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識
沈煙能夠自由走動的時候,就見到她所在的乃是遠離人煙的一處小樓。
這小樓不大,外面圍了一圈籬笆牆,在這寒冬之中開著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兒,裝點了天地間單一的雪白。
大雪初霽,秋落在清掃院子里的積雪,沈煙原本想要幫忙,被她以她身體未痊癒做理由拒絕了,於是只能坐在木廊之下看著對方忙碌。
秋落雖然自稱是丫頭,但在這裡除了滄溟之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是她在做主。不過,她對於滄溟的敬重也是表現的明明白白的。
正午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氣又蒙上了陰雲,看樣子又是一場風雪將至。
秋落卻沒有掃了一上午雪白做功的遺憾,而是看著天色估算著風雪開始的時間。
沈煙看不懂這個,只是懵懵懂懂的聽她說著。
「秋落姐姐——」
外面忽然響起了女孩兒清朗的聲音。
秋落的臉上帶上了喜色,向沈煙道:「是長生他們來了。」
沈煙聽的茫然,跟著秋落一起站起來,就見到了有一位著白衣的銀髮青年抱著一個比她還要小一些的小姑娘突兀的出現在了院子之中。
「秋落姐姐,滄溟叔叔不在嗎?」小姑娘在青年的懷裡向秋落招了招手,看見沈煙的時候明顯有些意外:「這位姐姐是誰?」
秋落向銀髮的青年屈了屈身,而後笑著回答道:「先生近日出門去了還未歸來。這位是沈煙姑娘,因受人追殺被先生救回來的。」
小姑娘雖然看著便知曉其身體不好,但是性子卻很活潑外向,聞言便從青年懷裡跳了下來,湊到了沈煙的面前道:「姐姐你好,我是長生。」
「你,你好。」雖然自己以前也不是什麼內向拘謹的性子,但是此番遭逢大變變得沉鬱了許多。秋落性格溫和,這幾日雖然對她照顧有加,卻也並沒有太過熱情只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乍一遇見長生這樣十分自來熟的人,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措。
長生眨了眨眼,隨後又向沈煙介紹抱著她來的銀髮青年:「這是我師父,他姓白名止。……」
「白先生好。」沈煙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青年所在的方向無意識的向後退了退。
「哎?」長生見她這樣不免有些怏怏的,「沈煙姐姐不喜歡我嗎?」
「沒,沒有……」眼見著小姑娘就要哭了,沈煙就更是慌亂了。下意識的看向了秋落。
後者笑了笑道:「長生不要欺負阿煙啊,她這幾日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要避開你的。」
「這樣嗎?」長生頓時斂了要哭不哭的姿態,向沈煙笑了笑,跟著秋落一起改了稱呼道:「阿煙姐姐對不起啦,長生只是見你心喜,不自覺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沒關係。」沈煙對於這一變化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對於小姑娘原本只是活潑的性情也不免有所改觀,這分明就是古靈精怪了。
但是,這樣的長生也並不會惹人生厭。
「要下雪了。」一直安靜看著她們三人交談的白止在這時候開口,他的聲音淡漠如水,帶著能夠讓人心思平靜的力量。
秋落也抬頭看了看天色,聞言連忙說道:「那我們先進屋去吧。」
「秋落姐姐,長生想吃你做的百合糕。」長生拉著沈煙的手踏上木製的台階,一面沒有半點見外的說著,又回頭向沈煙說道:「秋落姐姐做的百合糕味道超級好的,阿煙姐姐嘗過了嗎?」
沈煙雖然還是有些局促,但到底也比方才要鎮定了許多,她沒有掙開小姑娘的手而是任她牽著,聞言點了點頭:「嘗過了。」秋落有一手好廚藝,雖然她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還在忌口,但是她能吃的東西都是味道極好的,其中就有長生所說的百合糕。
只是見到方才那一幕就知道秋落與長生他們是相識已久的,這會兒對方自然也沒有對長生這樣不客氣的使喚有什麼不滿,依然溫和的笑著道:「那好,一會兒我就去給長生做點心。阿煙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謝謝秋落。」沈煙還是記著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會兒便搖了搖頭。
秋落雖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也沒有點明,帶著三人入了正廳之中上了茶后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長生拉著沈煙嘀嘀咕咕的講話,白止便安靜的一邊坐著。
沈煙開始還會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一看他,後來卻被長生口中講的那些見聞吸引住了。
彼岸大陸之上雖然有著修仙者的傳聞,但是普通人卻終究沒有真的見過。這會兒聽長生說起來的時候,沈煙才赫然驚覺那些傳聞並不只是傳聞,而是真實存在的。
長生沒有半點掩飾她和她的師父白止都是修仙者的事情,那些凡人觸之不到的陌生的世界,帶著綺麗的色彩。一時間讓沈煙也有些心生嚮往,但她卻不是為了求長生,而是想要得到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
要是她擁有推山填海的力量,就不會在被人追殺的時候那般倉皇狼狽,七爺、八姑娘、十二、趕車少年,以及玲瓏就不會因為保護她而死了。
不過,心中雖然是這般想著,沈煙卻並沒有開口說出來。
長生的思維跳的很快,一會兒說到這一會說到那,不過也並沒有叫人覺得錯亂。
秋落還沒有回來,倒是滄溟先從外面走了進來。
還在和沈煙說話的長生頓時止住了話頭,側過頭去招了招手:「滄溟叔叔——」
「喲,小長生來了啊。」滄溟慣來淡然的面上此刻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笑容,挑了挑眉問了一句,又側目看向沈煙:「你的傷勢如何了?」
沈煙道:「多謝先生關心,已經大好了。」
滄溟還沒有回話,長生就道:「要是還不好的話,滄溟叔叔你的鬼神醫的名頭可就要浪得虛名了。」
「淘氣。」滄溟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長生的面前,抬手輕敲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隨後向沈煙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脈門,道:「再喝幾天葯就差不多了。」
沈煙還沉浸在長生所說的鬼神醫三個字上,這會兒獃獃的點頭。
彼岸之上聲名顯赫之人不少,但是鬼神醫的名頭卻是連普通平民也知道的。只因為他有一手出神入化到鬼神莫測的醫術,也因為他的性格難以捉摸,所以才有了「鬼神醫」的稱號。
只要是人那就幾乎沒有不怕死的,一個醫術極好的大夫可不就是讓人爭相傳揚了?
