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劑猛葯

第四十八章 一劑猛葯

芳蕊今日換了一身桃色長裙,外面披著一件白色披風,頭上堆著的是一套與衣裳同色的寶石頭面,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明艷動人,端莊大氣的。

她坐在花廳里,四處打量,只是這屋子看起來也尋常的很,為何王爺偏生就喜歡往這兒跑呢?

等她聽到聲響時,立馬起身轉頭行禮,卻只聽見姬無歡面帶怒意的從房間里出來,提步便離開了。

「王爺……」芳蕊想追上去,沈卿也跟著出來了,面色同樣不好看。

「王妃,王爺這是……」芳蕊心裡有些幸災樂禍,定是沒服侍好,所以才惹了王爺生氣。不過也好,如今王爺嘗了女子滋味了,往後定然不會連她們的房門也不進。

沈卿看了看手腕上的淤青,想起方才,她想問問當日十公主和軒轅離的具體情況,而且失蹤的宮嬤嬤一直沒消息,她也擔心會壞事,卻不知觸了他哪根弦,讓他勃然大怒,也不說原因。難道是軒轅離?不可能,自己與他,還沒到會吃飛醋的境地。

「沒事。」她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收斂好面上的情緒,笑道。

楊嬤嬤端了早膳過來,提醒道:「王妃,一會兒還要去給老夫人問安。」

「嗯。」沈卿淡淡頷首,又問道:「姨娘可曾吃過了?」

芳蕊本就是沖著姬無歡來的,現在他怒氣沖沖的走了,巴不得馬上趕上去安慰一番,便忙點頭:「既然王妃還有事,那妾身便不打擾了。」說罷,便帶著人又徑直離開了。

等她走後,楊嬤嬤才又小心翼翼提醒道:「王妃,大夫人就是未曾給大老爺生下兒子,這麼多年都過得不自在,處處受掣肘,如今姨娘誕下兒子,她的日子更是難過……」

沈卿莞爾:「嬤嬤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目前的確需要姬無歡的幫助來在這大宅里保命,也需要他的勢力,來躲過軒轅離的爪牙,既如此,哄他開心也無不可,但她的心是絕不可能交出去的,也不可能留下孩子。

她看了眼重新掛在腰上的麝香香囊,默默用完早膳,便去老夫人那兒請安了。

若是尋常,老夫人定要刁難一番,但今日倒好,只讓她在外頭請了安就叫她回去了。沈卿便也無心多留,便與楊嬤嬤一道往回走,順便想著怎麼把夏嬈和素秋調到身邊來,不然身邊無人可用,實在太不方便了些。

正走著,忽然聽到女子撒嬌的聲音,以沈卿的直覺,她直接拉了楊嬤嬤在一側假山躲好。

「三公子這是說的哪兒的話,你是王爺的弟弟,妾身哪有不應之禮。」女子嬌羞道。

「瀾兒,那就辛苦你了。」男子低聲笑道。

女子聞言,又是嬌羞一番,期間還聽到了些許的嬌喘聲,而後才見女子將人推開:「好了,時辰不早了,聽聞王爺昨兒已經與王妃同房,今兒說什麼,也不能叫其他的妾室們把王爺勾走了……」

「小妖精,你就知道王爺王爺,何時想過我?」男子佯裝怒道。

女子又是一笑:「難不成妾身不想王爺,三公子還能把妾身要了過去?」

男子無奈輕笑:「瀾兒,你可是皇后賜給姬無歡的人,我如何能要。」

「負心漢。」女子似也不介意,只道:「這事兒你就放心吧,我定替你辦妥,左右,后宅女子死了一兩個,也不打緊。那妮子不肯從你,也得不到王爺的青眼,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回頭再推給那個到處逞強耍狠的王妃……」

「還是我的瀾兒最聰明。」

兩人又是一番甜言蜜語,而後才各自離開。

等他們走後,楊嬤嬤氣得臉都青了:「他們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做做這等傷風敗俗之事,還想著害人栽贓!」

