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埋禍（二）

大留的婚事原本是定在春節長假期間的。春節有七天的假期，無論是在婚事的籌備上，還是具體的操辦上都有著比較寬裕的時間。可不知為什麼盛家突然改口，將婚期提前到了元旦。經施家多番詢問，盛家給出的答案是，盛潔的大舅舅只有元旦假期有空，如果婚宴放在春節期間，他便無法出席婚禮了。

聽到這樣的答案之後，蕾蕾險些氣結。

「她大舅舅春節假期沒空，婚禮就必須改在元旦。可元旦我爸也沒空呀！是不是我們也可以提出』大留的大舅舅元旦期間沒空，那這婚禮就不要舉行了吧！』這種無理的要求啊？」

雖然蕾蕾對盛家的做法頗有看法，但到底這是施二妹家的事，既然他們家的人都無異議，她即便再有不滿，也只能忍氣吞聲地接受了這個決定。

至於施大國無法出席的原因，還得從他的退休之事說起。

若按照年齡來算，施大國要到當年年底才退休，但他從2001年年初開始便一直處於半退休的狀態。雖然每個月的工資照拿不誤，但單位里的工作基本上已經不怎麼做了。這個時候，一位熟人找到施大國，給他介紹了一份新工作，待遇不錯，活又不重。正在為家庭開銷犯愁的施大國毫不猶豫地爽快應承下來，算是給自己謀了一份第二職業。

施大國新去的這家公司是幾位私人老闆合夥開辦的，目前正在外地投資新建廠房，正需要幾名聯絡員，替他們前往工地監督工期的進程，負責對工程中遇到的問題進行協調溝通和請示彙報。而像施大國這種有退休金傍身，無需繳納各種社保費用的返聘人員是他們最理想的選擇。這類人對工資的要求不高，且有一定的工作經驗，私人老闆用起來是再順手不過的了。

施大國甫一到任便被指派了這項任務，和其餘四人一起輪流駐守在施工現場。這一個月里總有20天在外地，在家休息的日子不過10天左右。

自從施大國的新房籌建開始，他便是外地和施家老宅兩頭跑。每個月賦閑在家的這十天，施大國一心撲在老宅，幾乎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房的建造中，市區的家中都不怎麼回了。楊慧也是如此，但凡施大國在外地的時間，都是楊慧接替他在施家老宅里監督著新房的建造。

因大留婚期更改得突然，施大國原先對春節假期所做的一番安排便都泡了湯。如今既已來不及和人換班，但外甥的婚禮又不能不參加，無奈只得當天請假，早出晚歸，來去匆匆了。

蕾蕾進入大四后，課程較前三年已減少了不少，但因尚差了幾分選修課的學分，所以即便是元旦假期的前夕，她依舊要忙著準備期末考試的事，也只能婚禮當天直接從學校趕去婚宴現場。

由於中途還要去接一下兮兮，婚宴當天蕾蕾幾乎是天還未亮便已起床，迎著清晨曙光，坐上了開往郊區的頭班汽車。

至於兮兮怎麼會受邀參加大留的婚禮這事，還得從楊勇探望施大國的事說起。

自那日楊勇來家探望過受傷的施大國之後，楊老太太和楊慧便發現施大國對那邊的抵觸情緒是減緩了不少，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發出「不受歡迎」之類的言詞。她們想著或許施大國已經將過去的種种放下，便有意想將兩家的關係再進一步緩和一下。碰巧這次大留婚禮前，蕾蕾大學宿舍里一位來自北方的室友，因平日里沒少聽蕾蕾說起家鄉的風物習俗，便提出來想趁畢業回家前見識一番南方的婚慶禮儀。於是，蕾蕾便向施家人轉告了這一請求。沒想到，施小國是熱情得不得了，越俎代庖地便應承了下來，順帶又發出了一份邀請。

「這婚禮就是要人多熱鬧才顯得喜慶。」施小國一副當家作主的派頭，「大嫂，既然你兄弟主動來求和了，要不幹脆這次也叫他們一起來，大家藉此機會可以冰釋前嫌也挺好的。」

這話雖然不錯，可楊慧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雖說是施楊兩家的事，可到底是施大國和楊勇之間的嫌隙，當事人還沒表態，他施小國便這般做起了他倆的主，還如此熱情，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何況這結婚又不是他家小寶，這辦婚事的主人施二妹夫婦還沒說話呢，他竟自說自話地把事情定下來，未免也太自作主張了吧！

可還是那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知道這施小國是在借花獻佛，奈何這的確是有利於推動施楊兩家關係和好的最恰當的時機，楊慧從心底里來說也是十分贊成這個提議的。只是這事兒由施小國說出來多少有些尷尬，楊慧左右為難，難下決斷。

