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她不是善茬

第四十四章 她不是善茬

沈卿不知他竟是來真的,推搡一番,才發現他力氣大的出奇。

「王爺……」

沈卿話未出口,姬無歡大手一揮,窗幔已經落下。

一晚上,沈卿從未覺得這樣痛過,好似渾身都被撕裂了一般,而且姬無歡中的葯,藥性還很持久,最最主要的是,這人,好似真的是第一次來著,一點兒也不知溫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知道朦朧中,一個溫暖的胸膛將她小心翼翼的攬在了懷裡。

姬無歡鼻尖縈繞的,是讓他總忍不住側目的女子馨香,他從未覺得,女子身上的香氣,能有這般好聞過。

他本想擁著她好好睡一覺,可門外卻傳來聲響。

「王爺,時辰差不多了。」袁也立在屋外,面色通紅,王爺這麼多年都憋著,沒成想竟被個媚葯給破了,只是不知其中,王爺有多少是故意,畢竟從京城趕到這兒,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時辰。

姬無歡聞言,淡淡應了一聲,面色冷漠的看著蜷成小蝦米的沈卿,借著幽幽燭光,看著她滿是傷疤的肌膚,抬手將用被子將她裹好,兀自起身穿好了衣服。

「軒轅離……」沈卿朦朦朧朧中,彷彿又回到那片血海。

姬無歡自己也未察覺的溫柔眼神驀地變冷,抬手熄了燭火,沒有絲毫猶豫的提步離開了。

沈卿只感覺背後的溫暖消失了,一路昏沉睡到天光大亮,才幽幽轉醒,可身邊早已冰冷,未曾留下隻字片語。

沈卿見此,目光涼薄。

「王妃,可曾起了?」楊嬤嬤在外喚道。

沈卿頷首,她想起老夫人今兒還讓她去跪庵堂的。

「嬤嬤,替我打些熱水來,我要沐浴,另外……」沈卿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眸光清寒:「替我去買些麝香來,我想做個香囊。」

楊嬤嬤聽到『麝香』二字,先是猶豫了一下:「王妃,麝香可是避子的藥物,您還是少帶的好。」

「就帶幾日玩玩,尋常不也有姑娘家隨身帶著的么。」沈卿淺淺笑著,不再多說,等到楊嬤嬤打了熱水來沐浴過後,才換了衣裳去了庵堂。

庵堂里的師太們不敢怠慢,給她挑鋪著柔軟的蒲團。

不多時,便聽到元霜與大夫人說說笑笑的聲音,大夫人似乎已經忘了前兩日鬧鬼之事。

大夫人一過來,忙拿了一早備好的食盒遞給沈卿,親昵笑道:「長公主今日一早剛到山上,剛好長公主說想吃些素餅,我想著你上次在長公主府失了禮數,便同長公主說,隨後讓你親自送過去。」

楊嬤嬤看了那食盒一眼,垂首上前:「怎好叫王妃搶了您的功勞,奴婢這就回去再另備一份禮物。」

她話才說完,元霜身邊的綠衣丫環上前便是狠狠一巴掌:「大夫人跟王妃說話,有你這個奴婢插嘴的份?」

楊嬤嬤面色微青,倒是梗著脖子站直了:「若是大夫人覺得不合禮數,奴婢認罰。」

沈卿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楊嬤嬤身側,看著憤怒的丫環,唇角微揚:「你在誰身邊伺候?」

丫環見她這般看著自己,心虛的後腿了一步:「奴婢在大小姐身邊伺候……」

她話才說完,沈卿一巴掌便狠狠打了下來,丫環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了起來。

「你……」丫環指著沈卿,回頭求救的看著元霜,大夫人卻一把抓住了元霜的手,示意她不要動手。

沈卿瞧著她們的小動作,依舊淺笑:「楊嬤嬤是本妃的貼身嬤嬤,且不說她年紀已是可以做你的祖母,再者,你一個小小奴婢,上來便打本妃的人,要不是本妃知道霜兒妹妹性子溫和,倒以為是她指使你的呢。」