「嬤嬤方才可記住那聲音了?」沈卿眯起眼睛笑問道。

楊嬤嬤點點頭:「王妃打算怎麼做?」

沈卿莞爾:「本來打算給大夫人再下一劑小葯,現在看來,小葯要變成猛葯了。」

大夫人這會兒回到房中,元霜已是等候多時。

「娘,您要救救女兒,女兒萬不能嫁給大皇子啊!」元霜咬著牙,皇家娶妻納妾,在出嫁前都會有嬤嬤來檢查貞潔,到時若是親事定下,她名聲盡毀不說,這還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

大夫人想著要交出掌家之權的事,頭疼不已,瞧見她又是這樣哭哭啼啼,只嘆了一聲:「霜兒,大皇子雖然常年疾病在身,但好歹,還是天家的兒子,你嫁過去也是大皇子妃,風光無量,榮華富貴也是享之不盡,你就莫要再吵了。」

「可是……」元霜有些難以啟齒,將屋子裡的人全部都打發出去了,才一把跪在了大夫人面前:「娘,女兒嫁過去,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大夫人不解:「你難道真的死也不嫁大皇子?」

元霜搖頭;「不是女兒死也不嫁,實在是……」元霜幾番猶豫,但想想後果,還是開了口:「實在是,女兒與軒轅質子有了夫妻之實……」

她話未說完,大夫人便一巴掌狠狠打了下來,打得她撲倒在地,才顫抖著手指著她:「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等不要臉面之事!娘平素是怎麼教你的,你的《女訓》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元霜捂著臉嚶嚶哭泣:「女兒也不想的,這不能怪女兒啊,要怪,就怪那王妃,忽然在祖母面前提起質子,逼得女兒只能讓質子給我一個交代,所以才……」

「你糊塗啊!」大夫人氣得頭腦發暈,只覺得一下子什麼希望也沒了。

「娘,您要救救女兒。若是真嫁給大皇子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元霜大哭,可大夫人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

「可是若如實告訴你祖母,你祖母一定會拉你去沉塘的。」大夫人想起老夫人,咬咬牙,但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兒,又心有不甘。眼看著生了兒子的姨娘已經跋扈到自己門口了,若是元霜再有個紕漏,那她不僅丟光了自己的臉,娘家人也要跟著自己被人戳脊梁骨。

「軒轅質子那裡,他說過什麼時候來提親嗎?」大夫人道,若是軒轅離親自上門提親,就是跟老夫人吵一架,她也會把元霜嫁了,聽聞南詔使團過來,到時候元霜跟過去,也一樣是皇子妃。

元霜面色發白,她使人去信給軒轅離了,可是直到現在,他也沒個回應。

見她沉默,大夫人只覺得頭又是一疼:「他不認了?」

「女兒不知,可是這麼多年他口口聲聲說一定會娶我的,不會這個時候不認,娘,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元霜忍不住哭了起來。

大夫人看著她這樣子,知道軒轅離那裡十有八九是沒戲了,只捂著頭,像是只剩下一口氣般虛弱道:「這件事你先不要跟別人說,娘會去找軒轅離,若是不行……」大夫人頓了頓:「若是不行,再另想法子。」

「是。」元霜見有人做主了,心裡的石頭像是放下了,連連點頭,便轉頭退出去了。

可是離開后,是越想越氣,把軒轅離沒有回應的氣全部都記在了沈卿身上,若不是她非要在祖母跟前提什麼軒轅離,她也不會這般急切把第一次給了他。

思及此,又聽連翹說了昨晚姬無歡跟她同房的事,見他們得意,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你確定你把信送到質子府了?」元霜質問道。

連翹忙點頭:「奴婢都送到二門了。」

元霜聞言,正要提步回自己院子去,卻恰好看到了正從外面回來的肅穆府三公子,也就是二房庶出的兒子元修傑,姬無歡的庶弟。只是二夫人過世后,二老爺也常年纏綿病榻,未再續弦,身邊一直伺候的也就是他元修傑的生母馮氏。

馮氏圓滑,院里關係打理的極好,所以這個庶出的三公子元修傑在肅穆公府,待遇跟嫡出的公子小姐都差不多了,若不是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庶出的,他生母怕都能扶正了。

