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接盤與甩鍋
「咳……」
鄭虔婆張嘴就嘔出一口血來,血沫子順著嘴角流淌,攥著李茂衣襟的手越發用力。
嘴巴開合無聲,可憐的彷彿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在做著無謂的掙扎。
李茂哀其不幸,鎮定心神順勢彎腰低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帶她們走……求求你……屋后大樹下有罈子……你挖去……給她們一口飯吃,不要受人欺辱……求你……」
鄭虔婆費儘力氣終於說出話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況母性大發不舍一雙女兒,眼神中充滿了期盼和哀求。
李茂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如果他不答應,鄭虔婆肯定死不瞑目。
鄭虔婆是市井婦人不假,但眼光毒辣,託孤的人滿場也就李茂比較合適。
李昌期關鍵時刻只顧自己逃命拋棄妻子,陳文昭身為一府通判愛惜羽毛,唯獨李茂既是秀才又年少。
這些鄭虔婆都看在眼裡,不把愛月愛香託付給李茂還能託付給誰?
李茂點頭說道:「你放心,我聽到了,必會妥善安置她們。」
鄭虔婆聞聽此言,揪著李茂衣襟的手一松,雙眼慢慢失去了神采,嘴裡嘟囔著:「死了好,不用再遭罪,可惜了這麼好的女婿,便宜俺那兩個小娘哩……」
「娘!」
鄭愛月看到閉眼撒手的鄭虔婆,悲慟大哭,緊緊抱著鄭虔婆的屍體,一口氣沒喘上來昏厥過去。
茶酒攤內外死屍橫七豎八一片狼藉,空氣中到處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李茂對陳文昭躬身施禮道:「老師,此地不宜久留,要防備賊匪還有同夥,請老師上車,學生親自送老師前往東平府。」
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本份。
李茂想儘快把陳文昭送往東平府赴任,茶酒攤這個亂攤子,還是讓陳文昭親自處置為好。
他這位老師看起來就不像肯吃虧的主兒,上任的第一把火肯定會是剿匪。
穩重,人品好,行事有章程,陳文昭感覺自己真的撿到了一個好學生。
但卻沒有同意讓李茂送,而是撿拾散落在地上的文房四寶,提筆寫了一封信,蓋上私章后遞給李茂。
「你騎馬前往東平府去見知府胡師文,將此地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述。」
李茂可不是十四五歲半大孩子的靈魂思維,一琢磨就看出陳文昭此舉大有深意。
一個從五品的通判和一個正七品的縣令被賊匪劫殺,而且就在東平府的地界。
知府胡師文難辭其咎,這官司打到金鑾殿胡師文也沒個贏。
但陳文昭只讓李茂實話實說簡單複述,這就很講究鬥爭藝術了。
把球傳給胡師文,只要胡師文腦子正常,今後就不敢無視陳文昭這個通判佐貳官,陳文昭在東平府輕易就可以圈出一塊自留地。
李茂心下欽佩,陳文昭這個老師面相偉光正,但心思手段深諳官斗其中三味,很善於抓住機會。
以自身遇險為下馬威,第一把火,知府胡師文必須忍著憋著讓著安慰著。
否則陳文昭以直奏之權參上一本,絕對夠胡師文喝一壺。
李茂不會騎馬,但這個時候就算屁股顛成八瓣也得騎,而且他要快點買一壇烈酒。
蒸餾出酒精給陳澤和鄭愛月姐妹的傷口消毒,否則傷口感染極有可能奪走他們的生命。
東平府治所就在東平縣,這也是知府胡師文能輕易從科場弊案脫身的原因之一,因為下面有個知縣做背鍋俠啊!
有道是前生作惡,知縣附郭。
知縣和知府在同城辦公,官大一級壓死人,出了亂子附郭知縣不背鍋誰背鍋?
李茂去見知府胡師文沒有被為難,首先是他有案首秀才的身份地位,在東平府也算知名人物。
其次李茂一開口就把胡師文嚇個半死,通判和知縣遭遇賊匪險些殞命,死了十幾個無辜的人,包括賊匪在內躺屍的近三十人。
這是東平府前所未有的一樁大案,胡師文身為四品黃堂,這個鍋沒地方甩了。
胡師文立即吩咐捕快衙役接應陳文昭和李昌期,又通知廂軍團練點齊兵馬。
一行近千人,狗攆兔子般直奔茶酒攤。
李茂趁著間隙去酒樓買烈酒,嘗了嘗,說是烈酒,酒精度數可能還不到二十度,勉強能蒸餾出酒精來。
他為保險起見買了兩壇,又去裁縫鋪買剪刀,三尺白綾,胡亂的打個包袱背在身上。
再返回茶酒攤的時候,陳文昭和李昌期已經換上官服。
陳文昭一身朱紅,李昌期一身綠袍,尤其是這個李昌期,眼看著沒有性命危險,一身官威又回來了。
李茂和陳文昭知會過後不再理會官面上的交鋒和鬥爭,一心樸實想把陳澤的命保住。
陳澤和鄭家姐妹被抬進茅草屋內,李茂立即著手蒸餾酒精,用開水把白綾剪成繃帶紗布狀放進鍋里煮。
他做完了這些準備工作,茶酒攤外面的善後已經處置完畢。
陳文昭走進茅草屋看著躺在榻上的陳澤,憂心忡忡道:「李茂,陳澤能救回來嗎?」
李茂哪敢打保票,直言要看運氣。
陳澤想要活命要過幾關,傷口不能感染,失血不能太多,還有陳澤本人的求生意志等等。
當然這些話他沒說,說出來陳文昭也不懂。
「人傷成這樣不方便再折騰,傷口迸裂神仙也難救,學生在這裡照看幾天……」
李茂把這件事攬了過來,順便懇請陳文昭買口棺材。
他手裡那五十幾兩銀錢,大頭給了車老闆兒,剩下的又買了兩壇酒和剪刀等零碎。
此刻已然身無分文,鄭虔婆還等著下葬呢!
陳文昭點點頭,既然已經和知府胡師文照過面,赴任便耽擱不得。
「陳澤就交給你了,棺材天黑能送來,為師再請個郎中來看看,唉!周大俠說的沒錯,盡人事聽天命吧!」
陳文昭和李昌期被胡師文盛情請回東平府,兩個捕快留下幫襯李茂。
得知李茂是通判陳文昭的學生,還是東平縣的秀才案首,這兩個知府堂前的捕快客氣的很,李茂吩咐什麼沒有半點推脫。
兩壇酒經過粗糙的蒸餾,只得到一碗酒精。
李茂看著陳澤依舊滲血的傷口,先是用煮過的白綾蘸著酒精給傷口消毒,又小心翼翼的包紮好。
酒精的刺激讓陳澤的身體抽搐幾下,李茂鬆了口氣,身體還有正常反應這是向好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