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伊人雙面

那一年的家宴因為有著新鮮血液的加入，人人臉上都是一副樂呵呵的表情，時不時地要逗弄逗弄朵朵那個小粉團兒。這個看似有著圓滿開頭，充滿和樂氛圍的春節，卻因為之後席間的一些口角之爭而變的不再完滿。

事情的起因要從施二妹和順發原本承包栽種的水稻田被公家統一收回后說起。種水稻雖然收入微薄，好歹也是一份經濟來源。自從沒有水稻田種之後，施二妹夫妻二人一夜間失去了生活依靠，成了無業游民。施大妹憑著自己在鄉政府里的人緣關係，為順發找到一份在農場里養豬的活。不曾想，順發嫌這活又臟又累不太想干，在家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逼著施二妹來找施大妹商量，給他換一份更體面的工作。

「二妹，你不是不知道你家順發是什麼樣的人，要文化沒文化，要技能沒技能，你讓我怎麼辦？就是這養豬的活，還是我求爺爺告奶奶，託了好些個人才找到的。他怎麼就不知道好歹呢？」

「大姐我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這養豬的活，他說不是人乾的，去了兩天就不肯去了。我說破嘴皮子，他也不聽勸，還把我大罵了一頓。我也是沒辦法呀！」施二妹也是一肚子委屈，「要不你再幫忙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一家鄉辦工廠給安排份工作呢？什麼都可以，只要不是太累就行。畢竟他四十多了，年紀也不小了，太重的活做不動。」

「太重的活做不動？只要不太累就行？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這世上哪有不累的活兒？他這是好吃懶做慣了吧！一點苦都吃不得。」施大妹忿忿不滿地抱怨著。

「姐，你不要和他計較，他就是這麼個倔脾氣的人。」施二妹討饒道，「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通融通融看看，能不能給換個工作。」

「這工作能找來本就不容易，一時間說換就要換，你讓我上哪兒變份工作出來讓他去做？」施大妹無可奈何道，「你自己也說了順發他的年紀不小了，這工廠里做工的要麼有技術，要麼有體力，你家順發哪項都不挨著，人家誰肯要？我都說了好幾遍了，就這養豬的活已經是能給他找到的最好的活了。人家一開始看到你家順發的年紀是不肯收的，我嘴皮子都快說破了，還送去了一條煙，人家這才勉強答應的。」

施大妹想了想，似乎氣性大了起來，咬牙狠狠說道：「他倒好，還嫌這嫌那的，做了兩天就不肯做了。他這樣做我也很沒面子的，你們有沒有替我想過？為了給他找工作，我平白無故賠進去一條香煙，這煙錢我又該問誰要去？」

施小妹一看施大妹動了氣，趕緊出面勸和：「二姐，你別再逼大姐了。你們家順發是個什麼材料，大家心裡都有數。就算給他找了份工廠里的活兒，可他是幹得來的人嗎？到時候，別一分錢工資沒賺到，再捅出個簍子來，反倒還要再麻煩大姐出面賣人情替你們收拾。我看，你還是多勸勸你家順發，讓他安生些，把養豬的活先干好，等到有合適的機會再想辦法換工作。」

也許一開始說的有些急了，光顧著替施大妹辯解開脫，沒有顧及到施二妹的感受。一番話說完后，施小妹這才發現施二妹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太好看。雖說施二妹平時是個悶葫蘆，不管別人說什麼她都不會反駁。可越是老實的人，越是有著一股子梗脾氣，真被惹急了也會跳起來咬人的。少不得還得繼續開解一下她。

於是，施小妹又開口對施二妹好言相勸道：「這一時半會兒的，別說順發這樣的，就是我們這種工廠里有技術、有能力的工人，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找工作這種事是急不來的，你們兩個一輩子種地，從沒打過工，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我覺得現在順發既然有了一份養豬的工作，雖然苦點、臟點，但好歹是一份收入來源，要是這份工作丟了，你們一家子這是要喝西北風呀？」

施小妹停下來觀察了一下施二妹的臉色，發現和緩不少后，又繼續做起了和事佬：「你們家之前那麼多事不都是大姐幫襯著你們，替你們想辦法解決的嗎？要不是大姐，你們家大留哪來的書讀？還不成了整天在外遊手好閒、到處惹是生非、不讓人安生的小混混了？你放心，順發的工作問題，不但大姐一定會繼續留意著，就連我們都會關心著，要是看到了合適的一定會幫著介紹的。」

經過這麼一番勸說，施二妹雖然仍舊怏怏的，但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待施二妹離席之後，施大妹沖著施小妹抱怨道：「這順發也太不知足了，我聽說他背地裡居然把我臭罵了一頓，罵得可難聽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知道，犯不著和他計較，氣大傷身。」施小妹繼續安慰著施大妹。

