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六世界 荊棘薔薇與長槍（17）

宋霽華他不敢靜下來，他急切地將自己投入繁忙之中，因為他滿腦子的想念都快要逼瘋她。

他想尋遍萬水千山，親自找到那救命葯。甚至希望時間可以倒流，希望他可以再來一次，可是又怎麼可能呢，謝清流是他的命更是他的劫。

他回到皇宮，並不是因為他想逃避，只是因為他清楚，謝清流不願意見到他了，謝清流不要他了，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謝清流想讓他做的，當一個好皇帝。

只要是謝清流讓他做到的，他就一定會滿足。

前殿的大臣以死相逼，宋霽華卻充耳不聞，宋月薔反而又如何，那是他的親生女兒，這皇位本就是她的。早一天晚一天又何妨。

這是他與謝清流之間唯一的孩子，就算是作為女帝，他也願意推波助瀾。如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只有謝清流。

宋霽華想著一定能找到救治謝清流的法子，僅憑這樣的幻想支撐著他，讓迫切的希望謝清流再次回到他的身邊。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縱使粉身碎骨，他也並不畏懼。

其實，宋霽華對於謝清流從未減弱半分。

哪怕是貌似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韓美人，宋霽華也未曾越雷池一步。因為不管他如何惱怒，如何放肆，他都有一個底線，那個底線叫做謝清流。

可惜，宋霽華頓悟的太晚了，直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才他意識到，他實際上從來沒有一天能夠離開過謝清流。

謝清流瘦骨嶙峋的樣子彷彿印在他的腦海，他不敢想象，謝清流在空蕩蕩的長春宮裡，失去了遨遊塞外的自由，忍受著病痛，然後看著自己與韓美人在一起。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一幕，曾經見過謝老將軍，想著那位高大威猛的將軍將心愛的女兒抱在膝上，嚴肅的臉上滿是自豪的笑意，他是那麼愛她啊，難道是謝老將軍感覺自己讓他的女兒受了苦，所以要將謝清流帶走嗎？

宋霽華恐慌著，卑微的祈求者，他無法想象謝清流真正離開他的情形。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會待她好的，不要讓她離開我。

「皇上。」

宋霽華猛然回過神，「怎麼了？」

徐扶的聲音干啞刺耳，「皇後娘娘，薨了。」

宋霽華只覺得自己耳朵嗡鳴，整個人都無法呼吸了。

「你說什麼？」

「皇上，節哀順變。」

宋霽華赤紅著眼睛，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太過突然了，他無法想象，為什麼，為什麼恕罪的機會都不給他，為什麼連悔過的時間都不給他。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宋霽華近乎拖著哭腔說著這句話。

