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祭祭品
()「二哥,他們在做什麼?」
珏也俯身下望,半晌,細細思量了一番,才緩緩開口,「似乎是生祭。」
「生祭?」翎微微睜大了眼睛,仔細向下看去。谷內熱鬧非凡,人潮湧動,但是,沒有絲毫喧雜,彷彿真的是在做一件莊嚴肅穆的事情。平地中央一個圓盤,一條小徑通向,全數用各色卵石鋪就,拼成艷麗透著絲絲詭異的花紋,望之讓人覺得心中發緊。花紋之上,似乎確實有個祭壇,距離太遠了,看得並不真切。
而人潮矚目處,一個纖長的身影款款移動,步伐微小,屢次邁步應該只有半步還少。但是,如此慢的速度,人潮中並沒有人顯得不耐,反而屏息凝視,如瞻仰神靈。
那纖長的人影穿著怪異,彷彿應該是只披著一幅白布,將全身籠罩其中,長發及腰披散,覆於整個背部,只有微風吹過,才能依稀看出那人纖細的腰身。能看出雙手是交握於身前,昂首挺胸,淺步緩移,尊嚴萬丈,孤傲飛揚。
但儘管是這樣從容的步伐,卻能讓人看之心痛,似乎每一步,都在耗盡他鮮活的生命,每一步,都在凌遲他完美的靈魂。然,他卻依舊傲然挺立,踱步中,傲氣橫生,能見錚錚鐵骨,仿若尊貴無雙。
平穩,淡定,高傲的身影,在翎眼中,卻掀起沒由來的思緒,「那人是什麼人?」
珏也注意到了那個在石子路上緩慢向祭壇前行的人,仔細打量一番,開口道:「應該就是祭品。」
救救我……
「祭品?」話音剛落,翎的腦海中悲鳴之聲又起,卻是不再悠揚回蕩,仿若此人就在眼前,是他嗎?那個祭品?
救我……
靈魂的嘆息炸響於心底,彷彿翎的靈魂與腦海中的聲音產生了共鳴,悲戚得令她不由得又一次紅了眼圈,該死,這究竟是為什麼?
「對,應該是祭品,生祭在北列王朝因慘絕人倫早已被廢除。這裡曾經是梵羽的地界,還有偏遠地域殘留這樣的祭典。生祭自古就有,三百年前漸漸演變為祭品均是十惡不赦之人,所以,人們也沒了太多抵觸情緒。」珏確定的說道,見翎仍舊怔怔望著下方,抬手一指。「那個人身上穿的東西叫做『一丈』,乃是受刑過後無法穿衣之人的穿著,一丈白布圍裹,意味著,死期不遠。「
聽著珏的話,翎心中揪扯一痛,為什麼痛,她也不知道,十惡不赦之人,與她何干?受刑無法著衣,關她什麼事?難道,她命定的人,是個惡徒?