大夫人定定望著沈卿,手心微緊,這個王妃,還真是半點虧也不肯吃的。

她倒是不疼惜丫環,只看了看手裡的食盒,轉頭訓斥道:「你這丫頭,這裡是庵堂,怎能這般重戾氣,回去罰抄三百遍經文。」說完,又笑看著沈卿:「王妃,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回去準備怕也是來不及,而且我都跟長公主說了你會送去,你若是不去,豈不是開罪了長公主殿下?而且長公主駙馬死於大燕鐵騎之下的事,她怕是還怪罪你呢……」

沈卿淡淡看著她,先是輕描淡寫的用『庵堂不可戾氣重』掩蓋丫環的刁奴行徑,又以長公主壓著自己,讓她非把這盒素餅提過去不可,紅唇勾起,反倒生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既如此,那就多謝大伯娘了。」

大夫人見她接了,也不再多留:「我們先回去接老夫人,你先去拜見長公主吧,莫要失了禮數。」說罷,便匆忙拉著一臉不甘的元霜離開了。

待人走了,楊嬤嬤才上前屈膝:「多謝王妃。」方才沈卿若是不出手,他們往後少不得還要拿自己做靶子。她本以為沈卿會忍下來,畢竟就連王爺,在肅穆公府都是極力隱忍的。

「你既然跟了我,我便不會讓你如草芥。」沈卿淡淡解釋著,看著一旁放著的食盒,笑道:「走吧。」

「可是王妃,這盒裡的東西怕是有問題。」楊嬤嬤忙叫住她,卻只見她淡淡側過身子,嫣然一笑,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她渾身一寒。

「自然是有問題的,所以我們才要親自送過去!」

沈卿走了一小段,感受到身後一道炙熱的目光,回過頭,便見到一面色慘白的男子,坐在能推動的椅子上,收拾的雖乾淨,但眼裡的貪婪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他是誰?」沈卿問道。

「京兆尹劉大人家唯一的嫡子,劉清。」楊嬤嬤道。

沈卿看著劉清那雙渾濁而貪婪的眼睛,替劉大人生出一番惋惜,他這樣一位好官,怎麼生出了這樣的兒子。

她轉頭離開,劉清的口水卻差點流了出來:「她就是大燕來的公主?」

「公子,她現在可是淮南王妃。」下人看著他貪婪的眼神,忙道:「淮南王咱們惹不起,咱們還是趕緊上完香去尋夫人吧。」

「離開?」劉清痴痴看著沈卿漸行漸遠的背影,想著她方才的回頭一瞥,膚白如凝脂,眼睛如含著秋水一般,一身大紅的衣裳,更襯托的帶著一股天然的媚意:「她這是打算去尋長公主吧,咱們既然也在山上,也該去問安的。」說罷,忙使人也往長公主所住廂房而去。

待他走了,捂著微腫小臉的丫環才勾起嘴角,小眼中的惡毒似要溢出來。

沈卿見到長公主時,她依舊雍容華貴,房間里已經換上了她府里常用的熏香,僕人環伺,廂房中的暖榻上也鋪上了她自己帶來的錦繡軟墊,看起來奢華不已。

沈卿進來行了禮,讓楊嬤嬤將一旁的素餅送上。

長公主放下手裡的茶盞,看了眼沈卿,冷笑起來:「臉上的疤痕消了,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無歡有福氣了。」

「殿下過獎。」沈卿說罷,看了看素餅,笑道:「公主殿下,這是大伯娘使我給您送來的素餅,您可要趁熱嘗嘗?」

長公主不屑的掃了眼素餅,抬手讓人放到一邊,才道:「讓你過來,是要問問你藏寶閣之事,你可有撒謊?」

藏寶閣被毀,她一口咬定是軒轅離的人,可軒轅離卻證明,那日放火燒藏寶閣的,是姬睿。

沈卿毫怯意:「我看到的,的確是手腕上有三瓣梅花印之人,不過聽聞江湖中還有一個梅雲閣,卻不知是不是梅雲閣動的手……」

「胡扯!」長公主惱怒的一拍桌子,瞧見眾人均是緊張的低下頭,忍下自己的怒意,恢復端莊的樣子看著她,皮笑肉不笑道:「梅雲閣早已被軒轅質子剿滅,軒轅質子已經證明,那日去藏寶閣的人,是姬睿,本宮聽聞,你與姬睿來往密切,是不是你打算借本宮之手,挑起大魏與他們的戰爭,然後讓你們北燕從中得利?」

