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手足
「本宮也想聽聽石御醫的解釋。」如玥的話透著機鋒,卻依舊是不疾不徐的樣子。而你絲毫不能從她的臉上,察覺一絲的不適應。哪怕她辛苦的懷著孩子,也沒有半點柔弱或是不支,和媚貴人顯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媚貴人一直死死的咬著唇瓣,動也不敢動。她的內心是那樣的惶恐不安,不光是為自己,更多的卻是為了心上人。原是想著,能誕下一個她們的孩子最好不過了。卻沒有料到,正是她千辛萬苦保住的這個孩子,反而會斷送了他的性命。
該怎麼?媚貴人一心只盼望著紫佳辦事利落一些。所幸有薩滿法師這麼一攪合,人多了,嫌疑反而減輕了。只要小公主的屍體被燒毀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孩子不是皇族的血脈!孩子……
媚貴人的心揪的緊緊的,越緊就越是硬,越硬就越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要邁出腿去攔下罪責,卻聽見魯天平靜而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
」誠妃娘娘的疑惑並非沒有道理,只是臣一心記掛小公主的安慰,也顧不得那麼多旁的了。縱然和小六子有交情,可不能看著他傷害大清國的金枝玉葉啊。再者,之所以蒙面,也是怕驚動了延禧宮的玉妃娘娘。畢竟後宮之地,臣未經通傳擅自闖入已經很不合理了。
心想能不驚動人解決了此事,才算是最好的。實在是迫不得已,才用了這樣的法子,還請皇上恕罪。」魯天不溫不火的樣子,冷靜的讓人看不出破綻。
似乎一切的解釋,談不上多麼的合理,可就是讓人挑不出錯來。
如玥順了順氣,從容一笑:「那本宮不是要感謝你了么!要不是你這樣的義舉,本宮的小公主……」
「又來了。」庄妃不耐煩的打斷了如玥的話:「貴妃娘娘,不吉利的話咱們別掛在嘴邊來說好么!」品著不是味兒,庄妃睨了一眼遠遠跪著的欑子,蘭指一點:「那個奴才是怎麼回事兒,是否也有話要說?」
皇帝睨了一眼,才想起來石黔默的事兒還沒有問清楚。這麼看來,今兒是離不開這長春宮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皇帝按了按太陽穴,企圖減輕頭疼的癥狀。「稍後……再議這一樁。」
庄妃點了點頭,心裡總算踏實了些。這麼看來,皇上也並非一味的護著媚貴人,還是說皇上已經看出了端倪。若是後者,那麼如貴妃必然能全身而退。可不管是不是後者,媚貴人的好日子,怕也是到頭了。
張平卻在這時,憤憤的開口說道:「奴才不敢欺瞞皇上,皇后,奴才的的確確是親耳聽見那個小六子的話。」張平側首睨了魯天一眼,決然道:「小六子說,『魯天,你好狠的心,分明是你的主意,竟然又要來殺我!』這些話奴才聽得格外清楚,即便是今天皇上再問,奴才也敢當著面與魯御醫對質。這些話,不知道大人又該如何解釋?」
魯天微微一怔,隨即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只是薄薄的唇角抿的更緊了。「小六子只說,是我好狠的心,分明是我的主意,又要殺他么!可這和小公主被劫持又有什麼關係,說的卻是靈一樁事兒罷了。」
皇后眼看著如貴妃就要得逞了,媚貴人或許會「倒霉」,卻被這個魯天一再的狡辯弄得不似那麼回事兒了。心裡竊喜,畢竟媚貴人出身不好,又沒有統領後宮的權勢,總要比如貴妃好控制些。「那麼,魯天,小六子口中所說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小六子口中的那一樁事兒,是說媚貴人當年還是宮婢時,不慎於內務府門外滑胎的之事。隨後是臣買了小六子的人情面,偷偷替媚貴人診治了身體,一看便知那胎兒是以銀針刺血而流掉的。」魯天微微鎖眉,略顯得沉痛:「當時,因著媚貴人只是個宮婢,臣不知究竟,便提議要小六子保守住這個秘密。
可是後來,媚貴人成為了小主,小六子這才得知那個孩兒是皇上嫡親的血脈。幾欲翻出舊賬,找出當初殘害龍裔的罪魁禍首,好能調出燈籠庫,跟隨媚貴人這樣有身份和恩寵的小主。臣一直阻攔,豈料他還是犯險去接近如貴妃,被扭送去了慎刑司。
到最後,甚至不惜擄劫小公主替媚貴人復仇。可由始至終,臣都都是希望小六子息事寧人,畢竟後宮里的事兒輪不到臣多管……」
魯天東拉西扯的,似乎將從前發生在媚貴人身上的事兒盡數的串連起來。如玥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這個魯天竟然會知道的這樣多。實際上他依附媚貴人的時間根本不長。難道是沖著自己來的?
