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陳嬤嬤
「可笑了!」如玥撫了撫尖細的金護甲,凸起的珠玉格外的突兀,只覺得自己的心竟然也是這樣的坑坑窪窪。「即便是你要怨,也是怨始亂終棄之人。君要臣死,那皆是臣子的本分。又與本宮的笑薇何干?說到底,本宮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這麼做難道只是為了泄憤這麼簡單?」
一直都平靜如常的如玥,忽然動怒。言辭直戳眾人心中的謎團。究竟魯天要做什麼,呼之欲出。
魯天卻忽然閉了口。沉默的他,猶如被霜打蔫了的茄子,雙眼空洞洞的失去了光彩。明知道,媚貴人誕下的那個孩兒,並非皇帝而是他親身的,他能說什麼?無畏的冷笑,心底還渴望著孩兒能有一線生機:「臣也想讓皇上嘗一嘗,失去至親骨肉的滋味。孰不知皇上最疼惜的,莫過於如貴妃與皇九女。
只可惜,魯天沒用,臨了之時,卻心軟了下來。這才又從小六子手裡,救下了命懸一線的固倫公主。如今娘娘既然要追究,拿命抵命也好。」
石黔默卻急了,連連往前跪走了幾步:「貴妃娘娘,魯天畢竟懸崖烈馬,終歸沒有危害小公主的性命,求您饒了他吧!」
「滾開。」魯天冷哼了一聲,雙眼似乎能噴出火來:「不用你在這裡假好心。若不是你爹負心,攀附你外公的家世,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么!也所幸是我命不該絕,才有今日的復仇。死亦無悔。」
媚貴人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魯天明顯是想要護住她和孩子的命。總算這個難忍沒有兩撥至極。可她自己竟然這樣的狠心,是否當真不該這麼草率就下了定論呢……忐忑不安之間,媚貴人的目光十分遊離。無意掃過皇帝的面龐時,所見的,依然是冰冷的樣子。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手心裡早已滿滿都是冷汗。若是她此時收回成命,襁褓中的女兒或許還能活下來。但是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如貴妃究竟知不知道真相呢?
不行,我不能買賭個萬一!媚貴人在心裡打定主意,眉頭幾乎皺成一團了。
誠妃看得十分清晰,冷嘆道:「媚貴人是身子不適么,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啊。」當然誠妃這樣說話,根本不是在關心媚貴人什麼。相反,她根本不給媚貴人說話的機會,便兀自問道:「莫不是魯天遭難,媚貴人你會怕和自己扯上關聯,這才唬得臉都綠了?其實無礙,皇上明察秋毫,如貴妃娘娘又是最寬容的性子,必然不會與你為難的。
要不然,小六子是你的人,那會兒死在延禧宮的時候,也就拿你問罪了。可說到底,現在也不過是魯天的罪責,你何必如此害怕呢!」
「誠妃娘娘,臣妾不是……」媚貴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是滿臉的委屈,淚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滾,映著她病態的倦容,楚楚可憐的讓人心慌。
若是往常,或許皇上會安撫幾句,可這會兒,皇上竟然什麼話也沒有說。皇后還特意仔細睨了一眼,到底也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痕迹。
「皇上。」媚貴人三步兩晃的走上前來,凄婉無比的跪了下去,面上一串晶瑩的淚珠子閃動著幽幽的光彩:「臣妾真的不知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魯天沒有回頭,鎮定如常的立著。
石黔默伏在地上,聽見媚貴人的辯解之詞,卻是忍不住了:「皇上,臣有一事必須當著媚貴人的面兒說清楚,由始至終,臣都沒有殘害過媚貴人腹中的龍裔。而內務府之外,臣不過是好心救醒了媚貴人。
當時的確發覺媚貴人有外力致使小產的徵兆,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婢,怎麼會有身孕呢!臣不敢宣之於口,唯有暗中使了銀子,讓欑子與小六子將她送回伺候的寢宮裡去。至於她因何而小產,是何人所為,微臣一概不知。更不似什麼別有用心之人所言,是如貴妃娘娘指使的。