「妾身現在是王爺的人,死也是大魏的鬼,怎麼可能背叛大魏?」沈卿語氣堅定,直直看著長公主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從袖子里抽出一個用手絹包著的物件:「就連給殿下送素餅來,也是我親自嘗過,才敢拿來的,就怕有不軌之人,妄圖利用我處處不受待見的身份,行害人之事。」

長公主望著她手裡被咬過一口的素餅,眉頭皺起來,還未開口,便聽外面有人來報,說發現有人在長公主的吃食里投毒。

長公主看了眼沈卿,當即便叫人進來了。

楊嬤嬤知道那素餅是有問題的,擔憂的看了看沈卿,沈卿卻依舊淡定的站在一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外面的人被叫進來,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動手的丫環。

「奴婢銀鴿,叩見長公主殿下!」

沈卿望著她還未消腫的臉,嘴角微揚,淡淡將手裡的素餅放在一側。

「你方才說,發現有人投毒?」長公主語氣極緩。

銀鴿小手攥緊,可想起元霜的吩咐,咬咬牙,道:「是,奴婢本不該舉報自家主子,但不忍見她再犯下大錯,所以特意來報。」

「自家主子?」長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沈卿,道:「那你仔細說說,是誰,怎麼投毒的。」

「是……」銀鴿抬起頭來,轉身看著沈卿,眼裡生出幾分得意,抬手指著她直接道:「就是她。今日一早,我家大夫人特意拿了剛做好的素餅給王妃,想讓她在長公主面前討個巧,誰知她竟惡性不改,在素餅中下毒。發現奴婢撞破了她的惡事,差點殺了奴婢不說,還拿著下了毒的素餅來給殿下您!」

銀鴿話落,外面已經湧進來一幫侍衛,各個都拔出了劍比在了沈卿的脖子上,只要她稍稍動一下,便會被割破喉管。

楊嬤嬤面色煞白,沈卿卻依舊從容,看著銀鴿得逞的笑意,淺淺道:「素餅有沒有毒,殿下驗一驗不就知道了?」

銀鴿冷笑,她一路跟來,沈卿根本沒有時間去廚房換新的素餅,她絕對逃不過這一次的。

長公主看了看淡定的沈卿,這會兒去叫大夫肯定是來不及了,所以便叫人取了銀針來。

銀鴿跪在地上翹首以盼,就等著看銀針沾毒藥變黑。

幾個丫鬟婆子也是嚴陣以待,但除了一打開盒子聞到一股奇怪刺鼻的味道以後,便無其他異常了,銀針也並沒有變色。

「殿下,沒有毒。」丫鬟呈上銀針來。

長公主看了看銀針,再看看沈卿手裡拿著的已經咬過一口的素餅,眉頭微微皺起。

銀鴿卻怔住了:「怎麼可能沒毒?我親眼看到毒藥放進去的。」

「親眼看到?」楊嬤嬤想起之前沈卿灑在素餅上的毒藥,心中鬆了口氣,毒上加毒,竟是有這般作用。她上前一步看著銀鴿:「我們接了大夫人送來的素餅后,便一刻未停的從佛堂走了過來,到這裡剛好一盞茶的時間,中途不曾耽擱半分,你是在哪裡看到我們下毒的?還是說,在這素餅拿給我們之前,就有人在裡面放了東西?」

楊嬤嬤的話,有理有據,銀鴿只張張嘴,一句辯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忙轉頭看著長公主,慌張道:「殿下,奴婢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撒謊瞞騙您吶,實在是親眼所見,才敢冒著得罪王妃的危險過來的。您也知道,王妃素來不近人情,下手毒辣,若是您不信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沈卿聽見她這般形容自己,嘴角勾起幾不可見的笑意。

