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鎖拿
我和李大民從王月的家裡出來,李大民悶悶不樂,我們之間也沒有再溝通。出了小區,他說:「這件事不會就這麼完的。」
「大民,我是為你好。」我勸他。
李大民輕笑了一下,「我說過了,我是成年人,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不用你為我好。」他頓了頓:「我不會背著你去做什麼,也希望你不要背著我去做。關於這件事如何解決,最好我們商量來。」
我沒反對也沒點頭,看著他開車離開。我謝絕了他送我一程的提議,我一個人想靜靜。
這天晚上,我是慢慢走回家的,路上把整個過程細細想了一遍,反覆咀嚼。想來想去,我想到一個核心的問題,也是所有事件的根本點。
那就是:王月所說的陰間救父,還有孟婆之類的話,到底能不能相信?關於陰間的存在,各個民族的歷史都有描述,中國的地獄十八層體系,日本有地獄變的描繪,西方最著名的《神曲》等等,都在講那個所在。
這到底是歪理邪說,還是應該相信呢?
在王月的房間,當時被氣氛所迷惑,一時間沒有細細思索,現在走在夜風裡,腦子清醒許多,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勁。
在我看來,算是半信半疑,疑惑和不相信的百分比更大一些。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而且不相信自己的一魂一魄被王月押到了所謂的陰間。
回家後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到單位也是稀里糊塗的,幾乎什麼活兒都沒幹,一天都在網上搜索關於陰間的話題,看來看去沒個章法。不過也是,陰間那鬼地方死了才能去,而死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當然沒法告訴活人那裡是什麼情況了。
有一些假死狀態,死而復生的人,醒來以後描述種種神奇,其實這種情況也是存疑,你假死畢竟不是真死,見到的陰間或許並不是真的陰間,只是你以為的陰間幻象。
說著有點繞,其實大有可能。
晚上下班之後,我去醫院看望媽媽。媽媽住在中心醫院的一個特護病房裡。進了病房,她靜靜躺在病床上,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她睡得很安靜,嘴邊右下角那一顆小小的美人痣在隨著呼吸輕輕動著。
我站在床邊,看著媽媽,一時控制不住淚如雨下。
我清清楚楚記得那天,接到了父母單位打來的電話,讓我去一趟。
我的父母在華北地質研究院的勘探隊工作,常年累月在外面辛苦,我和他們經常一年都見不到幾次面,就算這樣,一家三口還是其樂融融。
父母是很開明的人,我的童年充滿了無憂無慮,他們不在乎我的考試分數,給我充分生長的空間,而且每次回來,都能拿來很有趣的東西,很早就幫我開拓了世界的邊界。
那天接到電話,我過去之後,勘探隊的領導對我說,小聰,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爸媽,出事了……
在一次勘探任務中,我爸爸失蹤,媽媽成了植物人……一晃眼,兩年過去了。
這兩年裡我度日如年,每每想起,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真的。媽媽的醫療費用對於普通家庭來說,是天文數字,幸好他們單位報銷了很大一部分費用,這才維持著。我坐在床邊,緊緊拉著媽媽的手,抽泣的不能自已。在心中我始終有一個信念,一個堅定的信念,媽媽會醒過來的,她會健健康康的,她會告訴我,那次任務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能找回失蹤的爸爸。
我們一家人會在一起的!