太荒唐了,**上明明寫著,她命定之人,乃是天皇貴胄,絕非凡類,正是因為這一句,父皇將九天大陸上北列王朝勢力能及的皇族,幾乎查了個遍。
救救我……
哀嘆再起,幾近欲絕,翎腦海中突然迸射一個衝動,她想看看那人的相貌……「二哥,我想下去看看。」翎看向珏,淡然的語氣中沒有商量。
珏點點頭,打橫抱起翎,他也有下去看看的意思。這裡兩年前是梵羽國的地界,突然出現了生祭,讓他不得不提高警惕,生祭活人,那所祈求的,必定非比尋常。
提起運功,直躍而下,輕功藉助山谷壁上橫長的樹枝,輕點數回,最後猛一踏谷壁上一塊凸起的大石,縱身飛躍眾人頭頂,落於石子小路上方。
身影飄逸,天人容姿,猶如神靈下世……
頓時,人潮掀起了喧雜,但是顯見,這些圍觀的人,都是當地百姓,對於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人,僅是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並未掀起暴亂。
翎反手一把抽出珏腰間的長劍,立於臂側,款款向著那「祭品」邁步。
人群中的私語隨著翎一身風姿綽約又颯爽豪氣的氣勢,漸漸變得清晰。
「這是神仙嗎?」
「是神仙……」
「真的見著神仙了?」
「……」
翎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一時間,風華絕代,日月無光,但那笑容,卻是嘲諷的笑,帶著幾分慵懶,幾分邪氣。
神仙?她若是神仙,她第一個要誅殺的,就是與神仙同宗的宿命,第二個,才是那在她還未出生就施下詛咒的人。
人群中已有人堅持不住,突然跪地伏拜,大呼神仙降世。
翎沒有理會他們,現在,她幾乎能肯定,那個能將聲音傳至幾里之外她的腦海中的人,就在前方。因為,在人群出現騷亂的同時,那人停下了腳步,並且,那悲鳴的聲音,似是見到了希望,戛然而止。
翎反手握劍,幾步上前,手中的劍柄,輕輕挑起那人修尖的下顎。
一雙氤氳狹長的雙眸映入眼帘,那其中有著深不見底的哀傷,猶如那悲鳴的嘆息。只是,這眼中,還夾雜著錚錚孤傲,清蓮不濯,唇薄如柳,透著韌,卻彰顯淡定,從容與不爭,彷彿這天下人,他都不屑一觀。
相比起隱居兩年的翎,他,更像一個遺世清修,不參紛擾之人。他整個人身上所散發的氣息,純潔猶如甘泉,冷冽,無一絲雜質。
再次迴轉看向眼眸,卻猛然發現,那眼中的氤氳與哀傷,似乎並非全然是他眼中神采。那墨黑的瞳孔邊緣,圍繞淡淡的青暈。而那瞳孔,似乎也是幽深至黑的青色。走進方才看出,及腰墨發,居然也泛著青光,只是,微微蒙塵,略顯枯雜。
那人也一動不動看著翎,那眼中,神采未變,依舊淡然孤傲。
翎放下手,這樣的人,十惡不赦嗎?不能以貌取人她當然明白,但是,她相信一個人的氣息,青蓮不染塵污,這樣的人,她不相信是十惡不赦的。
但是,發生如此詭秘之事,如此意外的情況,如此特殊的人……他是……
翎手腕一抖,纖長的手指靈轉,將劍尖指向眼前的人,眼中閃過一瞬狠絕,抱歉,我終究是個自私的人……
劍尖觸及,鋒利的劍鋒瞬時刺破白布,露出其內些許白皙光潔的皮膚。縱然沒有內力,但是,用劍,已經成為翎靈魂的一部分。劍鋒微轉,輕盈下划,一掣肘,罩在那人身上的白布,無聲下落……翎輕輕蹙眉,方才劍尖上,似乎傳來金屬的摩擦。
人群中頓時嘩然一片,已然不再是膜拜之聲,改為不恥之聲一片,夾雜著女人羞澀的驚呼。
因隨著白布順著身體滑落,露出那人的身軀,未著寸縷。
「翎……」珏大駭,驚呼一聲,忙趕了上去,他已然覺得今日翎的一舉一動甚是反常,卻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她居然……
白皙纖長卻並不瘦弱的身軀,四肢及胸腹間的塊塊隆起,柔美與強健的完美結合。然而,讓翎感到震撼的卻不是眼前完美赤|裸的男體,而是那身體上,猙獰的鐵硬。
兩條兩指般粗細的玄鐵鏈,蜿蜒在白皙的身體上,一端玄鐵環扣入鎖骨,垂而向下,鐵鏈繞手腕一圈,扣進腕中近半,再向下,扣於胯骨兩側,最後,蜿蜒盤旋至腳踝,扣進腳踝后肌腱,結束。
難怪他只能保持雙手交握於胸前的姿勢,玄鐵鏈尺寸精進入微,一寸不多半寸不少,堪堪只能令他半步挪移。
扣環之處帶著些許早已乾涸的血跡,卻不見過多皮肉損傷,鐵鏈似乎與眼前的軀體渾然天成,這世間,還有做這等行當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