如玥的心不免抽搐了幾下,好不容易才舒了口氣。若是魯天果然是沖著她來的,根本不用救下笑薇,任由小六子胡作非為也就是了。那麼,到底魯天的目的是什麼呢?怎麼也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心有城府的人,會真的效忠媚貴人,那麼魯天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席話說下來,石黔默無疑又被推向了風口浪尖上。
「石御醫。」如玥沒有半點護短的意思,雖然石黔默一直都是她的人。「究竟當年內務府之外,定嬪的侍婢寒霜小產,是否與你有關。當著皇上的面兒,若是你有一句不實之言,皇上不發落你,本宮也斷然不會寬恕你。無私顯見私,本宮身邊的人,絕不能出不忠不孝之輩。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石黔默近前幾步,跪在了張平與魯天身後。「皇上,微臣並沒有害過媚貴人的龍胎,由始至終,這不過是媚貴人刻意傳出後宮的謠言。實際上,一直都是魯天在背後一手策劃的。倘若果然有人殘害龍裔,那麼這個人一定是魯天!」
誠妃聽得有些糊塗了,也顧不上吃手裡的清粥:「這是怎麼個說法,石黔默,你說的詳細一點。」
石黔默的臉上,閃過無比絕望的神情,似蝕骨的痛楚,好半天都沒有緩過來。「皇上,微臣有罪,微臣一早已經知道了魯天的真實身份,卻沒有稟明皇上、如貴妃娘娘,才致使後宮接二連三的波折不斷。」言至於此,石黔默的淚水無聲的掉了下來,他重重的叩首伏地。
仰起臉時,眼底已經沒有淚水,只剩下肅殺與決絕:「皇上可還記得,當年為大阿哥診治的齊川,齊御醫?魯天正是齊御醫親妹與家父的私生子。」
「竟有此事。」皇帝臉色大變,不覺懊惱:「齊川當年司職照料大阿哥的身子,豈料大阿哥夭亡,從前的誠妃劉佳氏遷怒於他,賜了死罪、抄家滅族,的確是茹莽了些。不成想,她的妹妹竟然還活著,且與你父,留下了這麼一個……」
魯天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身份之謎從來不曾有人發覺,竟不想石黔默已經知道的這樣一清二楚了。他忽然就笑了,這藏匿在他心底些許年的秘密,一下子被人撕扯開,連著新長成的皮肉,血肉模糊的撕扯開,讓人猝不及防。「你竟然什麼都知道了……好么,呵呵……」
石黔默的臉上,沒有魯天的猙獰更沒有魯天的洒脫,他知道這個秘密一旦說出來,便永遠要失去魯天了。他們兄弟兩,或許永遠不會有相認的一天。
也許這一切,魯天並不在乎,可對石黔默來說,卻是此生的遺憾。
「由此前因,你要恨便也是恨朕,又與如貴妃、石黔默有何干係。連小公主亦不肯放過。」皇帝心裡懊悔,也確實覺得是虧欠了齊家。口氣不免軟了幾分,可縱然如此,天威依然不減。
「不怨他!」魯天冷哼一聲,猛的站起了身子。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想再忍下去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這個樣子。葯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說的全都是廢話。敵不過皇族的一道聖旨。誠妃當年,不過是王府中的側福晉罷了,不也一樣要了我一家數十口的性命么!」
冷冷的瞥了石黔默一眼,魯天幾乎是想也不想,猛然回身就是一腳,正不偏不倚的落在石黔默的胸口。這一腳不輕,踢的石黔默當即伏在地上口吐鮮血。
常永貴警惕的就要傳御前侍衛護駕,只是皇帝一個不允的眼神,
「你瘋了,當著皇上的面竟敢傷人!」媚貴人姦細的嗓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強烈的顫抖著。
魯天頭也不回,仰頭大笑:「不錯,我是瘋了。當年我娘已經身懷有孕了,可偏偏那該死的石斌豫,竟然另結新歡,絲毫不顧忌我和娘的死活……娘鬱鬱寡歡,生下我就閉上了眼睛。可是他爹呢……卻功成名就,妻妾成群!
皇家已經涼薄極盡了,不成想連有情人也是這樣涼薄。叫我怎麼不恨!當我知道這一切,我就已經瘋了。這一切,都是你們虧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