「元修傑?」元霜喚道。

元修傑一聽是她的聲音,想起最近的事兒,倒是笑嘻嘻迎上來了,朝她見了禮:「大妹妹。」

元霜聽他的稱呼,皺起了眉頭。元修傑在孫子輩中排行第三,但自己卻是府中嫡長孫女,在兄弟姐妹里雖然排行第四,可人人都稱呼她為大小姐,沒人稱呼過四小姐的。

想起自己的目的,元霜也不跟他爭執,只道:「你又去外面花天酒地了?」

「大妹妹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我平素也是認真去學堂的,今兒剛好閑著,所以就在府中轉轉。」元修傑眼睛也不眨的說著,可見他平素早就習慣了撒謊。

元霜嗅著他身上傳來的酒氣,嘴角勾起:「你去了哪兒我也管不著,不過若是我告訴祖母,馮姨娘少不得一頓責罰,你也休想再成日在畫面狐假虎威……」

「別介……大小姐,我可沒得罪你。」元修傑一雙細長的眼睛忙提溜轉著。他的模樣跟姬無歡沒什麼相似處的,倒是繼承了肅穆公府人人都有的一雙細長眼睛,偏生他還隨了馮姨娘一張國字臉,看起來更是賊眉鼠眼,跟姬無歡簡直是一個天生一個地下,為此不少人還嘲笑過他。

元霜聞言,輕笑:「你這番回來,可去見過你的嫂子了?」

「聽聞國色天香?」元修傑不是沒想著去,但一想到姬無歡,便什麼心思也沒了。

「何止是國色天香,簡直是傾國傾城。」元霜說完,還道:「那劉府的嫡公子劉清,就是因為她,才那樣的。」

元霜一說完,元修傑便知道她心裡打得什麼主意了。

「大小姐是想讓我幫你做點什麼?」

「我哪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元霜見被戳破,冷哼一聲。

元修傑卻盯著她身後模樣平平但身段發育良好的連翹笑了起來:「外面的事兒我都聽說了,大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幫你做的,儘管說,能做的,我一定都幫你。只要你回頭在大伯父面前多美言幾句,給我謀個肥缺就行。」

「好說。」元霜見目的達到,嘴角高高翹了起來,看著他滴溜溜轉的眼珠子,未免有些噁心:「瞧瞧你,成日一雙眼睛就知道盯在卑賤的丫環身上。」說罷,轉頭便離開了。

元修傑看著她的背影,冷嗤出聲:「裝什麼貞潔烈女。」說罷,也拂袖而去,不過對於她提到的國色天香的大嫂,他還真起了幾分去瞧瞧的心思。

這裡各懷心思的一番對話,連翹倒是記在了心裡頭。

她是個心思多的,也不是個安分侍主的,沒多久,沈卿便聽到了她傳來的話。

楊嬤嬤立在一側,看著捧了本冊子眯起眼看的沈卿,面色微紅:「王妃,連翹怎麼處理?」

「不是讓她今晚辦事么,且看她今晚做的怎麼樣吧,你拿二兩銀子賞她便是。」沈卿淡淡說著,捧著手裡的小人書越發起勁了。

楊嬤嬤應聲,連忙出去了。在門口時,瞧見紅著臉端著茶的小豆芽,輕笑:「你遲些再進去吧,左右王妃也不會責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是不要瞧這個的好。」

