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傷病累人（一）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又到了初冬時節。

那天施大國在上班途中遭遇車禍，被一輛強行右轉的車輛撞倒后，軋碎了膝蓋骨。因國企改革被迫提早退休的楊慧，在家中接到了交警打來的電話后，給蕾蕾學校的班主任匆匆去了一個電話后，便急急忙忙趕奔去了醫院。

那年九月剛升入高中的蕾蕾，此刻正端坐在教室里，上著這天上午的第二堂課。忽然，班主任推開教室的門，將頭探了進來，在教室里巡視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蕾蕾的身上。

班主任對任課老師說：「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那個，蕾蕾跟我出來一下。」

蕾蕾聞聲出了教室。

班主任也沒有把蕾蕾帶去辦公室，站在教室外邊的過道上，便直接說上了：「蕾蕾啊，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聽完后不要太著急……」

蕾蕾的左眼皮不經意間跳動了一下，以她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但凡有人這麼跟你說話時，定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班主任接著說道：「你爸爸早上上班途中被一輛轎車撞了……」

「啊？」蕾蕾不自覺地驚叫出聲。

「你別急。」班主任趕緊安慰道，「他人沒事，就是被軋斷了腿，現在正在醫院。你媽媽剛才打電話來了，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聽你媽媽說，你外婆正在外地親戚家裡做客，今天午飯沒人準備了，讓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你有地方吃飯嗎？沒有的話，老師幫你訂一份客飯好不好？」

蕾蕾花了些時間來思考，慢慢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班主任也不急著催她說話，一直靜靜地等待著蕾蕾的表態。

「中午午休時我能不能請假外出一下？我想去醫院看看。」蕾蕾冷靜地說著。

「要不老師陪你一起去吧？」班主任提出了善意的提議。

「我一個人可以的。」蕾蕾拒絕了這個提議。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需要老師的地方儘管開口，別不好意思。」班主任爽快地批准了蕾蕾的外出請求，「你知道怎麼去那家醫院嗎？」看到蕾蕾誠實地搖了搖頭后，班主任告知了她醫院的具體地址和前往方式。

施大國是在騎車上班的路上，被強行右轉彎的轎車撞傷，倒地后又被一輛遭到連帶撞擊倒下的助動車軋碎了左側的膝蓋骨。醫生取出膝蓋里被壓碎的骨頭，又從右側大腿靠近臀部的位置處取出了一小截骨頭填充到膝蓋里，並打上了兩根鋼筋加以固定。

兩根進口鋼筋花掉了楊慧兩萬元，再加上手術費、住院費、護理費，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五萬元之多。可由於當時的《勞動法》尚存在疏漏的地方，施大國是在上班途中出的交通事故，按當時的演算法是不能算作工傷的，就是說他無法享受工傷醫療保險的待遇。這對楊慧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經濟開銷。好在施大國所在的單位福利還不錯，一通報告打完后，也算是減免掉了相當大一部分的醫療費用，這才挽回些損失。

施大國住院期間，楊慧每天要煲一罐子湯，送去醫院給他喝，幫助他術後補充營養，恢復元氣，加速骨頭的生長癒合。而這段時間裡，蕾蕾的餐食則全由匆匆趕回的楊老太太在照料。

那天正逢周六，蕾蕾參加完學校的課外輔導班后，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探望施大國。她才到病房門口，就看到父親的病床前站著一位和施大國差不多年歲、身材清瘦的男子。此人正專註地在和施大國說著話。

施大國無意間瞄到了門口的蕾蕾，招了招手，將其喚到跟前：「蕾蕾，過來。」

然後，他指了指那名男子說道：「這是爸爸單位的同事，紀叔叔。」

「紀叔叔好。」蕾蕾乖巧地打著招呼。

「呀！這是蕾蕾吧！都長這麼大了。」

來人將蕾蕾打量了一番，露出了讚許的目光，一轉頭又笑呵呵地對施大國說：「老施，好福氣啊！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

施大國禮貌地回了個微笑。

來人一扭頭，又對蕾蕾說道：「現在該上高中了吧？」

「剛上高一。」蕾蕾禮貌地回答著。

「高中學業一定很緊張吧？」來人「嘖嘖」地砸吧著嘴說道，「你背後背著的是書包嗎？這麼大一個？夠沉的啊！這是周末剛補完課吧？」

「嗯。」蕾蕾點頭表示認可來人的說辭。

「看你一副聰明相，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來人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

「馬馬虎虎。」施大國搶在蕾蕾開口前回答道。

「周末上完課不回家，直接跑醫院裡來看爸爸，老施，你這個女兒很是孝順啊！」來人打趣著對施大國說道。

施大國依舊是對著來人笑笑，不置可否。

「蕾蕾來醫院看爸爸，會不會幫忙做些事情啊？」來人繼續問著蕾蕾。

蕾蕾思考了一下，她平時學業緊張，父親住院這段時日，她只有周六周日能來探望，來的次數有限，要說做過什麼也就幫著施大國取過一次飯，倒過一次洗臉水。蕾蕾將自己想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是嗎？已經很能幹了。」來人說著話，眼睛不經意地瞄到了腳邊放著的一隻夜壺，玩笑著說道，「你一定沒有幫父親倒過夜壺吧？人家都說，只有幫自己的父母倒過夜壺的孩子，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孝子啊！」

來人本是一句玩笑話，但蕾蕾心眼實，聽到來人的話后，二話不說，放下書包，彎下腰，從地上端起夜壺，徑直向病房外的廁所走去。

來人愣了愣，隨即撫掌大笑，道：「老施，有這麼個女兒，你真是好福氣啊！」

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施大國傷口癒合出院后，還需在床上躺著靜養，等待骨頭的完全癒合，之後還要進行一段時間的康復行走。前前後後加起來，竟要耗費半年之久。

施大國剛出院回家時，楊勇在楊老太太的授意下前來探望。

楊慧雖然知道母親是好意，有意緩和施大國和楊勇之間的關係。但楊慧總覺得母親的決定有些冒失，在還未探明施大國目前對楊勇的態度前，就讓楊勇冒然出現在施大國的面前，會不會引發施大國的不滿？是否有欠妥當？再說，施大國經過一番手術后，精力消耗極大，醫生叮囑過他要慢慢靜養。要是楊勇的到來激怒了他，令他心緒波動過大，對於養傷並無益處。對於即將面對的事情，楊慧心懷忐忑。

然而，施大國見到楊勇后，並沒有出現楊慧所擔憂的心緒波動的情況。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施大國對於楊勇的到來，即沒有表現出歡喜，也沒有表現出不滿，更沒有像他之前宣稱的那樣，因為他是「不受歡迎的人」而將他趕出家門。

楊勇送上帶來的禮物，極力表現出友好的姿態。施大國則是始終淡淡的、平靜的面對著楊勇。看清施大國的態度后，楊慧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楊慧並不指望施大國能原諒楊勇，從此冰釋前嫌，她只覺得他們如果能這樣相安無事地相處著也是好的。這已經是她能奢求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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