長公主看著底下二人,似乎疲憊般的揉揉眉心:「淮南王妃,藏寶閣之事你未曾解釋清楚,如今又出了下毒之事,本宮想不懷疑你都難。既然你們都說不知道,那就去官府,讓官府給你們一個清白吧。」說罷,朝人招招手:「來人,全部送去大理寺。」

楊嬤嬤面色猛地一沉,長公主這分明是想藉此事對王妃下手報私仇。

「王妃,大理寺丞乃是長公主之子。」楊嬤嬤小聲道。

沈卿聞言,便知若真是去了,怕是有去無回了。

她手心微緊,看著垂著眼帘卻掩飾不住狠毒的長公主,道:「藏寶閣之事,殿下若是覺得還不清楚,可以讓官府直接拿下軒轅質子……」

「大膽!」沈卿話落,長公主便厲聲呵斥起來:「軒轅質子乃是保障兩國和平的人,你開口便是要將他送去監獄,難道,你真是如同坊間傳聞一般,是大燕派來的細作?」

楊嬤嬤有些慌了,細作的名頭要是被坐實,王妃便永遠也別想有出頭之日了。

沈卿似乎是被氣的,淚水盈盈,銀牙緊咬,渾身也微微發顫:「那公主殿下可曾想過,我也是大燕嫁來,保障兩國和平邦交的人呢?」

長公主瞧著她銳氣全消受盡委屈的模樣,捻著佛珠的手頓了頓:「但這下毒之事……」

「這個丫環今日一早便氣勢洶洶扇打了我的貼身嬤嬤,庵堂里的師父們皆可以作證,我完全不知她為何要陷害與我,難道殿下真的要因為一個丫環,而將我送入大牢么?」沈卿繼續淚語控訴,好似豁出去了一般:「我便是如何了不要緊,可若是引起兩國戰亂,讓無數百姓陷於戰火,讓王爺陷於不義,我便是死也不願意的,還請殿下明察!」

旁的銀鴿看得目瞪口呆,平素惡名在外的王妃,怎麼忽然就如同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一般了。

長公主低頭看著她,心思也是轉了幾番,若是現在將她送入大牢,無疑是最好的機會,挑起戰亂也不關她的事,但她若真是死在大牢里,自己的大理寺丞兒子,保不齊要受牽連……

旁的嬤嬤也想到了這些,湊上前來低聲道:「殿下,這事兒,不如就由著肅穆公府的人處理。」

長公主眸光微亮,身子也往後靠了些,面上立馬變得柔和起來,笑道:「你瞧你,還較真了。」

「殿下……」銀鴿看著她態度的轉變,忙喚道,長公主卻盯著她道:「你今日一早為何對淮南王妃身邊的人動手?」

「因為她對大夫人不敬……」銀鴿忙解釋,楊嬤嬤卻道:「大夫人從未覺得奴婢不敬,而且銀鴿,你是大小姐身邊的丫環,就算大夫人要教訓奴婢,也輪不到你來動手,你分明是與我、與王妃有私仇,想借著……」楊嬤嬤猶豫的頓了頓,但思及以後,還是咬咬牙,道:「你想借著長公主駙馬死在大燕鐵騎下的事,利用長公主來除去你心中一直不喜的王妃,是不是!」

楊嬤嬤把這話挑破,在場的人頓時倒吸了口涼氣,長公主面上的柔和也是再綳不住,面色鐵青。

在長公主發作之前,沈卿上前一步,擋在楊嬤嬤身前道:「來大魏之前,便聽說長公主殿下乃是大魏女子典範,智慧過人,賢良寬厚,相信這件事情,殿下也一定能秉公處理。」

長公主氣得太陽穴直跳,盯著底下的銀鴿,目光已經帶著殺氣了。

「你若是再拿不出證據來,僅憑你肆意污衊主子,還妄圖利用本宮,本宮便可判你一個鞭刑,讓你活活被打死!」

銀鴿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了,只哭喊著:「奴婢不敢利用殿下您啊,奴婢是親眼所見的,這素餅有毒……」