小豆芽紅著臉點點頭,跟楊嬤嬤指了指在院子里閑晃的紫苑,楊嬤嬤會意:「這書是她尋來給王妃的?」

小豆芽頷首,楊嬤嬤瞧著高高仰著下巴似乎自個兒立了功一般的紫苑,未曾說什麼,既然王妃喜歡,便由著她吧,她有討好王爺的想法,總比冷漠待之的好。

連翹得了賞,歡歡喜喜的回去了,一想起元霜打了自己的兩巴掌,還到處說自己是個卑賤丫頭,她便恨在心裡。

楊嬤嬤瞧見她離開,面色沉了沉,轉身準備進屋去,便聽到身後有笑聲傳來:「這位就是王妃的貼身嬤嬤?」

楊嬤嬤轉頭看著她,一身紫色長衫,領口敞得很開,露出白皙鎖骨,畫著濃妝,一副風塵女子的樣子,可聽她的聲音,不正是今日在假山那處聽到的聲音么。

「您是……」姬無歡妾室一籮筐,而且極少來這弄玉院,所以她也認不全。

「你喚我瀾姨娘便是,上次姐們們一道過來,想必嬤嬤也未記住我的。」瀾姨娘淺淺笑著,模樣嬌媚,嘴角還帶著淺淺的梨渦,瞧著的確好看,可好看的人多了,姬無歡的妾室們,各個貌美如花。

楊嬤嬤從善如流,王妃正想著如何去尋這位瀾姨娘,她倒是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瀾姨娘可是要見王妃?」楊嬤嬤笑問道。

瀾姨娘轉頭從丫環手裡拿了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來,笑道:「這是我自個兒繡的一些帕子,用的都是頂好的料子,希望王妃會喜歡。」

楊嬤嬤看著那盒子,想著她之前說的話,淺笑著讓在一側:「您先在花廳稍後,奴婢這就去通知王妃。」

「好。」瀾姨娘只以為盡在掌握,淺淡笑道。

楊嬤嬤提步離開,瀾姨娘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弄玉院來。上次過來,風頭都讓芳蕊佔了,如今才有機會細細看,不過弄玉院跟她們住的院子也差不多大,沒有特別精緻,看來,王爺對她也一般般么,許是瞧著她大燕公主的名頭才與她同房罷了……

思及此,瀾姨娘眸中又多了幾分輕蔑。

沈卿出來時,特意整理了一番儀容。跟女子們耍小心思,不比拿刀拿劍,能直來直往,這得講究體面。

瀾姨娘本是在花廳候著,等見到沈卿時,好生驚訝了一番。

上次見她,臉上帶著疤,面色發白,身形瘦弱,唯有一雙眼睛還看得,可如今,臉上的疤痕也消了,額前劉海梳了上去,露出眉心鮮紅的硃砂,再加上一身大紅的廣袖長袍,整個人看起來不止雍容尊貴,更讓人覺得美艷無雙,卻又多了份清雅,沒了那些俗氣。

「姨娘突然過來,只得草草備了茶,且嘗嘗吧。」沈卿笑著坐下,沒有故意施壓,也沒有討好親近之意,清清淡淡的,反而叫人不敢小覷了去。

瀾姨娘攏了攏心思,笑意盈盈的起身行了禮,又把帕子送上了。

沈卿看著遞過來的盒子,瞧著上那把精緻的小鎖,笑問道:「姨娘怕是忘了帶這鎖上的鑰匙了?」

瀾姨娘見她問出來,眉心跳了跳,笑著道:「這倒真是忘了。」說罷,忙從身後丫環的手裡接過了鑰匙呈上。

沈卿看她一直盯著那鑰匙,嘴角揚起,倒沒把盒子打開,只道:「多謝姨娘好意了。」

瀾姨娘鬆了口氣,在一旁坐下,才道:「妾身本應昨晚來問安的,又擔心擾了王妃,這才現在過來,還望王妃不要介意。」

「無妨,大家都是姐妹,一起伺候王爺的,不必太過拘泥這等小節。對了……」沈卿又道:「我聽聞,瀾姨娘是皇後娘娘送來府上的,那瀾姨娘對皇宮一定很熟了?」

瀾姨娘放在膝上的手緊了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王妃這是聽誰胡說的,妾身哪裡是皇後娘娘送來的,只是託了娘娘的福,在宮宴時崴了腳,恰好王爺出手相助,所以娘娘便賜了妾身來服侍王爺。」

沈卿見她,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局促,好似十分怕人問一般,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沈卿又與她說了會兒話,可這個姨娘卻句句在探她的虛實,直到外面來了消息,說有姨娘出事了,她的探問才停止。