「哎！」施大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看看，這人真是做不得好事。多做多錯，管閑事管得這麼個下場，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晚間時分，施家的大人們圍坐在施大國的客堂間里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小孩子們則在施老太太的屋子裡，圍著一台18寸的彩電看電視。

施家的三姐妹正圍坐在門邊的一張矮桌旁，一邊剝著瓜子、花生，一邊聊著天，話題內容無外乎就是「誰家的兒子動手打老人」、「誰家的兒媳被人撞見出軌」、「還有誰家家門不幸出了丟性命的事故」之類的家長里短。

三人聊天正聊在興頭上時，施小妹小腹突然一陣抽搐，她趕緊起身向隔壁的屋子走去。她一路穿堂入室，最後來到了施小國的客廳。那裡除了樓梯間里的一盞過道燈亮著外，其餘地方都是黢黑一片。施小妹摸索著在門口邊的牆上找到了電燈開關。扭亮電燈后，她徑直朝樓梯下方的一間緊鎖著門的小屋子走去。正當她打算開門進入時，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何彩雲手拿抹布從隔壁的廚房間走出來，說道：「這衛生間暫時用不了。」

「啊？」施小妹顯得很吃驚。

何彩雲進一步解釋道：「前兩天馬桶就出現了漏水的現象，這年節里的，一時也找不到師傅來維修，索性只能把水閥給關了。所以，這馬桶一時半會兒是無法使用了。」

聽完何彩雲的話，施小妹內急得厲害，一刻也不敢耽誤，轉身又匆匆往回走。經過施老太太的屋子時，小輩們都坐在那兒看電視，她匆匆瞥了一眼電視旁角落裡的那隻馬桶，沒做任何停留直接去到了施大國的卧室。

蕾蕾席間貪嘴喝多了飲料，此刻也想著要上廁所，於是起身前往卧室。剛進房門，就看到施小妹皺著一張苦哈哈的臉，坐在她家的馬桶上。蕾蕾愣了一下，帶著一臉的尷尬，轉身退出了房門。不料，蕾蕾只是這麼不經意地露了個頭，卻被眼尖的施小妹看見了。她出聲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蕾蕾。

蕾蕾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聽話地走到了施小妹跟前。

只見施小妹問道：「蕾蕾，你們這兒有衛生巾嗎？」

蕾蕾瞬間恍然，明白了為什麼施小妹會是一張苦瓜臉了。只是聽完施小妹的話后，她也犯了愁。她和楊慧都是難得來這兒小住，如果不是遇到生理期，兩人是不會在房中存放衛生巾的。

蕾蕾把難處和施小妹這麼一說，她略微想了想，便又說道：「蕾蕾你幫我去問一下你嬸嬸，她那裡應該會有的。」見蕾蕾似乎面有難色，施小妹趕緊補充道，「我現在不方便起身。」

蕾蕾答應著便轉身離去。她來到施小國家的客廳門口，對著漆黑一片的客廳里叫了兩聲「嬸嬸」，一扇原本關著的門被打開了，一道光亮透了過來。

何彩雲擦著手，站在廚房間的門邊問道：「蕾蕾，什麼事啊？」

蕾蕾走上前去，問道：「嬸嬸，你這兒有衛生巾嗎？」

「有，在樓上卧室，跟我上去拿吧！」何彩雲脫下圍裙，帶著蕾蕾上了樓。

何彩雲在卧室的床底下摸索了一陣子，拖出一個紙箱子來，打開之後裡面是被整齊碼放著的一包包衛生巾。她取出一包，拆開后拿出一小袋遞給蕾蕾，並問道：「你今天剛來的嗎？」

「不是我，是小姑姑。我們那兒沒有，所以只好上這兒來借了。」

聽完蕾蕾的敘述，何彩雲遞東西的手突然一頓，尚未落入蕾蕾手中的衛生巾就這樣被她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她自己怎麼不來問我要，倒差你來拿？」何彩雲嘴上說著話，手又伸向床底，重新摸出一個箱子來，從裡面又翻出一包衛生巾，取出一片交到了蕾蕾的手中，「諾，拿去吧！」

「小姑姑現在不太方便……哦，謝謝嬸嬸。」蕾蕾說完轉身離去。

蕾蕾一路上打量著自己手中的東西，回想著剛才何彩雲的言語和行為。她雖是小孩子，但是她不傻，之前匆匆一眼瞥見的那袋被何彩雲塞回去的衛生巾，光從外包裝上就可以看出來，要比此刻自己手捧著的這包來得精緻。蕾蕾認識那個牌子，她平日里用的就是這一款，進口牌子，包裝精美、質量上乘，就是價格比國產的要貴上不少，為了這個價格她沒少被楊慧數落成「敗家子」。何彩雲一包衛生巾也要分個三六九等看人身份給，這樣的舉動讓蕾蕾不敢苟同。

這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蕾蕾並未對任何一個人提過。自此，這件事便只有天知、地知，蕾蕾心知，以及她何彩雲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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