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殤逝(十)

第十章: 殤逝(十)

樂喜兒搬了方才庄妃的原話,釋疑道:「庄妃說紫心那丫頭,野性大。怪著初貴人心疼家生丫頭婉心,埋下了恨意。想要置越過主子飛上枝頭去。?可放眼這後宮,也唯有咱們永壽宮才是皇上最在意的。若能引得兩宮視同水火,總算消了心頭不平。

再者,這紫心從前跟過冷宮裡的劉佳氏,如今景陽宮誠妃的表姐,早就對咱們主子存了恨心。」

「狗屁不通。」沛雙在氣頭上,根本顧不得言談守禮。只覺得一股一股的怒氣頂上了頭,臉頰如滴血之色,紅紫的唬人。「純粹是她們信口雌黃的混話。」

襲兒聽清了樂喜兒的話,攔了沛雙道:「為何皇后帶著徐淼,皇上帶著常永貴、小馬子,卻還要咱們宮的樂喜兒跟著伺候?難道你你還不明白么!就為了讓樂喜兒能將方才那些話帶回來,說給咱們娘娘聽!」

這個時候,皇上的心裡難免會更在意成孕的初貴人。反倒是永壽宮的新喪,說出來知會憑白給人添堵。襲兒冷笑一聲,放慢語速道:「皇上哪裡肯信這樣的胡謅之言,信的不過是初貴人腹中的皇嗣罷了。再說,不是還有皇后呢么?這樣的苦心經營,皇后要看的絕非這樣的結局。」

「姑姑說的不錯。」樂喜兒接了話茬便停不住:「奴才這麼看著,皇後娘娘也是不肯就信的。可無奈庄妃言之鑿鑿,說初貴人不肯背負這樣的冤屈,險些以死明志,帶著身孕就連額頭都撞破,皇上這才不得不信。

好在給初貴人安胎的御醫診斷,說是胎象平穩,皇上這才稍微放心了些。還有就是,紫心那丫頭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為,似存了必死之心。」

「若當真是恨透了自己的主子,又怎麼會這麼輕易便承認了!」如玥吸了一口冬日寒涼的蒼風,聲音也跟著顫抖了起來:「當真是此地無銀了。」

樂喜兒心裡著急,嘴上越發沒有把門的。該說的不該說的,竟是一股腦的都吐了出來。「是奇怪,可皇上聽著卻沒說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如玥滿心的委屈,竟不知該從何說起。是呀,皇上心裡惦記初貴人的龍胎沒錯,可欒兒,到底是他的親骨肉,難道說初貴人那邊歡愉溫馨就夠了?而自己和欒兒天人永隔的痛楚,也盡然可以隨著歡顏笑語一掃而光了。

「你說什麼?」沛雙生恨,恨皇后心狠手辣,恨庄妃臨陣倒戈,更恨初貴人竟然在這個時候得沐了天恩。可除了瞪大紅腫的雙眼,凶神惡煞似的沖著樂喜兒吼,她再沒有別的主意了。

「你方才是說,庄妃親口所言,初貴人額上的傷是『以死明志』而撞的?」

樂喜兒不知究竟,畏懼的點了點頭:「方才庄妃是這麼說的。說初貴人情願一死,也拒不承認自己存了害小公主之心。」

「她也敢說?」一想到小公主的慘死,沛雙就怎麼也抑制不住憤恨。那種痛楚,猶如千刀萬剮在自己心上,痛的她全身顫慄不止,血氣湧上了心頭。「她要不要臉啊!昨天,就在內寢之中,那麼多人都瞧見了!

初貴人額頭上的傷,分明是庄妃她以金鐲砸傷的。事實是怎麼樣的誰會不清楚?可當著皇上的面,她竟敢紅口白牙的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怕下了地府讓閻王爺擼了舌頭去。」

「夠了。」如玥嗔怒,明知不理智也於事無補:「欒兒去了,我這個做額娘的沒本事保住她的性命,只求她能安靜的離去。陪著她安安靜靜的走完這一世的最後一程。其餘的事,等過了這些時候再從長計議不遲。」

「可是小姐,小公主走的太冤枉了。什麼都不做,要奴婢怎麼能無愧於心?」沛雙一下子失了力氣,整個人鬆散的如同紛飛的枯葉。看著如玥決然的模樣,沛雙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能,即便真的為小公主報了仇又能怎樣?