沈卿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她沒想到這位瀾姨娘的速度居然這麼快。

「是哪位姨娘?」沈卿問道。

「是白芷姨娘。」下人戰戰兢兢,不是因為院里死了個姨娘,而是這姨娘,是平素最得姬無歡喜歡的,別的姨娘連跟姬無歡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只有這位看起來寡言少語的姨娘,反而能得他青眼,屢次招她去書房伺候筆墨。

楊嬤嬤也把這位白芷姨娘的事兒說了,沈卿起了身,看著故作驚愕的瀾姨娘,道:「即刻封鎖現場,只要今日上午去過白芷姨娘院里的人,全部看住,一個也別想走。」

「是!」

「王妃……」瀾姨娘忙哽咽著道:「妾身今日早上還跟白芷姨娘說過話呢,她平日里最是大方溫婉,怎麼忽然就……」話未說完,便掩面痛哭起來。

沈卿看了眼楊嬤嬤,楊嬤嬤會意,垂首留下,待沈卿離開后,才帶著方才瀾姨娘送來的木盒子,提步出去了。

沈卿到了白芷所住的屋子時,裡面東西整整齊齊,沒有打鬥的痕迹,茶盞皆是乾乾淨淨的,一滴水都沒有,想來是已經處理過了。

「人呢?」

「回稟王妃,怕污了您的眼睛,奴婢已經叫人抬出去了。」

來回話的,是個年約五十上下的婆子,衣著乾淨上乘,髮絲紋絲不亂,只是高高的顴骨,難掩刻薄之像。

「你是白芷姨娘身邊伺候的?」沈卿淡淡問道,這后宅中,每個姨娘都分了一個下人,有些個娘家條件好的,也會自己帶上三五個過來,比如芳蕊,只是這白芷,聽聞只是奴婢出身,性子柔弱,有這樣一個下人在邊上伺候,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是。」婆子淡定回答著,但她才說完話,便聽見沈卿寒聲道:「給我綁起來。」

婆子怔住:「王妃,這是為何?您不能亂用私刑……」

沈卿冷冷睨著她:「誰給你的膽子與本妃這般說話?難不成欺負白芷欺負慣了,以為本妃也是你能拿捏的?」

沈卿才說完,她特意帶出來的紫苑上前便是啪啪兩個巴掌,打得她嘴角冒血了,諷刺道:「以下犯上,便是打死你也行得。」

婆子被打蒙了,才見沈卿道:「未得本妃命令,便擅自處理姨娘屍身,你是想掩飾什麼,你殺了白芷的事實嗎?」

沈卿這番一問,婆子便鼓起了眼睛:「奴婢是真的只是不想屍身污了王妃的眼罷了。」她本來只是想討好這個新王妃,誰知馬屁卻沒拍對。

「你什麼態度!」紫苑見沈卿不說什麼,也就卯足了勁逞威風。

又是幾巴掌下來,婆子被打得臉腫的像饅頭,而跟來的瀾姨娘眼中卻是露出了譏誚。

本以為沈卿不會費太多事,就此結案,畢竟一個姨娘而已,算不得什麼。沒曾想她卻又問道:「既然你說不是你,那本妃問你,今日上午都有誰來過這裡,做了什麼,有誰你覺得最可疑,為什麼?」

婆子瞧著沈卿是打算,拿自己當替罪羊的樣子,哪裡還敢有隱瞞,張嘴就要說。

瀾姨娘見此,忙上前:「王妃,您問她,她保不齊要冤枉人,依妾身看,倒不如請官府的人來查,畢竟白芷是王爺最喜歡的妾室,就這樣白白死了,王爺追究起來……」

沈卿聞言,鄭重的點點頭:「瀾姨娘說得有理。」

婆子見此,心裡慌了:「瀾姨娘,奴婢……」

「你閉嘴,平素你慣會踩低捧高,白芷妹妹受了你多少的白眼和欺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這個刁奴,今兒遇上明察秋毫的王妃,別存一絲僥倖的心。還敢私自把主子的屍身扔出去,我看就是現在打殺了你也是行的。」瀾姨娘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看得旁邊的人都以為這婆子就是罪魁禍首。