「好了!」長公主見她來來回回也拿不出個證據來,不耐煩呵斥完,抬手便讓人將她拖了出去:「山上不宜殺生,拖下去,施鞭刑!」

長公主這話是盯著沈卿說的,可見她似乎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殺氣時,一股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挫敗感讓她越發暴躁起來。她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道:「本宮今日本是來上香的,既然興緻被擾了,就不多留了。」說罷,幾步走到沈卿跟前,看著她臉上還未完全消失的疤痕,嘴角藏著冷意:「藏寶閣之事,本宮還會繼續查下去的!」

沈卿不說話,只垂首行了禮。

長公主見此,鐵青著面色,轉頭便往外而去。

出來時,剛好撞見準備來看熱鬧的大夫人和元霜。元霜嬌俏的跑上前行禮:「霜兒見過長公主殿下……」

「好久不見霜兒,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長公主諷刺笑道。

元霜怔住,不知長公主這到底是在誇還是在諷刺,只得尷尬的道了謝。

大夫人也走上前來,笑道:「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要不要我們陪著一道走走?」

「陪著就不必了,本宮現在就要下山了。」長公主沒好氣道。

大夫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沒問為什麼,就見銀鴿被堵了嘴綁了出來。

「銀鴿?」元霜才要開口,就被大夫人按住,笑著讓到一側:「那妾身便不耽擱殿下了。」

長公主冷冷掃了她一眼,徑直離開。

待她的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元霜才甩開了大夫人的手:「娘,您攔著霜兒做什麼,怎麼不問問長公主,裡頭處置的怎麼樣了……」

「這還用問?」大夫人嘆了口氣:「這次咱們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銀鴿怕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就回不來,一個丫頭罷了。娘,我擔心的是那個多餘的女人……」元霜才說完,沈卿便跟楊嬤嬤一道出來了,好似沒聽到他們的話一般,走了過來略帶歉意道:「大伯娘,方才長公主說那銀鴿丫頭,因為衝撞和污衊,所以要被拉下山去行鞭刑了。」

元霜嘴唇動了動,看著沈卿除了眼眶微微發紅,但身上卻依舊整整齊齊的樣子,抿抿唇:「銀鴿好歹也是肅穆公府的丫頭,你怎麼不幫著求求情?都是一家人,外人只說你跟姬無歡一樣冷血殘暴,我原是不信,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

楊嬤嬤聽得直皺眉頭,沈卿卻端端笑起來:「原來霜兒妹妹現在才知道,那以後可要記清楚了。」

「你!」元霜瞪著眼睛看她,沈卿卻看了看大夫人,笑道:「大伯娘若是沒其他事情,我便先告辭了,祖母讓在庵堂跪一上午,現在還沒到時辰呢。」

大夫人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尷尬的笑笑,便讓在了一側。

沈卿見此,紅唇微揚,提步離去。

大夫人看著沈卿離開,心也跟著沉了下來:「霜兒,往後不要再招惹她了,你就好好準備出嫁便是。」

「娘,軒轅還沒說什麼時候上門迎親呢……」元霜瞬間忘了沈卿,羞澀的垂下眼帘,想起昨晚的魚水之歡,臉紅到了脖子根。

大夫人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看著她面色羞紅的樣子,笑開:「若是他還不來提親,那你往後就再也不用拿你的嫁妝去貼補他了,還有你爹,往後也不會再幫他在朝中打點關係。」

元霜抬眼看著下了決心的娘,羞赫的點了點頭,心裡卻篤定軒轅離一定回來迎娶她。

大夫人見此,再看看沈卿離去的背影,心裡也是不上不下,又轉身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沈卿才走,那劉家的嫡長子劉清才坐著輪椅趕到,但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劉清嗅著空氣中隱隱留著的殘香,痴迷不已:「果然是絕等尤物……」