小公主還是活不過來了。?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沛雙便沒有了聲音,默默的跟在如玥身後,朝著正殿的方向而去。

「只怕那紫心正是為了維護初貴人,又或者受了庄妃的脅迫,才不得不求死的。」襲兒心裡猶如明鏡:「否則該抵死不認才對!這樣的急不可耐,由見庄妃對咱們永壽宮早也嫉恨上了。」

「庄妃之心倒未必談的上恨,嫉妒總是有的。」如玥的步子越發輕盈,眉目見匿去幾分冷意:「她是想要分寵,越過我去!」

「有什麼差別?」沛雙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差別在於,庄妃不會取我欒兒的性命,豎起與我對抗的旗幟。」如玥話音落,便邁進了正殿的門檻兒:「別再說了,讓我靜一靜。」

皇上已然離去,正殿之上那些梨花帶雨的妃嬪們,又將擺出一副看好戲似的姿態!如玥不想看見她們,卻又不得不看見,好似什麼都由不得自己。

「樂喜兒,去告訴皇上。先前跟在小公主身旁伺候的宮婢拖去亂葬崗子活埋,一個不許留!」如玥冷不防的冒出這樣一句怨毒之言,激的樂喜兒瑟瑟不止。?只是如玥絲毫沒有覺出什麼不妥,自言自語般道:「沒有用的人,不配留在這個世上。更不配留在永壽宮!」

宮嬪們心驚,臉上的神色一水兒的收斂,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慪惱如妃。?襲兒以肘部頂了頂樂喜兒,催促道:「還不去。」?樂喜兒這才回過神兒,慌亂「嗻」了一聲,便又掉頭躥向了偏殿。?暮色垂至,寒風凜凜,皇帝才從雍和宮擺駕,朝著如玥的永壽宮來。

「娘娘,皇上的聖駕已經朝咱們永壽宮來了。」襲兒見如玥默默擺弄著小公主生前穿戴過的物件,不由得提醒道:「初貴人成孕,皇上這會兒心中歡愉,只怕見不得這些,讓奴婢收了去好生保管吧?」

如玥輕輕搖了搖頭,只因今日並未佩戴過多的飾物,格外輕利。「襲兒,你不曉得我擔心什麼么?」

「奴婢曉得。」襲兒喏了聲音。「娘娘,奴婢只覺得腹背受敵時,很多事不能計較。皇上,也有皇上的為難。」

沉默的片刻,如玥總算輕嘆一聲:「連你也想到這一層了,必然不是我一個人的預感。你去吧!待會兒皇上進來不需通傳。」

「知道了,娘娘。」襲兒伴了如玥這些許年,總還是明白她的心思。能看透徹的事,便算不得事了。「別怪奴婢多嘴,再說句越了身份的話。娘娘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違背皇上的聖意啊!」

「我有分寸,謝姑姑提點。」如玥掩飾的很好,至少襲兒沒看出她的心慌。

只是,皇上果然會這樣無情么?昏黃的宮燈在這個時候溫暖不了人心,這便是宿命吧!

明知道皇上要來,如玥依然沒有迎駕的意思。縱然明黃的身影祈然玉立,如玥依舊垂首哀思,輕撫著手中的物件。

「如玥。」皇帝立在如玥面前多時,才輕喚了這一聲。眼前的可人兒神思不屬,滿面憔悴,楚楚憐憐的模樣似一枚朱紅的烙印落在心上。

「皇上。」如玥擱下手裡的物件兒,不管不顧的投向皇帝的懷抱:「都是臣妾不好。」滿心的溫熱不是假的,如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痴心一世,只為了他。

「你沒有不好,是朕不好。」皇帝將如玥緊緊擁在懷裡,渾濁的淚滴順著滄桑的面龐滾落。「可是如玥你要明白,朕不好也只能不好了。」

不好也只能不好了,這話是什麼寓意,如玥的心猛然揪緊,不敢順著皇帝的話音往下想。果然心裡的猜想都要應驗了呵!

皇帝話峰一轉,撫著如玥的背脊,道:「朕的靜靜們一個個的去了。說到底是上天不許朕享女兒的福!如玥,再給朕添個小阿哥吧?有了皇子,總才算有了依靠。」

「皇上不就是臣妾的依靠么?」如玥不以為然,秋水似的雙眼泛起霧氣:「臣妾所能儀仗的,從來都是皇上的隆恩眷顧。何況初貴人腹中,也有了皇上的小阿哥。」

「旁人的,怎及你和朕的?」皇帝許是倦怠了,貪婪的將頭偏在如玥耳畔:「不是朕涼薄寡情,痛失欒靜的苦楚,怎麼也比不上讓朕看著你心痛的苦楚啊!能給你的,朕毫不會吝嗇。可是如玥,朕也有給不了你的。」?皇帝兩次欲言又止,如玥即便是再醉心沉痛也清白了。

欒兒的血仇,只消抵了一個無辜宮女的性命便要作罷了。?再不情願又能怎樣?總歸不能在這個時候與皇上決裂。

如玥涼透了的心房隱隱作痛,輕聲道:「臣妾明白。」

這是欒兒才走的第二日啊。皇上曾親口允諾在給欒兒一個交待。如玥僵硬的身子好像有些不停使喚了,越是想要掙脫皇帝的懷抱,越是貼的更緊了。

後宮有妃嬪成孕實在觸不得眉頭。依著皇后的意思,八皇女欒靜的喪儀只在第三日便草草落葬。

伴隨著皇八女的殞逝,身懷龍裔的初貴人再度被推上了風頭浪尖。永壽宮轉眼冷清了起來,卻換來了永和宮的門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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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傾宮之如妃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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