沈卿靜靜看著這一出好戲,眸中微亮。難怪姬無歡不喜歡這些女人,她們看著一個個貌美如花,卻都是食人花啊。

「那就把這婆子先堵了嘴,綁著扔去柴房,等官府的人來了再做定奪。」沈卿道。

瀾姨娘張張嘴,卻看到沈卿盯著自己,又怕說多了露餡,便不再多說,但看這情況,也是萬無一失了,她這個計劃,絕對完美。

若是沈卿真是個不經世事的大燕公主,怕真就落進這套里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沈卿才是這裡面心眼最多的狐狸。

紫苑被留下來,看著現場和那婆子,她託詞乏了,便回去歇著了,等待好戲上演。

回來時,楊嬤嬤還沒到,小豆芽守在門口,神色古怪。

沈卿見狀,道:「王爺來了?」

小豆芽搖搖頭,比劃了一番,沈卿這才皺起眉頭來:「他不是應該在山上么?」

沈卿一邊想著,一邊往裡面走,等到了花廳,才看到一張臉幾乎要白的透明的姬睿。

「你真把血都放了!」沈卿驚訝不已,當初聽說,還以為姬睿這樣油滑之人,一定不會真放自己的血,可是現在看來……

姬睿冷淡掃了她一眼:「你還會關心我?」

沈卿微微挑眉,回了房間,不多時拿出一瓶葯來:「給你。算是你幫我幾次的回報。」

姬睿淡淡看了一眼,冷漠道:「不用了。」

沈卿看著他疏離的樣子,倒也不計較,給自己倒了杯茶,將人都打發了出去:「九皇子此番過來,該不會是為了讓我知道你很生氣的吧?」

「你——!」姬睿瞧著她始終一副不咸不淡的態度,眸光陰鷙起來:「我真想掐斷你這根脖子!」

「不會的,畢竟掐斷了,就沒人陪你玩了。南詔使團一到,咱們還可以玩一票更大的,有沒有興趣?」沈卿笑問道。

姬睿看著她笑意盈盈望著自己的模樣,心裡的氣驀地一下全消了,無奈搖搖頭:「真想現在就把你擄回去。」

「不行,我現在是王爺的女人,我深愛著他,他深愛著我。」沈卿玩笑似的說著,隨意的撥弄著杯中的茶。

姬睿不跟她貧嘴,倒是說了來意:「我來是告訴你,過幾日入宮,千萬小心些。我尋不到無歡,便只能來跟你說了。」

沈卿想起皇后的邀請,道:「怎麼個小心法?」

姬睿淡淡睨了她一眼,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學著她的樣子慢慢捧著:「皇後有一個病弱的大皇子,便再無其他子嗣。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想方設法的拉攏和攥著不少的公主皇子,以保證一旦大皇子不行,她手裡還有其他可用之人。這一次,同樣在外平定內亂的四皇子要回來了。他跟我一樣,自小母妃早逝,養在皇后名下,不過這麼多年,他的戰功和兵權,都遠不及無歡。」

「皇上這是要準備立儲君了?」沈卿聯想起皇后急匆匆要為大皇子娶親沖喜,不顧姬睿意願強行要取他之血,如今連常年在外的四皇子也回來了,皇后還想著對姬無歡下手,那麼能引起她這樣大動作的,也就只有立儲一事了。

姬睿訝異的看著沈卿,旋即笑起來:「早知你這般聰明的。」

沈卿微微揚眉,並不多言。

「此番入宮,最主要的時,皇后想要無歡手裡的兵權。」姬睿淡淡品了口茶,才道。

「她要王爺支持四皇子?」沈卿又道。

姬睿頷首,面色有些凝重。

沈卿見他這般,便知他們心中所屬不是四皇子,但她並不想摻和,她的目標只有軒轅離,替姬無歡處理內宅之事,已經是她的極限。

「我知道了,等王爺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嗯。」姬睿似乎很不舒服,並沒有多留,起身要走,頭一暈卻猛地跌回座位上。