這時，「老好人」施二妹難得開口了：「大嫂，兄弟這個提議很好。你就叫你家兄弟一起來吧！」

見施二妹終於開口相邀，楊慧便不再推辭。回頭，她就聯繫了楊勇。不想，楊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左右推辭著。

楊慧想了想后，覺得楊勇的顧慮也有道理。畢竟事情的起因在於他們，如果他和莫如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施家人面前的確不妥。經過幾個回合的商量之後，他們拿出了一套折中的解決方案。既然蕾蕾和兮兮一直在兩邊擔負著橋樑紐帶的作用，那這次不妨也故技重施一下，由兮兮代表楊勇夫婦出面參加婚禮。這樣一來，即便施家人里還有什麼閑言碎語，但是面對一個晚輩，他們也抹不開面子，做不出坍台的事情來。

計定之後，眾人便安心地等待著大留婚禮之日的到來。可誰想，途中再生變故。就在婚禮前一周，蕾蕾的大學閨蜜接到家中電話，說是讓她元旦節務必回家一趟。如此一來，她便無法去往施二妹家觀禮了。她既不去，這兮兮還去不去呢？這事本就是因為蕾蕾要帶同學觀禮而起的，如今這由頭已經沒了，後面的事該如何處理呢？

楊慧惴惴不安地向施大國詢問，施大國倒是很大氣地回了一句：「來，讓她來。邀請已經發出了，哪有收回的道理？」楊慧見施大國如此爽快，這才把心放進了肚子里。

元旦當天的陽光倒是十分明媚，只是照射在人身上絲毫感覺不出暖意。反倒是一夜的積雪被陽光一照后紛紛融化，空氣里透著一股冷冽的寒氣。這寒氣再經過大風一吹，直往人身體里鑽，真真是透徹骨髓。

到達目的地后，蕾蕾從車上下來，並未急著往施二妹家趕，而是繼續在車站等候起來。她在途中已經和兮兮聯繫過，得知她也將於不久之後到達。於是決定，乾脆就在車站這裡接上兮兮后，一起前往婚禮現場。

蕾蕾下了車后，立即給楊慧打了個電話：「老媽，我已經到車站了。老爸到了沒？」

「他哪有那麼早？中午前能到已經很好了。」楊慧在電話那頭回答道。

「哦……」蕾蕾對於楊慧給出的答案倒也不覺驚訝。

「你現在是在哪個車站？我一會兒告訴大留，他手上應該有車，讓他來接你吧！」

「先不急，我還要等兮兮吶！剛才我和她聯繫過了，她估計還有半個小時也到了。我打算在車站這裡接到她后一起過去，也省得你們為了接人，一趟又一趟地來回跑了。」

「也好，要不你接到兮兮后自己給大留打電話，告訴他地點，讓他去接你們吧！」

「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的。」

「還有……」楊慧擔心蕾蕾掛電話，趕緊叫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兒啊？」蕾蕾露出了不耐煩的口氣。

「剛才我碰到巧兒了，她說今晚上讓你去她家住。」

「晚上睡她那兒，為什麼呀？我們家的房子不是說已經基本上造好了嗎？」

「房子是造得差不多了，可內部還是毛坯房的狀態，牆壁什麼的都沒來得及粉刷，灰很大，沒法住人。」楊慧耐心地解釋道，「而且這門窗也還沒安上，前兩天剛下過雪，鄉下氣溫太低了，這房子實在是冷得沒法住人。」

「我和你們住一塊兒不行嗎？」蕾蕾費解著問道。

「我們現在住在你叔叔的那間儲物間，就是之前你奶奶住的那間，裡面堆了好多東西，騰不出地兒給你搭床了。」楊慧解釋道。

「哦……」蕾蕾顯得有些猶豫。

其實，對於晚上到底要住在哪兒這類問題，蕾蕾本是沒什麼意見的。但是她知道這幾年以來，因為各種瑣事，楊慧和施大妹之間有了些嫌隙，而且，楊慧對施大妹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和態度有著很大的意見。作為女兒，蕾蕾總是站在楊慧這邊的。對於母親和姑姑之間的關係，她一直抱著無事少接觸的態度，能避而不見就盡量避開。因此，她對戚巧兒的好意有些不太領情。

楊慧似乎猜到了女兒的心思，說道：「巧兒說了，她已經把他們家二樓的房間收拾好了。你去是住她那兒，和你大姑姑沒什麼關係。」

雖說戚巧兒和阿新婚後是單獨居住的，但他們的房子和施大妹的房子就是前門對後門的關係，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是尷尬。

楊慧進一步解釋道：「你大姑姑這幾天都要在你二姑姑這兒幫忙，你也就只在巧兒家住一晚，不會有什麼事的。」

聽楊慧如此這般說法，蕾蕾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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