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闖禍(二)
一個多月後的一個周末,施大國照舊回了郊區老家,楊慧正忙著洗曬,楊老太太則要去菜市場買菜,蕾蕾便託付給了楊老爺子。楊老爺子喜歡花鳥魚蟲,沒事時便侍弄侍弄窗台上種的幾盆花草。此時驚蟄已過,楊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裡的泥土堆里翻出幾條蚯蚓,將其挪到自己養花的花盆裡,幫著鬆鬆土。蕾蕾好奇地在一旁看著,問東問西的,擾得楊老爺子不甚其煩。楊老爺子終於停下了手中活,擦了擦手后,從窗前的書桌抽屜里拿出了一枚放大鏡。
「外公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楊老爺子開始逗引蕾蕾。
蕾蕾最喜歡外公的戲法,尤其是手影戲法——用雙手在手電筒或是檯燈前拗著不同的造型,透過光線后映照在空白的牆面上便能變幻出各種動物的形態來——那是百看不厭,而且外公的戲法層出不窮、變幻莫測,是哄蕾蕾的絕佳法寶。
「好呀!好呀!」蕾蕾興奮地翹首以盼著。
只見,楊老爺子在書桌上挑了一處陽光照射著的地方,在上面鋪上一層白紙,再在紙上放上一根火柴,然後將放大鏡懸空在火柴上方調整好方位,就見火柴頭所在位置上的紙面上出現了一圈明亮的光斑,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火柴頭便被點著了。
對於不明就裡的蕾蕾而言,火柴不用划,這麼憑空放著就能點著實在是太神奇了,這不是變戲法是什麼呀?她吵著鬧著讓楊老爺子又給她變了兩次戲法。正當她糾纏楊老爺子講解其中的奧秘時,楊勇帶著兮兮登門了。因家中有事,他不得不將女兒寄放在父母這兒。
蕾蕾高高興興地拉過兮兮的手,按耐不住地向她展示自己剛剛接收到的新鮮玩意兒。蕾蕾雖不知道放大鏡點火的原理,但動手能力極強的她此刻已經掌握了這門技巧,她迫不及待地想向姐姐展示一番。
兮兮果然也被這神奇的現象給吸引了,在蕾蕾的指點下她也學會了放大鏡點火。
買菜回來的楊老太太看到兩個女孩在玩火,不免嚇了一跳,轉臉又訓斥起了正在給花澆水的楊老爺子。
「要死呀!讓你帶孩子,你倒好,教她們玩火,一會兒把房子給點了,我看你怎麼辦?」
經楊老太太這麼一訓斥,楊老爺子也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立即沒收了放大鏡和火柴。兮兮和蕾蕾無奈只得另尋玩物。
可兩人始終對放大鏡點火這麼有趣的事物念念不忘,玩了大半天後,趁楊老爺子躺在沙發上打盹的空檔,自說自話地翻找起了他的書桌,並成功找到了放大鏡和火柴。但不久麻煩就出來了,兩人為著誰來點火產生了爭執。蕾蕾覺得應該一人一次,兮兮覺得她沒來之前蕾蕾已經玩過多次了,她應該彌補回來。兩人從言語上的爭執變為了手頭上的爭奪,可勢單力薄的兮兮哪是身強體健的蕾蕾的對手。就見蕾蕾將放大鏡死死摁在桌上不撒手,兮兮幾次想抽都抽不動,急得她把臉憋得通紅。
兩人的爭執終於吵醒了楊老爺子。老頭一看這架勢,自己要是不發話,這兩孩子估計能較勁較上一整天。
「蕾蕾啊……」楊老爺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之前你已經玩過好幾次了,你就讓姐姐多玩兩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聽了外公的話,蕾蕾只得放棄。但她心有不甘。於是,她將手中的放大鏡沖著兮兮一扔,打算這麼甩給她。沒想到這一扔,扔出了事。
要知道楊老爺子的放大鏡可不是一般的大,那是相當的大,鏡片得有成人手掌的大小,手柄和箍圈用的都是不鏽鋼和銅的材質,手感沉甸甸的。蕾蕾這一甩不要緊,偏偏兮兮以為蕾蕾是要遞給她的,就只是攤著手接,沒想到這放大鏡罩著自己面門就飛過來了,一下子被放大鏡重重砸在腦門上,一股鮮血順著眉角就流了下來。這可把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嚇壞了,他們抱起兮兮便直奔醫院而去。
好在傷口不大也不深,兮兮不需要縫針。兩老帶著兮兮離開醫院后,也沒回家,直接去了她外公外婆家。他們擔心若再把這兩孩子放一塊兒恐還有大禍。
晚間時分,施大國從鄉下回來,一家人正在削水果看電視。蕾蕾闖禍的事楊慧沒有告訴丈夫,她心疼女兒,怕丈夫生氣起來發狠打蕾蕾。
楊慧有心遮掩此事,但有人卻不願意讓她遂心。此刻門口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前去開門的是楊老太太,一看門外站著的是楊勇一家人。老太太知道要壞事,趕緊喚楊慧。
莫如等不及楊慧出來,氣急敗壞地拽著兮兮徑直來到了她的房門口,才推開門便嚷嚷上了。
「你們看看你們女兒乾的好事。上個月已經抓破一次臉了,那次我看在姐姐你的面子上也沒說什麼,這次倒好,變本加厲,把我們兮兮的頭都打破了,這要是破了相,留下疤痕,可怎麼辦?女孩子最愛惜的不就是這張臉嗎?」
