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埋禍(一)
04年倏忽而過,轉眼已是2005年元旦。就在新年零點鐘聲敲響前,一場久違的大雪將天地間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素色中,也將施大國正在建造中的新房籠罩在潔白的冰雪下。
自楊慧那次大鬧離婚的事件已過去快三年的時間。這三年裡,她再沒有和施大國提起過離婚之事,只是時常念叨著「蕾蕾已經長大,不能再睡門板了」,要求把現有的屋子翻建一下,擴大點面積好給給蕾蕾安排一間單獨的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平息楊慧的怒火,施大國在這件事上答應得較為爽快。
離婚事件的第二年,施大國夫妻二人便開始著手準備改建新房的事。但事情一開始便不太順利,處處碰壁,處處卡殼。先是房屋的建造審批手續報上去之後便沒了動勁,隨後又爆出施大國的戶口問題。
其實,這建房審批一直批不下來,就是在施大國的戶口問題上卡住了。
施大國早年外出當兵時,已將戶口從家中遷出;后在市區謀得工作后,又將戶口遷到了單位,成了集體戶口;直到婚後分到房子,戶口才正式變更為現在的城鎮戶口。楊慧更是從出生開始便是徹頭徹尾的市區戶口。市區的戶籍在市郊建房,即便是祖上留下來的宅基地,也存在一定的問題——房屋面積必須和戶口內的實際人數相符。雖說市郊宅基地的房子不是商品房,不存在交易的問題,但建好的房也是有小產權證的,證件上也必須寫明房屋所有人的信息,但如果房屋所有人連戶口都沒有的話,就會違反政策。
為此,楊慧也是傷透了腦筋,多次催促施大國將戶口遷回老宅。
「你是從那兒出來的,要遷回去肯定沒問題。以往只聽說農村往市區遷戶口比較麻煩,這市區往農村遷能有什麼問題呢?再說了,等你把戶口遷回去之後,我也可以跟著把戶口遷回去。多一個戶口就能多出30平米的造房面積,有什麼不好的?」楊慧苦口婆心地勸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們現在居住著的這套公房不是馬上就要進行產權變更了嗎?我這時候把戶口遷走會有影響的。」施大國為不遷戶口的行為找著借口。
「這不是還沒開始嗎?你也知道政府的辦事效率。這使用權、居住權都這麼些年了,哪有那麼快說讓買產權就立即能買的?」楊慧否定著施大國的說辭,「再說了,你可以先把戶口遷回去,等造房審批下來后再把戶口遷回市區嘛!這樣一來,兩邊都不耽誤,有什麼不好的呢?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對於施大國不願遷戶口的做法,楊慧是百思不得其解。而施大國呢?無論楊慧怎麼勸,他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死活不遷戶口,也不說明原委。楊慧無奈,最後只得繳械投降。
這事後來還是在施大妹的協助下才得以解決。她動用了自己在鄉政府里的人脈,在施大國戶口沒有到位的情況下,幫他爭取到了建房許可。
因不用再顧及戶籍一事,這建房的審批很快便下來了。因著施家所剩的宅基地面積有限,施大國最終得到許可,可用來建房的面積只有四十多平方。好在可以建兩層,倒也不會顯得過於局促。對於只是平時回來小住的施大國一家而言,麻雀雖小,卻也算是五臟具全了。
動工大半年的房子,如今已初具雛形,除了內部的牆壁尚未粉飾,門窗也還未到位外,外觀上已基本可以看出房子的大致輪廓了。
這幾個月來,楊慧一直在鄉下忙著造房子的事,時不時給蕾蕾打個電話來彙報一下進展。蕾蕾聽著是心癢難忍,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過去瞧上一瞧。無奈,大四的她較之之前反倒更加忙碌。除了畢業實習外,還要在學分上拾遺補缺。為了拿到這個學位,她已經辛苦了三年,可不能在最後時刻出現什麼紕漏。因此,各種雜七雜八的事加在一起竟讓她有點分身乏術。
好在,她終於等到了一個回鄉的機會,可以將心心念念的新房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了。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一項任務需要完成,那就是參加大留的婚禮。
大留的婚事是在去年年中的時候定下的。兩人從初次見面到定下婚事前後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女方最終是滿足了施二妹的要求,是個本地的姑娘。
而說起這樁婚事就不得不提一個人,那就是大留的親妹子小娟。為什麼要提她呢?
