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果能生,誰也不願意死
??馬夫嚇得勒住僵繩,將馬車停了下來,不敢再往前走了。
雲七夕掀開車簾望了一眼,只見幾個官兵已經打開木柵欄,向馬車的方向走來。
砰砰砰!
一個官兵拿劍鞘敲了敲馬車,嚷嚷道,「馬車裡是誰?不知道這城西的東柳村是禁地么?趕緊離開,不要在這生事,小心惹禍上身。」
「這位官爺,馬車裡的是……」
「是專程到東柳村來的。」雲七夕推開車門,淡淡截斷了馬夫的話。
幾個官兵微微詫異地打量她,其中一個大鬍子的官兵咂摸著下巴,笑得有幾分邪氣。
「這位姑娘,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雲七夕鎮定地看著他,也是勾了個淡淡的笑,「知道,這裡是疫區。」
那大鬍子臉色一變,笑容消失,謹慎地盯著她,「知道你還敢來?」
「我是來看親戚的。」雲七夕回答得淡定。
「看親戚?」大鬍子哼了一聲,冷笑道,「如果你的親戚真的在這裡面,那更不必看了,只需等著替他收屍就好。」
幾個官兵聽了大鬍子的話大笑了起來,雲七夕眯起了眼,眼神驟地變冷,忍著想罵了他大爺的衝動,她亦是冷冷一笑。
「你會因為你娘得了病,就不管她的死活嗎?你會因為你孩子生得丑,就把他丟去喂狼嗎?」
幾個人笑聲頓住,大鬍子被嗆了聲,沉著臉目帶凶光地看著她,「你找死?」
雲七夕無半分畏懼,依舊笑著,「對,我就是找死,知道我是成心找死,又何不成全了我?也省得在這裡費一番嘴皮子。」
此話一出,幾個人看她的眼神就如看著怪物一般。
其中一個官兵抄起手,抱劍在懷,對大鬍子說,「老大,咱也是為她好,既然她不領情,執意要進去,那就成全了她,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是她自己的事兒,索性都是她自己找死,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這位小哥說得極是。」雲七夕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了些。
大鬍子沉著臉看了她一會兒,警告地道,「話我可說在前頭,這條路只有入口,沒有出口,進去就別再想出來了。」
「是呢。」雲七夕笑得兩眼微彎,並無半分驚慌。
大鬍子一揮手,高聲道,「讓她進去。」
「等一下。」雲七夕叫了一聲,隨後借著木杖從馬車上下來,對大鬍子道,「我一個人進去就好。」
「不行,二小姐,我跟你一起進去。」巧兒急得就要跳下馬車。
雲七夕按住了她,「巧兒,你不能,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說著,她湊到巧兒的耳邊耳語。
聽著聽著,巧兒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最後,她重重點頭,「好,二小姐的話奴婢都記住了,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我相信你。」雲七夕欣慰一笑。
當她正準備往前走時,巧兒又抓住了她,「二小姐,您,您自己要保重啊。」
雲七夕回過頭,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不必擔心。」
說完,她拄著木杖一步步地朝前走去。雖然走得吃力,背脊卻挺得很直。幾個官兵盯著她的背影,都不由驚詫了。
巧兒看著她走進柵欄里,鼻頭不由一酸,但想到雲七夕交代給她的事,她來不及傷感,讓車夫立刻調了頭,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去。
柵欄的位置其實離東柳村還有一段路程,大概是為了隔離的安全性,所以隔離區的範圍拉得比較大。
雲七夕一路拄著木杖,走了好遠,一直都沒有人煙。又走了一路,突然聽見了喧鬧聲。
聞聲望去,漸漸看到了幾處房屋。
她一步步走近,只見許多人圍在了一起,喧鬧聲越來越清晰。
「哎,這麼年輕就沒了,這瘟疫可真是害死人啊。」
「不必感嘆別人,我們大家都一樣,終會是這樣的下場,朝廷把我們放在這裡,就是讓我們自生自滅的。」
「看他的樣子是個乞丐,也不知道有沒有親人,真是可憐,連個送他最後一程的人都沒有。」
雲七夕的心猛然提了起來,一股寒氣從腳底一瞬間竄遍了全身。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他還有好多銀子沒花呢,她還沒來得及跟他道歉呢。
拄著木杖,她慌亂而狼狽地沖向了人群。
「讓開,大家讓一讓。」她慌亂地說著。
眾人回頭見她面色激動,看著她的眼光不由帶上了一絲同情。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路來。
「雲七。」她喊出聲的同時,看見了空地中破草席上放著的屍體。