試問當時媚貴人不過是小小的一名宮婢,誰又會將目光鎖定在她身上,卻做這些旁人不知的事情。如貴妃娘娘又要兼顧後宮諸事,實在無暇顧及。請皇上聖斷!」
庄妃兀自撫了撫手上的帕子,柔光水滑的感覺好似笑薇光潔的臉蛋兒。「從前的事,臣妾心想,十之八九是李氏所為。皇上,如貴妃最有慈母情懷,就連皇後娘娘的三阿哥也每每惦記著如娘娘,可知這一份心,早已波及旁人之處了。
怎麼會預先知道媚貴人有孕了,還算得那麼准,正逢內務府外就能遇上她暈厥呢。前因後果,皆在人心,不信皇上問一問這個人,就一清二楚了。」
話音落,庄妃對常永貴使了眼色。
侍衛得令,很快就帶了上一位嬤嬤。
不看這人還好,只看了一眼,媚貴人連跪也跪不住了。「陳嬤嬤……你不是已經……」
「見著故人了,難免激動。可是媚貴人你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不是!」庄妃冷哼了一聲,嗤鼻不已:「皇上,臣妾好不容易才想盡辦法保住了陳嬤嬤的性命。而陳嬤嬤並非什麼僭越了小主,不遵循宮規才被處以極刑的,反而是她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
陳嬤嬤剜了一眼媚貴人,心生怨憤的跪下。一跪下,就捲起了自己的袖子:「皇上,皇後娘娘,各位娘娘請看。」
「這是什麼痕迹?」皇后十分驚訝,像是一個個針扎的小圓孔,黑黢黢的,卻比繡花針要大出許多來。
誠妃只看了一眼,就顫抖不已:「明顯是錐子刺在肉里,留下的痕迹。」
「娘娘睿明。」陳嬤嬤不卑不亢,卻極力隱忍著自己的委屈:「這正是錐子沾了墨汁,刺在肉里留下的痕迹。奴婢滿身皆是,敗媚貴人所賜。」
如玥抽了一口涼氣如喉,只覺得百般不是,心裡一股一股的酸水翻上來,攪得她心緒不寧。「你不過是跟在李氏身邊的嬤嬤,媚貴人何以要這樣加害你?」
「回貴妃娘娘的話。正因為李氏從前也這樣對待了媚貴人,才致使李氏被毒斃之後,媚貴人心恨難平,盡數將怒火強撒在老奴與田嬤嬤以及其餘幾個嬤嬤身上。幸虧老天有眼,奴婢被抬去亂葬崗的時候還有一口怨氣沒斷,被人救下了。養在宮外,也是最近才遇見給庄妃娘娘辦差的小公公,才能得返宮中,活著替自己伸冤。」陳嬤嬤回想起那些日子所遭的罪,老淚縱橫,眉眼間滿滿都是傷痛。
誠妃越聽越覺得很有意思,咂嘴道:「清粥好喝,卻不及當事人的實情有意思。陳嬤嬤,你如實說來就是。想來皇上皇后也很想知道,究竟李氏都對媚貴人做過些什麼,才讓她這樣兇殘成性的對待宮人。」
「不是的,臣妾沒有。」媚貴人緊著跪直了身子,連連分辯:「李氏咎由自取,近者當誅,遠者流放,分明就是宮規。臣妾不過是遵循了宮規,處置了近身伺候李氏的宮人罷了。哪裡會有什麼兇殘之說,誠妃娘娘您是存心要冤枉了臣妾么!」
「好大的膽子。」誠妃猛然一震,臉色陰沉的厲害,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色,看不見一絲的光亮。「本宮不過是就事論事,何必要冤枉你。再者說,宮規有哪一條,是說以墨汁沾在納鞋底兒的錐子上,刺穿宮人手臂的。瘋魔了么你!這還不是殘暴是什麼?」
「誠妃娘娘息怒。」陳嬤嬤饒是一拜,連連說道:「李氏曾經讓奴婢等人,為媚貴人驗明是否處子之身,因而得罪了貴人,才落得今日的田地。」
如玥抵觸了遮住了口鼻,別過臉去不願意再看媚貴人一眼。那是什麼人才會遭的罪,不忠不貞,否則滿宮上下從來就未有如此一說。
當然這些話不必宣之於口,皇上豈會聽不明白。
果然如玥才想到這一點,皇帝便憤然的開口問道:「那李氏,又為何要替媚貴人驗明正身?」
「皆因媚貴人平素行為輕挑,李氏害怕她不貞潔,這才迫不得已。」陳嬤嬤雖然知道李氏種種的行為皆出於私心,可那畢竟是她跟隨了多年的主子。因此言談之間,多少也狠不下心來拆穿什麼。
「你胡嚼,分明是你刻意所言,不盡不實。」媚貴人哭的險些窒息,連連搖頭,好半天才回過氣來:「皇上,臣妾並沒有啊,皇上,您不要相信區區一個嬤嬤的話。臣妾之所以用錐子刺她以示懲戒,不過是因為從前李氏也是這樣待臣妾的……滿心的屈辱,這才會朝著她親近的人發,可臣妾並不是那樣的人!」
庄妃的眼睛瞪的又圓又大,驚訝的下巴險些掉下來:「那就真是奇怪了,李氏用針扎你幹什麼?你不是她信任的人么?」
「李氏……害怕皇上寵愛了臣妾,便沒有她的好了。因此,用著臣妾也防著臣妾……」媚貴人委屈不已,淚水更如珠串一樣,涔涔垂落不止。
「這麼說來,李氏就極有可能使媚貴人落胎,以防止她翅膀長硬了,飛出自己的手掌心嘍。」誠妃欣然一笑:「那麼方才石黔默所言,也並不算虛妄,到底可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