幫著媽媽擦了身子,又和醫生聊了很長時間,他告訴我,老媽現在的情況很穩定,生理狀態也很好,就是無法醒來。我並沒有問他,這種植物人狀態會持續多長時間,對於一個心中有信念的人來說,多久都不算事。
很晚我才從醫院出來,每一次來心情都是極沉重的。看著昏沉沉的黑夜,兩年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照常上班,精神狀態要好了一些,公司接了個大單,所有的部門都要協調運作起來,我在部門裡算主力,忙的腳打腦後勺,一連三天都在加班當中。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真是人困馬乏,正好趕個周末,要好好休息休息。第二天早上我正睡的香,忽然來了電話。我疲憊地摸索著電話,「喂」了一聲。
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林聰,我回來了。」
我馬上坐起來,是李大民。「你不是去一個禮拜嗎?」我問
「事情辦得比較順利,他們都留在福建玩,只有我一個人急匆匆回來。」他語速很快:「你找到鍾叔了嗎?」
我張口結舌,其實我一直在躲避這件事,不想參與。說句心裡話,要是沒有李大民在,我肯定悄無聲息就當沒有這個事存在。
沒想到李大民還咬上這件事了。
我揉著太陽穴說:「陰間這種扯淡的迷信說法,你信嗎?」
沒想到李大民反應很大,扯著嗓門喊,「林聰,你千萬別告訴我,壓根就沒去找鍾叔!」
我被喊的耳朵眼嗡嗡響,也有點生氣:「去不去找關你什麼事。李大民,你憑什麼要求我做什麼。」
「我大老遠急匆匆趕回來,大半夜的飛機,你就這麼個態度?」李大民真火了。
我覺得有點可笑:「李大民,我再重申一點,我沒要求你做任何事,是你自己要趕飛機回來的。早先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件事你不要參與,這話我說過沒有?」
「啪」,李大民啥話也沒說,把電話掛了。這小子還真是驢脾氣。
我心煩意亂,覺得自己消極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橫不能就那麼讓王月躺在棺材里吧。時間長了,到了夏天,人都能臭了,到時候警察一來,肯定我是重點懷疑對象。所有的證據,包括手機信息還有其他的什麼,都指向我。
真要去找什麼鍾叔,我又覺得麻煩,什麼陰間,什麼孟婆,都是扯淡,我怎麼就不信這事呢。
接下來怎麼辦,真應該拿個好的對策出來。
我迷迷糊糊想著,控制不住又睡了過去,這覺睡得很痛苦,想醒又醒不來,睡又睡不踏實,頭暈脖子也疼,正迷迷楞楞的時候,忽然覺得屋裡多出個人。這人很怪,就在房間里走動,手裡好像還拖著什麼,一直拖在地上,腳步沉重,拖的東西也笨重,「嘩啦嘩啦」的作響。
好像拖著的是條鎖鏈。
我隱約覺得這人在,想仔細看卻睜不開眼。這人在屋裡轉圈,一圈,兩圈,三圈,在轉到第四圈的時候,他來到了我的床頭,似乎在直視著我。
我渾身不舒服,不知為什麼心跳得厲害,能感覺到「砰砰」作響,似乎要跳出喉嚨。想睜開眼,眼皮子像是被膠水給黏上了,怎麼也睜不開。
就在這時,隱約感覺到那人突然把手裡的鎖鏈套了過來,正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大驚失色,似乎能感覺到鐵鏈的冰涼,難道是做夢?做夢沒這麼清楚吧。
那人套完之後,猛地一扯,他好像從我的身上扯下來什麼,扯下來的東西實在無法描述其狀態,懸浮在半空,跟著這人往屋外走。我心裡很難受,下意識感覺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似乎被拿走了,想追回來,身體卻動不了,連個小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等那人徹底消失,我的身子才感覺慢慢輕鬆下來,這時外面的大門突然被砸響,「咚咚咚」有人敲門。
這時我已經能睜開眼,渾身酸痛,力氣也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發懶。勉強從床上下來,兩條腿居然是軟的,身體打晃。我甩甩頭,清醒清醒,屋裡空空蕩蕩,根本沒什麼人,剛才肯定是做夢。
不知怎麼了,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感覺全身不得勁,和生病之後大病初癒差不多。
大門還在一直敲著,我痛苦不堪,咬著牙來到玄關,把門打開。門一開,我就愣住了。
外面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李大民,在他身後站著一個奇形怪貌的中年人。
這人面相極老,滿臉都是皺紋,身材又高又瘦,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綢褂,像是從民國穿越來的。他頭髮極長,腳穿拖鞋,脖子掛著一串深黑色的珠子,手裡也拿著一串,看起來像是得道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