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解釋
一滴眼淚落下。
陷於幻象之中的白止終於回神過來。
那不是幻象,而是他曾作為沉玉時的記憶。
陣法已經運轉到了最後,白止感覺到了另外一股磅礴的力量席捲而來,在補充著被抽去的靈力。
那是得到了神女真名之後,獲取的一半神力。現在已經隨著白止恢復前世記憶而恢復了。
白止試著動了動,神明的力量在人間原本就被消弱了不少,然而哪怕只有一半且到了人類的身體裡面又減弱了不少,此刻也依然能夠輕而易舉的破開了困著他的陣法結界。
滄溟對此卻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他的神色甚至都沒有變過一下,卻能在揮手之間輕而易舉的擊退已經恢復神力的白止。
結界中,長生的身形忽然拉長了許多,藍衣姑娘消失后所化的那一層藍色星沙已經完完全全的沒入了她的身體裡面。面容雖然沒有改變,但是叫人看著,總覺得和先前有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滄溟叔叔.......」睜開眼睛,長生的腦中還有些混沌。繼而想起了先前發生的那一幕,不免猛然坐了起來:「師父——」
「長生,你有沒有什麼不適之處?」白止的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帶著幾分擔憂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子。
沈煙也跑了過來,憂心忡忡的看著長生。
長生搖了搖頭,她先前並不是什麼也不知道的,所以此刻心中十分複雜。明月的那一部分讓她無法怨恨滄溟,且她也自幼受其照顧與寵愛,更是無法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來。
「我知道滄溟叔叔是想喚醒神女滄月,能不能請你放過師父他們?」側目看向滄溟的時候,長生的眼中帶著堅定:「只要叔叔能放了師父、阿煙姐姐和懷瑾哥哥,我可以不反抗你的。」
「你反不反抗我,結局都是已經註定了的。」滄溟平靜的回應著,目光在白止三人的身上掃過,嗤笑了一聲道:「而且,這是他們欠了月兒的。」
長生的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為什麼,這麼說?」
「白止前世乃是欺騙了月兒的沉玉,沈家祖上乃是跟隨在月兒身邊後來又背叛了她的影衛。至於懷瑾.......」
滄溟的話未曾說完,懷玉就溫文爾雅的道出了不為人知的秘辛:「身負神血,卻背叛神靈,理當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神血?」長生和沈煙二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仍然處於昏迷之中的懷瑾,「不是說他是魔血傳承者嗎?怎麼會是神血......」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兩人就已經反應過來。就連從遠古時期就被封印起來的魔神真正的身份都是神女滄月,那再將神血傳承者謬傳為魔血傳承者,也就變得不是一件奇怪而讓人意外的事情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先前懷瑾滿身的魔氣卻都是真真切切的。
懷玉像是看出了他們二人的疑惑,繼續說道:「當初那些人為了成功封印滄月殿下,不僅僅只是指派了沉玉騙她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從而損失了一半的神力,同時也以萬道劍光刺穿滄月殿下,令其重傷無法反抗。我引了殿下的神血降了一場血雨,助那些淋了那場血雨的人成為狩靈師。他們答應了會忠於殿下卻又見到殿下沉眠於太玄山飛羽峰下而生出背叛之心,卻不知曉,我又怎麼不會在那場血雨之中立下禁咒,背叛神靈者,將以身入魔,再無輪迴。」
「雖然不知道懷瑾是怎麼重入輪迴為人的,但是他額間的硃砂印記正是背叛了神明的象徵。縱然輪迴之後,也依然要承受孤苦之命。若非滄溟殿下找到我說他還有用處,他應當早已經受盡世間疾苦慘死多載了。」
懷玉的聲音始終都是溫文爾雅的,臉上也帶著不深不淺的笑容。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在這一刻終於得以宣洩出來。
陣法停止,憑藉著強大的意念蘇醒過來的懷瑾正正好聽見了他說起硃砂印記的時候,不由得呼吸一滯:「是你?!」
懷玉微微側了側目,輕笑道:「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他們兩人的話有些像是在打啞謎,叫旁人聽見了不解其意。但是懷瑾自己卻很清楚,他們所說的,乃是幼年之時自己被拋棄的事情。
懷瑾並不是一開始就被父母丟棄的,而是三歲那年,府中連連出現怪事,父親的生意也因此受損。正好遇見了一位遊歷四方的仙門道長,父親便花了重金請其過府以期能夠解決此事。
懷瑾那時候生性調皮,偷偷的蹲在父親的書放外面,聞見了父親和那位道長的對話,他說:「府上近來諸事難寧,卻並非是外來之禍,而是因為令公子。」
