了?那她怎麼能不盡心演好自己的角色。
芊芊細手鑽進梁旭的手心,提起裙擺身姿搖曳,只是下個馬車的動作,卻風情萬種,引得門口眾人頻頻回首。
「不如不見。」她在梁旭耳邊小聲嘀咕,腳一著地,身若無骨行了一禮,「王爺萬安。」
梁旭笑了笑,這女人,演戲也是一頂一的好。
「你的琵琶可帶了?」梁旭看了看她身後的馬車。
「帶了。」
「那便好,還怕你用不慣別人的琴,走吧,帶你喝酒去。」
梁旭說著便徑自拉過晏娘的衣袖,帶進懷裡,摟著美人的細腰朝林府走去。晏娘掙扎,卻被握得更緊,她只好放棄。
剛進林府,門口通傳旭王的名諱,滿院顯貴齊齊朝他們看來。林老爺未經官場,生怕得罪貴人,聽是王爺不打招呼就來府上,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急忙迎上前來。
「王爺竟賞臉來了鄙府,真是老夫的榮幸啊,王爺請上座。」說著在前引路,帶著梁旭和晏娘坐了宴廳最上座,在場只他一個皇親貴胄,位置卻也合適。
因為位於最高處,此處能看到宴廳的各個角落,晏娘靠著梁旭落座,抬手整理衣袖,借著動作,眼神餘光不經意地打量四周,今日在場的皆是江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
卻不知梁旭來這唱什麼戲。
這兩人,相貌都是上上佳品,又聚了一處,舉止親昵,著實惹人注目,時不時傳來沉沉低語、嬌俏笑聲。
今日的宴會,本是雅宴,官場之人往來,吃喝是其次,那不言而喻的結交合作才是正事。旭王攜美人到來,柔和了氛圍,眾人不由得放鬆下來。
見眾人只吃酒談話,總覺得少些什麼,柳老爺想了半響,一個小廝湊過來說:「老爺,不如叫樂妓來助助興。」
對啊,宴會之上,豈能少了管弦之樂呢?
柳老爺湊到梁旭身邊,恭敬且小心翼翼開口:「王爺,小的叫人來奏樂,您想聽什麼?」
梁旭卻瀟洒一笑,揮了袖子說:「我這有江南最好的樂姬,叫那些來獻醜做什麼,來,晏兒,去給我們奏一曲添個樂。」
晏娘低頭應:「是。」然後轉頭吩咐小廝去馬車上拿她的琵琶。
不一會,一人搬了木凳置在宴廳中央,琵琶也取來了,見差不多了,林老爺才又作揖小跑到梁旭面前。
「王爺,布置好了,請姑娘演奏吧。」
晏娘看向梁旭,他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手裡把一個玉指環勾進她的小指,「去吧。」
她起身接過小廝恭恭敬敬遞來的琵琶,往宴廳中央徐徐走去,這中間不過幾步路程,偏偏叫她走出柳搖花笑的風姿,媚態十足。
坐定,撥弦,音起,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右手小指戴了梁旭強塞進來的玉指環,本就不適,忽然又不知什麼東西擊中了指環,酸麻立時傳遍了整個小指,她手一顫誤了幾個音。
在場的都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從小耳濡目染,如此突兀的錯誤一下便聽了出來。
晏娘只好停手,樂曲漸入佳境時戛然而止,令眾人很是不愉悅,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們不由得皺了眉,幾個人氣急了,甚至怒目朝向晏娘。
「請大人們見諒,小女子忘取了指環,掃了諸位的興緻,實在抱歉。」奏了這麼多年琵琶,今日是出錯最嚴重的一次,這一曲是作廢了。
她伸出右手,給眾人看這玉指環。翠玉渾體通透,陽光下更是如同青竹,翠綠欲滴,這些人見是上好的寶玉,瞬間就被吸引了目光。
「好玉啊,真是好玉。」
「是啊,上品啊。」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在場幾十個人都對這寶玉心生嚮往,發出讚歎之聲。
卻只有一個人,愣在當地,張目盯著那枚玉指環,眼珠一動不動,漸漸臉上升起震驚、喜悅、害怕、慌張……最終歸於平靜。他低了頭,將自己的情緒藏在了人群中。
一場宴會吃到月上梢頭,終於散了場。
馬車內,晏娘勾了一角窗紗看窗外,一言不發。剛才出了林府的大門,梁旭就拉著她上了同一輛馬車,逼仄的空間里二人相對無言,深夜寂靜,馬蹄的聲音格外響亮,每一聲都踏著她的心跳。
「你可知今天帶你來做什麼?」
晏娘回頭看梁旭,面前的人總透著一股邪魅,她猜不透梁旭,就不想費神去計較。
「王爺今天應該是要用那枚指環換想要的東西,而晏娘更加強了其中的效果,對嗎?」
「你還真是聰明。」梁旭覺得她有趣,「王家嫡女天資在外的名聲果然不假。」
馬車不大,梁旭不知不覺靠近,讓他們顯得親昵,晏娘感覺不合適,演戲是演戲,不代表她樂意和他親近。
她往旁邊挪了挪身子,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那王爺拿到想要的東西了嗎?」她繞開話題。
「隨我回府,最遲今晚子時,就能成了。」
回府?這是要把她接到梁旭在江南的住所了,那裡進去了,還出的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