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謊說得太多
花嫵鑽進車廂,坐到南宮懿對面,怔怔道:「殿下看見我了?」
南宮懿剛要說話,忽然握拳掩嘴咳了起來,最後咳得臉都發紅了,花嫵連忙道:「你別說話了,先喝口水。」馬車裡的小几上放著茶壺和杯具,她動手倒了一杯水遞給南宮懿。
手指相碰的瞬間,花嫵心道他的指尖好冰啊,站在外面許久該凍壞了吧?難怪一上車就咳。
南宮懿把水喝了,深吸了一口氣,花嫵瞧他還是不太舒服的樣子,於是很自然伸手拍了拍他後背,幫他順順氣。
南宮懿閉起眼睛,全身浮起微小的戰慄。花嫵的撫摸很自然,力道恰到好處,這被放大的感官體驗讓他又緊張又忍不住迷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連身體竟然都不抗拒她的靠近了,南宮懿無奈地想不知是她太高明還是自己太自作聰明,沒騙到她什麼,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
花嫵撤回手,又倒了杯水給他,南宮懿再次喝下,笑道:「好了許多,多謝花道長。」
「沒關係,許是我剛才撩開帘子讓風灌了進來,沒想到這初秋的天氣還挺冷的。」
「一早很涼,你為何從那個方向路過御史台?」南宮懿再次問。
花嫵想了一下,道:「我出去吃早點了。」
南宮懿明顯一愣。
花嫵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扯謊,也許最近謊話說的太多,習慣了,張口就來。
「那,你是在御史台前遇到謝公子的?」
「嗯,我向他道了謝,謝他之前幫忙打聽槐兮姑娘的下落,謝公子為人很是爽快。」
南宮懿想了想突然問:「他有沒有跟道長說別的什麼?」
花嫵看著他的眼睛,像是看到星辰雲海一樣,心中充滿安寧,她搖搖頭,「沒有,謝公子話不多,我們又不熟,沒再多說什麼,我便走了。」
南宮懿略微點心,花嫵若是不知道靈霄尚在榮安侯府,就不會輕舉妄動,他就怕她一個衝動把榮安侯府掀了,被他們盯上。
「至於槐兮姑娘的事.......本王還在打聽,還需你寬心等等。」
花嫵連連點頭,「我知道的,我不急。」
若說從榮安侯府出來的時候她還想過找南宮懿商量商量,可在御史台門前站過之後,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提。
他在那些書生,在這個階級間的聲望這樣高,若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輕放了崔黎和崔融,那些擁戴他的人要怎麼想?會不會對他失望?
謝恬今日跟她說的話再明白不過:槐王需要這些人支持他,他受他們擁戴膜拜,同樣也被他們的信仰威脅,所以謝恬請她不要多話。
謝恬說如果她開口,會讓槐王為難。
花嫵不由心想他會為我的事感到為難嗎?他是不是也不算很討厭我?
心虛之間,兩人彼此望了一眼,又都很快挪開目光。
花嫵不想傷害南宮懿觸手可得的利益,南宮懿不想花嫵涉險,兩人都揣著心事,突然對坐發獃起來。
半晌后,南宮懿問:「道長迴流雲觀么?」
「嗯嗯,把我放在巷子拐角處就行。」花嫵微微把門帘拉開一個小縫,看了看外面,快到了。
「好。」
「對了殿下,」花嫵忽然回頭看他,問:「齊巔還沒有找你要回他的靈劍嗎?「
南宮懿搖頭,「他住進流雲觀后,並未來尋過我。」
花嫵嘆了口氣,無奈道:「他都在想什麼啊,兵器丟了都不找,還等著你上門給他送不成。」
「不錯,也許他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呢。」南宮懿煞有介事地點頭,還微微笑了一下。
花嫵看到他表情,覺得他心情好像不錯,看來齊巔的到來並沒給他造成太大壓力,這就好,她覺得自己也忽然安心下來。
馬車停到流雲觀附近后,花嫵同他客氣地道過謝,準備起身。
「對了,」南宮懿忽然又說起來,「那日你在蓮閣,是不是同丹鶴起了衝突?她可有傷到你?」
花嫵愣了一下,又坐回去道:「沒有,那天其實沒動手,只是動靜鬧得有點大,後來我走了,都不知丹鶴是如何收拾那爛攤子的。」
「這你不必擔心,宮觀這點銀子還是出得起的。」
「殿下,你還記得我們在瓊州一個城池遇到過一位叫流雙的道士嗎?我們救下了他師父松月道長。」
「記得,他還去城外追上了我們的馬車。」南宮懿看了花嫵一眼,「他還說想來宮觀尋道長你。」
花嫵在思忖回憶,顯然沒將南宮懿的酸意聽進耳里,自顧自道:「他提過宮觀中的一個人,叫赤猙,那日在蓮閣我見到了這個道士,修為的確了得,而且品行也真的不怎麼樣。」
「你打不過他?」
花嫵想了一下,慢慢道:「一對一的話也未必打不過,但是絕對很吃力,他是個沒有下線的人,想要贏過這種人很難,不過,他似乎很偏袒丹鶴。」
南宮懿忽然正色叮囑:「赤猙道長是丹鶴的師叔,一向不管宮觀事務,卻在宮觀中有著不低的地位,若沒什麼要緊事不要招惹他,你那日做得沒錯。」
花嫵猶豫道:「我本以為一國宮觀的道士就算不宅心仁厚,也該是光明磊落的,沒想到來了長安才發現......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南宮懿看看她眼底茫然的神色,嘆道:「道士也是人,是人皆有慾望,道觀也不是一塵不染之處,總有做人不通透,心地不善之人的,都是尋常,不僅宮觀如此,你日後去看看,其他道觀也是這樣。」
花嫵心道做人的確都有私心,這無可厚非,可在明顯的大是大非面前還會動搖拎不清的人,哪裡是有私心,分明就是沒有良知!
她微微一哼,「至少我太淵觀出來的道士不會連善惡是非都分辨不清楚,明知邪門歪道不可取,還跟他們攪合不清!」
南宮懿溫聲輕笑,好像在笑她言語天真,可其實他心裡知道他笑得是不敢認同罷了。
他能認同花嫵,但還是無法相信太淵觀。
「那,殿下我先走了。」花嫵突然覺得自己說多了,畢竟槐王不喜修界,他大概不願意談這些事吧?
「好,慢點。」南宮懿目送她。
花嫵彎腰到門邊,想了想又回頭問:「殿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崔家那兩位公子,朝廷到底會怎麼判?」
南宮懿道:「都會死,崔融只是現在還沒被抓到證據,但你也看見了,許多人等著看他掉腦袋,證據遲早都會有的。」
花嫵緩緩打了個寒戰,跳下馬車。
看來如今不想坑槐王的話,唯一能救靈霄的辦法就是去榮安侯府搶人了,花嫵心道,反正自己修為都精進了,不如去會會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看看到底長進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