「公子,小心叫人發現了。」小廝忙提醒,劉清卻只睜開貪婪的眼睛:「去打探打探,王妃住在哪裡,方不方便我們前去探望一番。」

「這……」

「去告訴母親,就說王妃在此,讓她一定要去拜會。」劉清看了看自己殘廢的腿,生出幾分陰翳,卻桀桀大笑了起來。

沈卿在庵堂平安無事的又跪了一上午後,才回了院子。

「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沈卿在床邊坐下,剛好楊嬤嬤使人尋來的麝香到了,她便取了些放在香囊里隨身帶著。

楊嬤嬤微微皺眉,卻還是道:「王妃,這些事情,要不您跟王爺說說吧,畢竟……這些事應該都是沖著王爺來的。」

楊嬤嬤說完,沈卿倒是莞爾一笑,抬眼看著她:「嬤嬤這是在擔心我?」

「奴婢是王妃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奴婢還是懂的。」楊嬤嬤垂首道。

沈卿瞧她,談吐並不似尋常下人,而且思維清晰,膽大心細,她說自己只是商戶之妻……

沈卿並不戳破,外頭剛好來了齋飯,便起了身,笑開:「嬤嬤如何不知,我與王爺也是這等關係呢。王爺若是有心處理宅中事,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姬無歡的能力,要是想廢他們些手腳讓他們安靜下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這麼多年沒動手,一是當年之事沒有查清楚,二還是顧念親情吧。

想到這兒,沈卿覺得諷刺,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竟比這些道貌岸然之人看起來更加有心。

沈卿才坐好準備動筷子,便聽說姬無歡來了。

毫無收斂的寒風灌入,屋子裡的些許熱氣全被衝散,姬無歡一進門,瞧見沈卿,背在身後手微微緊了緊,冷著臉在主位坐下,寒聲道:「再添一副碗筷來。」

沈卿不得不忍著餓,放下手裡的筷子等著他一起吃。

席間,靜謐又尷尬的可怕。

姬無歡端端坐著,眼角瞥著這個小女人,昨晚居然在喊別的男人的名字,她之所以要報復軒轅離,是因為愛他么?

無恥,混賬!

沈卿看著渾身寒氣越來越重的姬無歡,完全不知道他怎麼了,自己還沒生氣他把自己當做泄玉的工具呢。

楊嬤嬤在一旁不斷的使眼色,沈卿無法,只得先開口:「王爺怎生上山來了?」難道是昨晚之事處理的不順利么?

姬無歡聽著她先開口,下巴傲嬌的抬了抬:「餓了。」

他說完,沈卿眉梢微挑,他在京城,餓了卻來這個只有青菜沒有肉的庵堂?

「那……事情可都順利嗎?」沈卿試探著問道,但心裡大概有個數。原定皇后應該會來雲慈庵,但遲遲不見人,定是十公主出了事。

姬無歡抬手示意眾人全部退下,楊嬤嬤卻留下看了看沈卿。

沈卿莞爾,點頭示意她可以先行退下,楊嬤嬤這才離開了。

「這麼快就有了忠僕?」姬無歡忽然道。

沈卿不知他什麼意思,眨眨眼:「不算忠僕。」

「是嗎?」姬無歡依舊冷著臉,卻不再多問,只道:「昨晚十公主也中了媚葯,現在還昏迷不醒。」

「那是誰下的葯?」

「十公主自己。」姬無歡想起昨日來,面色沉了沉:「她應該是軒轅離的人,若不是你通知了姬睿過來,本王甚至要懷疑,你是不是與軒轅離一起來算計本王的。」

姬無歡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殺氣,反而多了一絲絲的醋意。

醋意?沈卿再定睛去看他,卻依舊是一副疏離的模樣,只道是自會意錯了:「王爺的意思是,十公主也是軒轅離的人?」

姬無歡不知道為何自己要跟一個小小女子討論這些事情,皺皺眉頭:「這件事本王會處理,你不用管了。」說罷,便拿起碗筷開始吃飯,可沈卿才動,身上的麝香味便悠悠傳了出來,姬無歡當即猜透她的想法,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屋外候著的人也抖了一下。

