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遠慮近憂
李茂返回東平縣這一趟充滿波折兇險,腦袋差一點就丟了。
但收穫也不是一般的大,坐實了和陳文昭的師生關係,在他看來無異於傍上一個大靠山。
雖然不敢說在東平府橫著走,但也不是沒有根基的人了,起碼在官面上能借來幾分臉面,這就是常言說的沾光吧!
雖然老師為人方正,可一府通判的牌面在那擺著,和清河新任知縣又是同年,再和西門慶等人懟上,他也敢毫不客氣的懟回去了。
李茂歸心似箭,在東平縣城內雇傭了一輛帶廂的馬車,拉著鄭氏姐妹和自己的藏書啟程趕赴清河縣。
他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上身隨著車輛的顛簸偶爾晃動。
對面的鄭家姐妹神情略顯拘謹,因為李茂把契書給了她們。
她們雖然不識字,可按下手印那一刻也明白今後就是李茂身邊的人了。
至於是仆婢還是小妾,她們自己無法做主,全看李茂的心意。
鄭愛香天生冷顏,她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打量閉著眼睛的李茂。
喪母的哀傷稍顯平復,背上的傷也已經結痂了,但生活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她從姐姐口中得知姊妹兩人自賣自身,死契給了李茂,十一二歲的她沒來由的心弦一松。
腦子裡充斥的是李茂在危險中把她和娘親拽上馬車那一幕,直覺告訴她,李茂是一個好人。
李茂渾然不知被鄭愛香發了一張好人卡。
他眼睛閉上心思活絡的很,考慮著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科舉進士這條路是主幹,在封建社會不混一身官衣,不站在士大夫的階層難有出頭之日。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權是遠慮,須刻苦攻讀做敲門磚。
銀子是近憂,沒有錢也是萬萬不行的。
比如他現在,得了鄭虔婆的遺產近二百貫錢,可也多了兩張嘴吃飯。
不想法子賺錢,姨母小妹和鄭家姐妹怎麼養活?他在清河縣連一間屋子都沒有呢!
北宋商業發達,相對應的就是通貨膨脹物價高。
京城大,居不易。
放在別處也一樣,房子永遠是最貴的資產。
比如武大郎租賃的那個位置不好的鋪面,一年得給張大戶三十貫的房租。
武大郎那日苦吶說每天只靠幾十個炊餅周轉活命,其實每天賺的錢有一多半要付給張大戶家裡做房租,算是北宋時代的房奴吧!
李茂盤算著手裡的銀錢,租賃臨街的宅子綽綽有餘,但絕對住不下五六口人。
他一個男人也不好和姨母等人擠擠擦擦,那樣多有不便。
而且除了去文昌書院點卯,他需要一個安靜的讀書環境,權衡利弊還是買一處偏僻宅院合適,最好是兩進以上有東西廂房那種。
按照李茂對清河縣城物價的了解,北城遠離清河碼頭,地勢低洼宅院相對便宜。
但二百貫能不能買一棟宅院還得碰運氣,也不知道武植武大郎這幾天來的炊餅生意怎麼樣,能否解他這個燃眉之急。
小妹的事情也得抓緊辦,不過有李昌期這個門路,贖買小妹用不著他出面。
隨便請託一個押司小吏就能辦妥當,這就是有關係網的好處。
李茂突然睜開雙眼和鄭愛香的視線相對,鄭愛香愣了一下急忙低頭。
冷顏泛起緋紅,心跳如鹿撞,好像偷東西被當場抓住了一樣。
太陽偏西時,李茂撩開車簾探頭張望,清河縣城已然不遠。
碼頭處能看到十幾艘船隻和往來搬運財貨的腳夫,看著泛著白光的河水,李茂極目遠眺。
河水的盡頭似乎就是八百里水泊梁山,由梁山泊而想到宋江,那位及時雨現在就在鄆城縣做押司了嗎?
馬車過城門,李茂數了一百枚大錢付了車腳錢,順便讓車老闆兒把藏書搬進去。
他攜鄭家姐妹朝炊餅店走去,鄭家姐妹還是第一次進清河縣城,頓時被眼前的繁華吸引,眼睛不夠用的四下張望。
等李茂收住腳,鄭家姐妹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李茂身上。
順著李茂的目光看去,街面上聚攏了三五十人,她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
一個面容醜陋的小矮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把姐妹二人嚇了一跳。
武大郎拍手驚喜道:「好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
武大郎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李茂不在這幾天,武大郎的炊餅徹底火了,他很想把這份喜悅和李茂一起分享。
「哥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說。」
武大郎這才發現鄭家姐妹和李茂亦步亦趨,神情還有些緊張。
咧嘴一笑道:「大郎,回家一趟怎麼多了兩個小娘?倒是和大郎般配的很呢!」
一句話臊的鄭家姐妹臉紅,倒是不再覺得武大郎那張醜臉多麼可怕了。
等進了炊餅店,除了在店門口支應生意的張氏,姨母,迎兒和喬山都在,屋子裡頓時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李茂先給姨母行禮,然後把這次返回東平縣發生的事情有繁有簡的說了一遍。
得知李茂竟然搖身一變成為秀才老爺,姨母喜極而泣。
嘴裡一個勁的念叨著自家姐妹沒有福分,沒有看到李茂得了功名這一天。
唯獨沒有驚詫的是武大郎,在武大郎眼中,自家兄弟那是神仙中人。
別說考秀才,就是舉人進士也合該手到擒來,但比重逢更高興就是了。
李茂也詢問了炊餅店的事情,主要是怕西門慶謝希大等人找麻煩。
武大郎連連報喜,炊餅店就是個下銀子的母雞,這幾天來每天的進項不下三五十貫。
至於謝希大等潑皮,武大郎估計是屁股上的肉沒長好,顧不得過來找茬。
李茂為了不讓姨母擔心,路遇賊匪的事情沒有說,在東平縣的時候也和鄭家姐妹交待過。
對武大郎等人說鄭家姐妹是他成為秀才案首后賣的兩個使喚丫頭,幫忙和面蒸炊餅也無不可。
武大郎頓時眉開眼笑,隨即搖頭晃腦連道不可。
「兄弟既然是秀才老爺,身邊哪能沒有人伺候,前街那個七十歲才考中秀才的老菜幫子還弄了一個小娘在身邊呢!哎呀!我賃的屋子也住不下呀!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