不是,不是他,她心下一松,深深吐了一口氣。
「姑娘,你是他的什麼人?」有人同情地問。
雲七夕搖搖頭,「我不認識他。」
眾人一聽,不僅又是一陣惋惜,「哎,可憐啊,看來是沒有人來送他了。」
雲七夕回過頭,看著眾人,說道,「我們大家送他一程吧,大家如今在這裡共患難,也算是緣分。」
眾人紛紛點頭,有人近乎悲痛地道,「是啊,這位姑娘說得有理,今天我們都還站在這裡的人,不知道明天又有誰會離開這個人世呢。」
如此沉重的話,讓大家都不再吭聲了,甚至有婦人開始低低地啜泣起來。
雲七夕強打起精神,用充滿力量的聲音說道,「大家不要灰心,瘟疫並非不治,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我們一定會打敗瘟疫。」
有人質疑,「姑娘,你是新來的?怎麼沒見過你?你也染上了瘟疫?」
雲七夕搖搖頭,「我並沒有得瘟疫,但我可以治瘟疫。」
「你可以治瘟疫?」大家明顯不太相信,且不說朝廷拿瘟疫都沒有辦法,大家眼睛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年紀輕輕,又腿上帶殘的小姑娘而已。
「姑娘,你就不要逗我們開心了。」大家明顯已經心灰意冷。
雲七夕知道,讓他們相信她確實有一定的困難,她並不灰心,耐心解釋道,「大家想想,我既然沒有染瘟疫,又怎麼敢走到你們中間來呢?難道我不怕死嗎?我怕,我之所以敢進來,是因為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們。」
聽她這樣說,大家開始將信將疑。如果能生,誰也不願意死。雖然他們大多已經長期抱著等死的心態,可是此刻聽雲七夕這樣一說,心裡又不禁燃起了一絲希望來。
突然,一個婦人從不遠處惶急地奔了過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小雨暈過去了。」
小雨?雲七夕心頭一緊。已經有不少人跟著婦人朝著一個院子快步走去,雲七夕不再遲疑,也趕緊跟了上去。
她拄著拐杖,自然跟不上他們奔跑的速度,但她心裡很急,匆忙的腳步顯得狼狽不堪。
「小七讓我看好他,他起先還好好地,不知道怎麼,突然全身抽搐著暈了過去。這可怎麼辦,這會兒小七又不在。」
小七!小雨!雲七夕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們口中的小七就是雲七。
排開眾人,擠到床前,只見床上靜靜躺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這不是小雨是誰?
「小雨,小雨。」雲七夕拍了拍他的臉,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來不及想清楚心裡的疑問,此刻救人是第一要事,雲七夕看著圍了一屋子的人。
「大家都先出去吧,這屋子空間本來就小,都擠在房裡,對小雨反而不利。」
眾人一聽,都紛紛退出了房間,雲七夕叫住起先報信的那個女人。
「大姐,麻煩你幫我找根繡花針來。」
女人肩負著看護小雨的任務,自然不希望他出事,所以趕緊去將繡花針取了來。
雲七夕點燃蠟燭,將繡花針放在火中烤了一陣,來到床前,從小雨的人中處戳了下去,痛的刺激讓小雨哼出了聲,卻還是沒有真正醒過來。
女人對她的醫術有些懷疑,「姑娘,這樣能行嗎?」
雲七夕不說話,再將小雨扶著坐起來,找准小雨後腦勺的幾個穴位,用針一一地刺了進去。不一會兒,小雨的手指跳動了兩下,緊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他醒了。」女人歡喜地叫起來。
雲七夕動作輕柔地讓小雨重新躺下,小雨雖然睜開了眼,精神卻有些恍惚,盯著坐在床前的雲七夕,如囈語一般迷迷糊糊地道,「我們真的沒有拿你的東西。」
雲七夕心裡沒來由一疼,溫柔含笑地看著他,「小雨,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真的沒有拿。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小雨的眼神有些茫然,覺得認識她,又不認識她,「是你嗎?不像,以前你好凶,可不像現在這麼溫柔。」
雲七夕沒好氣地笑了,「我凶嗎?姐姐我從來都這麼溫柔的好嗎?」說完,她轉頭對女人說,「大姐,麻煩你端一碗鹽水過來。」
不一會兒,女人端來了鹽水,雲七夕喂著小雨喝下了之後,他又很快閉上了眼睛。
女人擔心地問,「姑娘,小雨他現在不會再有什麼問題吧?」
雲七夕替小雨蓋好被子,道,「放心吧,他現在只是睡著了。」
聽她這樣說,女人也算是鬆了口氣。
雲七夕一直坐在床前守著小雨,不知何時就睡著了,不過睡得不太踏實,她夢見小雨突然間停止了心跳,嚇得她猛然驚醒。
眼前,小雨依然在睡,她鬆了口氣,卻有一件衣服從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