沈卿不知道他又怎麼了,看著他,讓語氣盡量變得溫柔:「王爺,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姬無歡沒了食慾,直直站起身來,轉頭走到門邊,還是頓了一下:「別往身上亂熏香。」說罷,提步離去。

楊嬤嬤也聽到了這話,待他一走,忙進來低聲道:「王妃,奴婢給您拿走香囊吧。」

沈卿淡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安靜端起碗筷:「不必了。」她既然不會一直留在這裡,那麼她也不可懷上他的孩子。

飯畢,所有人都還沒從姬無歡的怒意中走出來,加之沈卿也不是個善茬,眾人收拾之後,便都規規矩矩去外頭候著了,直到有人來傳話,說京兆尹劉夫人和大公子劉清求見。

若只是劉清過來,沈卿必然是不見的,可劉夫人她不能不見,京兆尹此人拉攏總比推開的好。

「去泡茶來。」沈卿說罷,便讓人引了他們到花廳來,但劉清一進來,一雙眼珠子便開始往房屋各處打量。

「這後頭是個荒坡?」劉清問著引路的丫環。

丫環不知所以,點點頭。

楊嬤嬤看著劉清一雙貪婪的眼睛便沒什麼好感,沈卿卻是明白了劉清過來的目的,只是有些疲於周旋。

劉夫人不似劉大人,一雙眼睛微微上挑,養的豐腴,卻遮不住眼底的算計,這也難怪劉大人這樣正直的官,會養出劉清這樣的兒子了。

「妾身見過王妃。」劉夫人上前見了禮,劉清自看著沈卿,一雙眼睛就沒挪開過,華貴的大紅衣裙,略帶慵懶的坐在塌邊,臉上早已褪去稚氣,露出小女人的嫵媚,可一雙眼睛卻異常的清明。

「夫人不必客氣。」沈卿客氣的說著,劉夫人笑笑,又是寒暄一番,才說出了過來的目的。

「聽聞大小姐也來了山上?」劉夫人笑問道。

沈卿放下茶盞,眼睛微亮:「來了,此次上山,是祖母、大伯娘和霜兒妹妹一起過來的。」

「這就好。」劉夫人連忙感慨一聲,說完,察覺到自己不該這般,忙抬眼看了看沈卿,發現她並未察覺,舒了口氣,又道:「聽聞大小姐今年也要十九了,還一直未曾尋親,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那兒,是個什麼想法?」

沈卿聞言,算是確定這位劉夫人是沖著元霜來的,難不成她以為赫赫有名的肅穆功夫嫡長孫女,會嫁給她雙腿殘廢的窩囊兒子不成?不過這不在沈卿的考慮之列,她只淺笑道:「之前還聽聞祖母說,年底前要給霜兒妹妹定下呢,不知這次上山來,是不是有想法了,怎麼,劉夫人心裡有可撮合的人?」

沈卿睨了眼劉清,看著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莫名噁心,不過他要沾上元霜,二人怕是誰也討不著好。

「霜兒妹妹天生麗質,又是京城第一才女,容貌無雙,也不知哪家的公子才能相配了。」沈卿似感慨般。

聞言,劉清的臉色倒是變了變:「早就聽聞元大小姐姿容無雙,卻未能一睹芳容,難不成,比王妃還要好看?」

「大膽!」楊嬤嬤直接呵斥一聲,劉夫人臉色也變了變,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沈卿倒是淡然,笑道:「時辰也不早了,若是劉夫人是特意來問霜兒妹妹之事,不若直接去尋祖母的好。」