「道長為何如此說?」父親大驚之下,原本是不相信的。
道長繼而又說道:「我先前遠遠地看過令公子一眼,他額間天生硃砂印記,此為不祥之兆。」
「這,這怎麼可能?這世間不少女子為了愛美尚且在額間點一粒朱印,怎麼到了我兒這裡就成了不詳之兆了?」
道長搖了搖頭,解釋說道:「女子愛美所點的乃是朱印,雖然是以硃砂所點也可稱之為『硃砂印記』,然則與天生的硃砂印記大為不同。天生而來的硃砂印記,有誅殺之意。敢問雲老爺,令公子出世之後,是否就已經開始出現各種問題了?」
雲老爺仔細一想,確實是如此的。他那孩兒一經生出來之後,府上就開始出現各種問題,一開始只是六畜不寧,慢慢的就成了下人們經常生病。彼時才喜得麟兒他高興還來不及,這些事情也並不是經常就有的,所以誰也沒有想到這一茬上。聽道長這麼一說,才驚覺事情確實是如此的。
「懇請道長施以援手。」
道長嘆息了一聲,最後只留下了一句話。
解鈴還須繫鈴人。
而後,便離去了。
雲老爺在躊躇許久之後,眼見著府中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命案,最終還是一狠心,帶著懷瑾去了陌生的城市之中,將他一三歲小兒丟棄在那裡隨後更是舉家搬去了別處。
那時候懷瑾突逢如此大的變故,又自小錦衣玉食受盡寵愛,一朝被家人所丟棄就大病了一場,忘盡了前塵舊事,只記得自己被父母丟棄,後來被一個老乞丐收留了。
老乞丐確實已經太老了,照顧了他也才堪堪一年多的時間,就在一個冬夜裡凍死在街頭。然後在懷瑾惶惶不安之時,師父莫非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用著清冷平靜的聲音問他:「你可願拜我為師?」
懷瑾曾聞見老乞丐講到這片江湖,只說起若是能夠拜入一個門派為徒,那再差,總歸是不愁吃喝不必怕什麼時候就會冷死餓死在街頭的。
經常受凍挨餓的懷瑾只記住了這一句話,在莫非羽問完之後,反問了一句:「若是拜你為師,可是能吃飽穿暖,不必再擔心冷死餓死嗎?」
莫非羽並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感到不悅,依然平靜無波的點了點頭:「可以。」
「那好。」懷瑾聞言幾乎沒有猶豫的就同意了,「我拜你為師。」
莫非羽依然沒有什麼別的反應,撐著傘隔開風雪道:「既然如此,那便與我走吧。」
懷瑾只以為對方是江湖門派的人,卻沒有想到,她是來自於仙門的。直到被她帶著御劍到了太玄山前那九千餘階的問仙路上,還久久的沒有回過神來。
飛檐走壁踏雪無痕的江湖已然離他格外的遙遠,御劍行空求仙問道的仙門更是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但是現在,他卻見到了這個傳說成為了現實。
莫非羽走在前面,清冷的聲音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我輩修行之人,求大道,問長生。但你也須得記住,守世間蒼生的安寧,亦是修行者的職責。」
「太玄宗這一輩中取懷字排行而從玉為號,你上面還有一位師兄道號念作懷玉,你便喚為懷瑾吧。此字既是取握瑾懷瑜之意,也音同『謹』,望你今後萬事三思而後行,謹慎抉擇。」
他入門的那一天,太玄山上飛著白雪。師父就帶著他,一步一步的踏入了山門,引他入了修行之道。
從那一天起,懷瑾就只是懷瑾,不在糾結著腦海之中那些殘存的破損的畫面。而今懷玉說起時,不知怎地,便忽然清楚的記了起來。
原來,從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經在別人的算計之中了嗎?
懷瑾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沈煙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就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你說沈家祖上乃是背叛了神女的影衛,那.......沈家滅門之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滄溟便道:「是我下令的。沈家也曾對月兒忠心耿耿,亦是頗得四皇信任。開啟帝女陵的鑰匙便是在四皇化身為四皇靈珠鎮守人間氣運的時候,交給了沈家先祖東離陌。卻沒有想到,他們到底因為人間富貴,背棄了舊主。許是因為心虛,改成了沈姓隱匿了行蹤。」
「我原本在拿了殘雪之玉之後打算打算放過那些漏網之魚,只打開帝女陵喚醒月兒的,但是殘雪之玉只認沈家血脈。所以,便也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你們。把殘雪之玉交給你后,承載著月兒一縷魂魄的長生那裡除了問題,便也只能先行離開。其後,才通知了鬱金香騎士前往沈家。」
「你想要知道的,我也都說了。接下來,就請沈姑娘去見你的父母兄長吧。」整個陵墓忽然開始震動起來,滄溟也終於收了繼續讓這些人解釋的閑心。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緋紅的細劍,繼而直直的刺向了沈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