面對莫如一連串的指責,楊慧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先被蒙在鼓裡的施大國,面對著打上門來的這一家子先是有些懵,待弄明白出了什麼事後,剎那間便惱羞成怒、血沖腦門,一把拽過蕾蕾的胳膊。
「哪只手乾的?」他沖蕾蕾吼著,「說!是哪只手打的?」
蕾蕾被眼前的陣仗給嚇破膽了,直到施大國來拽她前,她一直縮在床沿邊上,大氣都不敢出。在施大國吼完她之後,她「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施大國一看這架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照著蕾蕾的手心就是狠狠一下,嘴裡還教訓著:「哭,哭什麼哭,現在知道哭了。哭有什麼用?禍都已經闖了,還哭什麼哭!」
「姐夫,你這是做戲呢!」莫如語帶嘲諷,「要教訓早該教訓了,現在才打,這是打給我們看的吧!」
莫如那會兒不知道施大國對蕾蕾打傷兮兮一事一無所知,她只當施大國當著他們的面打女兒是在施苦肉計。她此刻也是滿肚子的火無處撒。先前,她和楊勇回到家后,原本打算立刻來接兮兮,沒想到兮兮卻在她母親那裡,額頭上還貼著一塊紗布。細問之下,得知又是被蕾蕾給砸傷的,而且傷勢比之前還重。而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明明知道蕾蕾闖了禍,也不來打招呼,將兮兮往她母親那兒一送就算了事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她本只打算前來討要個說法,要是楊慧他們態度誠懇地認個錯,或許她也就忍下這口氣了。誰知,到這兒之後,她發現這家人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開開心心地吃著水果,看著電視。這叫什麼事?自己女兒遭了罪,罪魁禍首卻一點事兒都沒有,她便心結難解,說法越發難聽了。
「你們家蕾蕾如此頑劣,下手不知輕重,上次抓破了我們兮兮的臉,這次打破我們兮兮的頭,下次又打算怎麼樣啊?」莫如越說越激動,「你們這是打算看著她這麼闖禍下去嗎?闖了這麼大的禍還不好好教育教育,長大了可不是要成為闖禍精了,到時還有挽回的餘地嗎?我勸你們該好好約束約束她了。」
被莫如這麼一通數落,施大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因自知理虧,滿腔怒火不好對旁人發泄,便全部轉嫁到了惹禍的女兒身上。他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把尺子,拿出十二分的勁兒,狠命地抽打起了蕾蕾的手心。施大國抽得蕾蕾手心「啪啪」響,楊慧的心也跟著「怦怦」跳。落在蕾蕾掌心上的每一尺,彷彿都抽打在了楊慧的心坎上。
「莫如啊!這事不能怪你姐姐和姐夫,是我們兩口子沒照看好兮兮。」楊老太太看著一屋子雞飛狗跳的樣子,打算出來做個和事佬,兩邊說和說和。
「媽,也不是我說你們,蕾蕾如今這麼專橫跋扈、無法無天就是被你們慣的。你們要是再這麼袒護下去,不知管教,以後她會闖出更大的禍來的。」莫如似乎並不領情。
被兒媳婦一陣搶白,楊老太太也只得閉口不言了。
從進門開始就沒吭過聲的楊勇,此時發話了,他勸妻子道:「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楊勇一句話算是點了雷了,莫如再次氣急敗壞,她橫眉立目地回瞪著丈夫,氣勢洶洶地說:「你女兒吃虧了,受了別人的欺負,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反倒幫著外人說話?」
「什麼外人呢?那是我姐姐、我爸媽,怎麼是外人呢?」楊勇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兮兮已經受傷了,你再吵再鬧這傷也不可能立馬就好。兮兮現在需要的是回家休息。再說,你火也發了,蕾蕾也已經被打成那樣了,肯定接受教訓了,消消氣吧!」
莫如仍舊鼓著個腮幫子,呼呼直喘氣,顯然在壓抑怒火。
「莫如,這事是我們蕾蕾不對,也怪我們沒教好她。你看蕾蕾的手都被打腫了,這次她肯定會記住這個教訓的。」楊慧會看眼色,看到弟弟在給他們找台階下,趕緊順坡下,「你消消氣,兮兮這次看病用藥的醫藥費我們來出,你看行嗎?」
莫如胸口起伏了兩下,深吸了兩口氣,生硬地回道:「這醫藥費就不用勞煩你們了,你們還是想想怎麼管教自己的女兒吧!」
莫如撂下這句話后,牽著兮兮轉身抬腳就走,連招呼都沒和另一屋的老兩口子打一下。楊勇也沒再多說什麼,和父母說了聲「走了」,便也匆匆離去。
因為這件事,蕾蕾被罰面壁思過了兩個小時,並且還取消了她之後長達一個月的娛樂活動,不準看電視,不準踏出家門半步。從幼兒園回來后,只能待在家中,雙休日更是只有學算術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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