劉夫人本來被呵斥了,心裡頭還有些不舒服,瞧見沈卿倒是一直客客氣氣的,也就沒放在心上了,笑眯眯的起了身告了辭,劉清離開時,一雙眼珠子還不忘在院子里四處打量。

待他們一走,楊嬤嬤就黑了臉,訓斥著底下的丫環:「外人問什麼話,你們要思量過再答,若是出了紕漏,你們有幾條命來負責?」

丫環們頓時低下頭不敢吱聲,沈卿瞧著楊嬤嬤這般利落的樣子,心裡鬆了口氣,她若真心替自己辦事,自己倒是能省不少事。

「嬤嬤,扶我進屋歇息吧。」說完,又囑咐外頭的人:「沒本妃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打攪。」

丫環們自然連忙應是,沈卿瞧著走過來的楊嬤嬤,嘴角微揚,與她一道回了房間。

「王妃,奴婢總覺得那劉公子不對勁……」

「是不對勁。」沈卿想起他蠢蠢欲動的眼神,便知道他是個膽大心惡的,再看看外頭的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眼眸彎彎:「我出去一趟,你幫我守著。」

「王妃要下山?」楊嬤嬤想起上次山下的事,有些緊張。

「不下山。」沈卿已經利落的找出一套下人的裝束,撤了頭上繁複的髮髻,隨意用了支簪子挽好頭髮,便轉頭從屋后荒坡離開了。

楊嬤嬤看著沈卿離開,想想這段時間的她,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但願,她沒有跟錯主子。

山上的風越來越大,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地上的枯葉也被捲起來,又無奈落下。烏雲越聚越厚,天色不多時就暗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劉夫人自然來尋老夫人了,不過劉清卻不見了人影。大夫人出身名門,自然也是看不上劉夫人的,更何況京兆尹劉大人跟肅穆公府那是出了名的不對付,便託詞回了房間。

「去打些熱水來,我要焚香凈身。」大夫人進屋便道,想起下午,老夫人因為長公主和銀鴿的事而訓斥了自己一番,便覺得心中悶堵不已。

「大小姐呢?」大夫人邊往裡走邊道,屋子裡點的蠟燭不多,影影綽綽的,總有種看不清的感覺,可她是去沐浴的,又不好意思讓人再多點些蠟燭。

「劉夫人來了以後,便說要去上香呢,一會兒用齋飯的時候應該會回。」丫環道。

大夫人未曾多疑:「等她回來,讓她來見我。」說罷,便讓人服侍著入了浴盆中,絲毫沒察覺到屋頂貓著的人。

風越刮越大,沈卿看著手裡頭拿著的玉瓶,眉頭皺起。當年她把這裡作為據點的情景好似一幕幕全部浮現出來,而這些玉瓶,不過是她留下來應急的葯,不曾想現在居然用上了。

「我怎麼覺得頭有些暈……」沒多久,大夫人便揉揉眉心:「扶我起來。」

她才說完,一隻冰涼的手便將她扶住,窗戶也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寒風吹來,浴房裡的帷幔飄起,朦朧中,大夫人只看到飛起的帷幔后,一道女子黑影正在慢慢靠近……

「大嫂……」

冰涼低沉的的女聲,如同黑夜裡的蛇一般,鑽入人的耳朵,讓人不寒而慄。

「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殺的……」大夫人只覺得腦袋沉重萬分,可是那隻冰涼的手還死死的抓著她的手腕,讓她不得不保持清醒:「來人,來人啊……」

她張大嘴,以為在大喊,其實根本只是發出微弱的聲音。

「大嫂……你幫幫我……」

冰冷如蛇的聲音還在,大夫人恍惚間,只覺得自己浴盆里的水也變成了鮮紅色,她渾身都戰慄起來:「冤有頭債有主,你別找我。你也別怪我,我也不想告訴大家的,可是……可是誰讓你與人通姦,還生下了兒子呢!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大夫人嚇得滿臉的淚,沈卿卻怔住了,與人通姦,還生下了兒子,這個兒子難道是姬無歡不成?

她正要繼續問下去,屋外卻傳來了腳步聲。

老夫人早派了人盯著大夫人屋子裡的動靜,等她們推門進來時,只看到三兩個丫環暈倒在了地上,窗戶還開著,大夫人則是光著身子坐在浴盆中,神色驚恐的大喊著:「二弟妹,別怪我,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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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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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她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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