沈卿看著他,腦海里某些記憶已經呼之欲出了,可還是沒能想起來,只是皺皺眉,將方才的玉瓶推給他:「生血的,沒有毒。」

姬睿見罷,到底還是去了兩顆服下,不多時,便覺得舒服很多,這才詫異的看著沈卿:「我不知,大燕還擅長煉藥?」

「不是大燕之物,是南詔的東西,以前搜羅來的。」沈卿輕描淡寫的說著,見時辰不早,便起了身:「天色不早了,九皇子早些回去吧,留久了,風言風語可是能要了我的命的。」

「你倒是惜命。」姬睿站起身來,異瞳里閃出光芒。

沈卿不理他,兀自回房間去了,姬睿看著她越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樣子,倒也不怎麼生氣,拿好剛才的藥瓶出去了。

他是騎馬過來的,從雲慈庵趕到這兒,他的確不能留太久。

可等他騎著馬行了一段時辰后,身體實在有些撐不住了,朦朧之中,只知道馬兒好似踢到了什麼東西。

張曉芳一身翩翩公子的衣裳,心裡還裝著對從未來過的京城的嚮往,手裡拽著的一串野花還散發著幽香,可她嬌嫩的胸口,卻被馬兒無情的踏上。

「王八羔子!」她咬牙切齒,爬起身卻只看到騎著快馬離開的緋衣男子,有心去追,奈何心口實在疼。

「疼死本郡主了。」她彎下腰來,眼前卻是一亮,一塊玉牌正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她上前撿起玉牌,看著上面的『睿』字,深深吸了口氣,圓眼瞪著前面絕塵而去的人,咬牙切齒:「別讓你爹我再見到你,殺千刀的王八羔子!」

她這話才落音,方才的官道上又跑來兩匹馬,身著異域服裝,腰帶彎刀。

等他們靠近,張曉芳猛地轉過身,將方才掉落的鬍子趕緊貼好。

那兩人好死不死還停下了,看著她問道:「這位兄台,可曾見過一個女子?不高,微胖,挺漂亮。」

「沒見過沒見過。」張曉芳背過身壓低了聲音忙擺手。

那二人看著她露出的白玉般的手指,這根本不像個男人的手啊。不由打量起來:「敢問兄台,你是何方人士,這是要去哪兒?」

張曉芳想起方才見到的玉佩,忙抽了出來給他們看:「我家主子有吩咐,不便與二位多說。」

那二人一瞧玉牌,忙拱手行禮:「原來是九皇子的人,是我們冒昧了,我們乃是南詔……」

「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張曉芳忙道。

二人尷尬的頓了頓,便也不多懷疑,駕著馬走了。

待他們一走,張曉芳卻端詳起手裡的玉牌來,露出大白牙冷笑起來:「原來是大魏國的九皇子,你死定了……」

晚上,沈卿照例準備好了飯菜等姬無歡過來,不過姬無歡才坐下,便聽瀾姨娘匆匆跑過來,說白芷死了。

提及白芷,他是記得的,那個極少說話又清雅的女子。

他不由皺起眉頭:「什麼時候的事!」

眾人皆看出他的怒意,沈卿剛要開口,便聽到瀾姨娘道:「今日臨近午時前半刻。」

「是誰下的手?」姬無歡又問道。

「不知。」瀾姨娘忙道,還不由哽咽的擦擦眼角:「下午官府的人來過後,說要驗屍,便把白芷姨娘的屍體帶走了,現在也還沒個結果,還綁了個婆子在柴房,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瀾姨娘才說完,又有人匆匆跑了過來,說婆子死了。

沈卿微微皺眉,紫苑看著她都能找到下手的時機,這后宅她還真是滲透了啊。

但不等沈卿說話,姬無歡則是猛地一拍桌子,冷冷盯著沈卿:「這就是你替本王打理的后宅?」

沈卿微微皺眉,看著他英挺的眉間全是寒意,道:「王爺未曾說過讓我替你打理后宅……」他們的交易是,她替他查他生母之死,並未說過幫他管好這些,而且她自認,她已經在幫他管了,只是他的內宅太過複雜……