這時候秋落端了做好的點心進門來,先是向滄溟見了禮后,瞧了一眼失神的沈煙,貼心的沒有過去打擾。
碟子里好些精緻的小點心,樂的長生連連變著法子的誇獎著秋落,惹得她也不禁笑出了聲來。
滄溟坐在一邊懶洋洋的,見此便道:「小長生啊小長生,也虧得你是女子了,不然,白兄還不得為你的風流債愁禿了頭髮?」
「啊?」長生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家師父那一頭茂密的銀色長發,耳邊就聽到了滄溟毫不掩飾的笑聲。
秋落也掩了唇眼中盛滿了笑意,在小姑娘炸毛之前遞出去一個小兔子摸樣的白色點心:「長生你嘗嘗,這個是我新學的紅豆黏米糕。」
有吃的長生也忘記了要和滄溟置氣,回身拉著剛剛認識的沈煙嘀嘀咕咕的說話。
滄溟也沒有繼續逗她,轉而向白止道:「白兄今番怎麼捨得下山來了?你不是素來就和老母雞似的蹲在窩裡動都不願意動的嗎?」
白止並沒有對他老母雞的比喻有什麼不滿,甚至神色都沒有半點變化:「三天前,我收到了莫非羽的信。信中言及神魔封印有變,邀我十二月十五前往太玄山去。」說到這裡,他看了看在和秋落、沈煙二人說話的長生,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長生自幼便在姑灌山上,我便想著此事看上去似乎也並不著急,趁此機會待她入世來走一遭。」
「原來如此。」滄溟點了點頭,道:「莫非羽的信我也收到了。如此,倒是可以一道同行。不過近來楓城之中出了一件怪事,不知白兄可有聽聞?」
白止並不是好奇心過剩的人,他甚至除了長生之外對於其他的人或事都不曾放在心上過,這會兒也是順勢問了一句:「何事?」
滄溟道:「楓城中,自三個月前便有人無故昏睡過去,多則五天,少則一天便就在睡夢之中悄無聲息的死去。我受城主蘇越所託,去看過了昏睡過去的人,發現他們並無什麼病症,只是普普通通的睡著了。」
白止微微擰了擰眉,道:「此地並無什麼不好的氣息。」
「那就太奇怪了。」滄溟聽他這麼說,摸了摸下巴帶上了幾分興趣。毒與疾病他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如果不是修行者所為,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後果。但以白止的修為若是有什麼不對也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原本並沒有對此多上心,滄溟此刻卻也不免的上心了幾分。
「滄溟叔叔——」長生忽然放高了聲音喊了一聲。
滄溟便也顧不得繼續思考楓城之事,回頭看了過去。
「聽說楓城臨江樓中有一位頭牌叫做白水仙,乃是四絕之一,又與流螢樓中的紅牡丹並稱雙美,滄溟叔叔你見過了嗎?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啊?」
滄溟看見了白止的臉色微微有些發黑,不免勾唇笑了笑:「小長生這些都是哪裡聽來的?」
「唉?難道他長得不好看嗎?」長生沒有回答是在哪裡聽來的,自是焉了吧唧的有些失望。
滄溟道:「好不好看我是不知道,不過南琴的琴音卻是不差的。小長生若是好奇,不若明日與我一道去臨江樓中看看如何?」
長生頓時精神了不少:「可以嗎?」
「今日回來之時遇見了臨江樓主風退疾,聽其所言白水仙也染了疾請我明日前去為他診治。你若當真想去,倒也不是不可。」
「去去去!」長生一疊聲的點頭,又巴巴的望著白止:「師父?」
白止輕咳了一聲:「你想去那便去吧。」左右,臨江樓雖然是秦樓楚館,卻也並非一般的風月之地。
「那,可以帶上秋落姐姐和阿煙姐姐一起嗎?她們肯定也很好奇白水仙好不好看。」長生這麼說著,自己還先肯定的點了點頭。
沈煙臉頰微微有些發紅,說不好奇倒是假的,只是她卻有些不好意思講出來。幼時不知事還鬧著要去幻海煙庭,而現在卻是知道了哪些地方究竟是做什麼的。
秋落倒是坦蕩的點了點頭。
滄溟也沒有拒絕,帶一個也是帶,三個也是帶,於他自是沒什麼所謂。想來求著他治病救人的風退疾也不會對此有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