這事還得從施二妹趕走施大妹和施小妹說起。因為她的愚昧將兩姐妹得罪之後,施家便無人再插手大留的婚事。眼看著大留的婚事被這麼耽誤下來,施二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可她先前已將施家兩個保媒之人徹底得罪了,如今也實在拉不下臉來再回頭去求他們,少不得在外面四處尋求保媒之人。可她平日里就是個笨嘴拙舌的,人緣也一般,家境又不好,肯保媒的人是少之又少。
正在施二妹一籌莫展之際,一個人出現在了他們的生活中。
這人名叫盛潔,和小娟曾在同一家工廠里做過工,彼此間倒也興趣相投,很說得上話。後來,兩人相繼從工廠離職,便斷了一陣子的聯繫。兩年前,小娟重病入院搶救后回家修養的這段日子裡,盛潔得到消息后倒是很熱心地前來探望過兩次,兩人便又恢復了之前熱絡的聯繫。待小娟身體稍好之後,兩人還時不時地見個面、逛個街什麼的。直到有一天,盛潔向小娟提到自己的煩心事——因她年紀漸長,家裡長輩便操心起了她的婚事,可她卻遲遲交不上稱心的男友,實在是煩悶不已。小娟聽完后,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要是能把自己的好友嫁給自己的哥哥,這不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嗎?這個主意一旦冒了出來,便不可遏制。小娟不自覺地在心裡做起了盤算:這盛潔比自己小兩歲,年齡上和大留倒也合適;她和自己都是相仿的年紀進工廠打工的,想來這學歷上應該也是不相上下的,和初中肄業的大留也般配;再來就是這家庭環境了……就平日里盛潔聊天時說到的家事看來,她家的經濟條件和自家應該是半斤八兩,看來是誰也嫌不著誰,這正是打著燈籠也找不來的好姻緣吶!
小娟心裡歡喜著,嘴上便管不住了,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地全倒了出來。這盛潔聽完后,倒也沒有反對。於是,在小娟的撮合下,盛潔和大留便見上了第一面。許是有妹妹在一旁說好話的緣故,大留對這盛潔是十分的中意,才見一面便定下了自己的終身。
施二妹見這事是自己女兒牽的線、搭的橋,對方不僅是女兒的熟人又是兒子十分中意之人,再加上盛潔身上也不存在什麼令她介懷的因素,便也爽快地答應下了這門婚事。
從相親到定親整個過程進行得很順利,施二妹的心情也是大好,但緊接著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時卻出現了卡殼。問題主要是出在了下聘的環節,煙酒肉等這些常規的聘禮,盛家爽快地接受了,但卻對禮金的數額提出了異議。盛家一上來便獅子大開口提出了六萬元這個數字,著實把施二妹夫婦嚇得不輕。他們的預算其實只有兩萬,這個數字是以小娟的婚禮為參照所定的。
經過一番扯皮,盛家鬆了口,將禮金下降到了五萬,但這仍舊大大超出了施二妹所能承受的範圍。對此,盛家的態度也很堅決,他們還給出了索要高額禮金數的依據。
「你們不要以為我們要的多,這些錢其實都是用來給盛潔置辦嫁妝的,說到底最後還是要還到你們這邊的,我們是一分錢都拿不到的。」
「只是置辦嫁妝的話用不了那麼多錢。我們家也嫁過女兒,知道嫁妝的費用。」這回施二妹的反應倒是挺快,沒有被對方的三言兩語所忽悠,「我們對嫁妝沒有太高的要求,實用就好,兩萬元的嫁妝足夠了。」
「這兩萬也太少了,怎麼拿得出手呢?要是說給親戚朋友聽,還不讓人笑話死了。」
「我現在能拿出來的現金也就是這點了。」
「兩萬元肯定是不行的,這實在太難看了。要不這樣,你們想辦法去借點錢來。先湊個五萬送過來,之後我們再悄悄退一萬給你。你們看行不行?」
見對方又一次鬆口降了禮金的數額,施二妹也不好意思再堅持己見,說道:「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先想辦法籌個四萬元出來,咱們先把親事定下來,之後你們再悄悄退個一萬元回來。這樣一來帳面上不會太難看,我也能承受。你們覺得怎麼樣?」
「四萬啊?這個數字是不是不太吉利啊?」對方說道,「要不四萬五吧!我們也不是貪圖你們家的錢,你們家什麼條件我們也清楚得很。要不是為了給孩子們辦個體面的婚禮,我們至於在這禮金上這麼跟你們較真嗎?你說是吧?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嘛!」
「是,是……我們也想把婚禮辦得體體面面的,四萬五就四萬五吧!」施二妹最後把心一橫,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邁過最重要的一道關卡后,施二妹本以為此生最大的心愿已了,便可從此高枕無憂了。不想,這只是一連串禍事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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