不等沈卿再說,姬無歡已經皺起了眉頭,眼眸輕掃,便掃到了她腰間忘記取下來的香囊。

他抬手扯過來,放在鼻尖輕嗅,熟悉的麝香味便傳來。

姬無歡惱怒的攥緊拳頭,狠狠將香囊扔在地上,面色鐵青的看著她:「既然你不想管這后宅,那便讓別人來管吧!」說罷,冷漠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室寒風。

看著姬無歡走了,小豆芽急得不行。

沈卿只是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道:「楊嬤嬤可曾回來了?」

楊嬤嬤早就到了,只是見到姬無歡在發火,便未曾過來。

「王妃,已經妥了。」

沈卿聞言,微微頷首:「好,那今晚收網。」

「是。」楊嬤嬤擔憂的看著她,再看著地上的香囊,到底還是問出了口:「王妃,您跟王爺犟什麼?他畢竟,是你往後一輩子的依靠啊。」

沈卿聞言,卻是怔了一下,一輩子的依靠?他也這樣想,以為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所以才這般嗎?

沈卿薄涼的笑笑,拿起筷子,慢慢開始用膳。

姬無歡站在弄玉院外,瀾姨娘看著他不再往前走,心微微懸起:「王爺,怎麼了?」

姬無歡嘴唇面色緊繃,沒出聲,袁也卻是明白他的心思,回頭看了看,為難道:「王妃沒跟來。」

聞言,姬無歡渾身寒氣更重,提步便怒氣沖沖的往白芷的院子而去。

瀾姨娘見他如此反應,驚訝的說不出話。他沖王妃發了那樣大的脾氣,以為她會就此失寵,沒曾想他出來,竟還要等她追上來。難不成真如面上看到的,他對這個王妃動了心思?

瀾姨娘不敢細想,只祈禱計劃萬無一失,等明日官府的人再去王妃房中搜一搜,那一切就都能蓋棺定論了。

深夜裡,大夫人無心用膳,大老爺好些時日沒來她房裡了,成日宿在姨娘屋中,她心中苦悶更是沒人說,元霜的事也讓她煩惱至極。

「夫人,歇下了嗎?」有婆子過來問道。

她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問道:「怎麼了?」

「大小姐身邊的丫環來了,說是有事兒要稟報。」婆子道。

大夫人聞言,嘆了口氣:「讓她進來回話吧。」

不多時,連翹便來了房中,一進屋,瞧見炭火盆子的所在,便站過去了些,行了禮。

大夫人瞧見她這般,只以為她是怕冷,便沒細想,也沒看到她福禮時,指甲縫隙里抖落在火盆里的白色粉末,惹得火盆中也冒出一股白煙來。

「何事這麼晚過來?」大夫人問道。

連翹起身道:「是軒轅質子一事,大小姐使奴婢去送消息,可至今也沒個回應,外頭的流言又傳得凶,奴婢見小姐傷心,擔心她會做傻事。」

大夫人一聽,只疲憊的閉上眼睛:「軒轅質子那裡,我自會過去,這事兒你莫要向外透露一個字,明白嗎?」

「奴婢明白。」連翹應了聲。

大夫人見也沒其他事,便將她打發出去了,她走出門時趔趄了一下,也未曾多注意。不過方才還沒什麼困意,現在倒是覺得疲乏起來。

大夫人瞧著婆子都在外間候著休息,房裡留了三盞燭火,耳房中也住滿僕人,便也就著困意,沉沉睡了起來,可惜這睡夢裡,不停的出現一個紫色的魅影,一聲聲凄婉的求救聲好似一把尖銳的鉤子,扯著她的腦子,讓她痛苦不已。

連翹從房中出來,看了看自己特意換上的紫色衣裙,拍乾淨手心的粉末,再檢查了一番原本放在袖子里的物什,見已經趁著方才出門趔趄時,塞在了門后角落,一股報復的快感讓她滿意的揚起唇角,往回而去,不多時,大夫人凄厲的叫喊聲便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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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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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劑猛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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