他彷彿一瞬間脫掉了帝王那層皮，變成了普普通通的人。

他衝出去的一瞬卻被朝臣團團圍住。

「皇上！長公主謀逆！」

「皇上！如今絕不可被兒女私情所阻撓！」

「皇上……」

「皇上……」

「滾！滾！給我滾啊！」宋霽華用力撥開他們。

「皇上獨寵皇后本就不妥，如今還將韓美人打入冷宮，皇上不開枝散葉……」

宋霽華惡狠狠的看向那個人，「韓燕光的人？」

那人打了一個寒顫，「微臣是皇上的臣子……」

「韓美人，斬首示眾，韓燕光株連九族，相關的人，一個個給朕查！給朕殺！殺！」宋霽華怒吼著下了旨意，腳往前一步，眼睛一黑，暈倒了。

「皇上！皇上！」

朝臣不少人腿都打了擺子，誰都沒有想到皇上對皇后的情誼還那麼深，本以為韓美人這出美人計已經奏效，現如今皇上這是要秋後算賬啊。

宋霽華急火攻心，又加上情緒過激，一下子暈了過去。

待他悠悠轉醒，立刻爬起身，「徐扶！徐扶！扶朕去長春宮，朕做了個噩夢，朕要親眼見到清流……」

徐扶雙眼通紅的抬頭，「皇上。」

宋霽華搖搖晃晃的站起，走出寢殿，看見被白綢籠罩的宮殿，「這是怎麼了，誰允許你們掛白綢的？」

「皇上，御林軍已護送皇後娘娘回來了……」

「快，快讓我看看她，她怎麼心思那麼野，都忘了朕是在宮裡一直等她。」

徐扶看著宋霽華頭髮披散，趔趔趄趄的走著路，感覺到皇上這是已經瘋魔了啊。

待宋霽華看到謝清流躺在那裡，神色安詳，手微微發顫，去觸碰謝清流的臉。

「皇后怎麼睡著了，她可不是貪睡的人啊。」

「皇上，節哀順變……」

「謝清流是不要我了嗎？」宋霽華的眼淚從他那漂亮的眼睛里滑落，聲音脆弱到令人心碎。

他看著謝清流的眉眼，看著她纖瘦的脖頸，她……

宋霽華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張帕子，瞳孔劇烈的收縮著。

她不要自己送的白玉鳳凰佩，卻將當初他親手繫上的那枚帕子留到此時。

她死前是系著這個帕子的。

這是他祝願她凱旋歸來的信物，不代表任何權利，不代表任何身份，只是一個祝福，只是一份心意。

原來，她要的一直都不多，她不喜歡權利，也不喜歡皇后這個位置，她喜歡的只有單單純純送她信物的那份情誼。

可他偏偏給了她權利，給了她位置，卻把那顆心藏了起來，左右猜忌。

「皇後娘娘沒有帶您賞賜的任何一件東西，只系了這帕子。」卿菊哽咽的說到，「這帕子在戰場上染過無數次血，卻都是皇後娘娘親自洗乾淨的。」

宋霽華跪坐在謝清流的身旁，握著她的手，「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求求你，別再嚇我了。」

「皇上，皇後娘娘每日吃藥，只是想再多看你一些時日，卿竹瞞著你接韓美人入宮的事情，而你的韓美人還不時找茬找由頭想要刺激皇後娘娘的病……」

「那不是我的韓美人！我和那個女人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我只是想要清流服個軟，哄哄我，解釋一下，當年那場晚宴她真的是無意中闖入的，她與奪嫡之事無關，也不是她刻意救我，為了保留謝家軍……」

「原來皇上一直懷疑這件事。」卿菊冷笑，「是，這件事跟皇後娘娘沒有關係，只是與我們這些謝家軍的親眷有關係。」

宋霽華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太子與二皇子與敵國通信，就是為滅謝家，謝老將軍攜舊部慘死於山谷，這都是你們皇家造的孽。謝家忠君愛國，皇後娘娘更不應該動手這些污穢的事情，所以我父親得知藩國計劃后，推波助瀾了一番，回頭想想，我們怎麼會選擇你呢，你比那幾個廢物狠心幾百倍，我們怎麼瞎了眼選了你，將我們最重要的珍寶獻給了你……」

「是謝老將軍的舊部……怪不得，怪不得，這一切與她沒有關係。」宋霽華呢喃著，是謝老將軍的舊部策劃了這一切，他們需要謝清流成為皇后庇佑他們。

謝清流至始至終是無辜的。

韓燕光所謂的證據，都指向謝家軍，如今想來，謝家軍並不能代表謝清流啊。

所以，他為了一個可笑的理由，與謝清流起了間隙，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你們都退下吧。」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無力的說著。

「皇後娘娘還是要入土……」

宋霽華一把將手邊的東西摔了過去，「滾。」

「誰現在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了，她和我，永遠在一起。」

卿菊被徐扶拉走了，而這位侍女卻也沒有剛才那般的指責皇上的氣魄了。

她想到皇後娘娘臨死前迴光返照，拼了命的將手帕系起來的模樣。

她氣不過質問，「皇後娘娘，您還對皇上有情誼？」

謝清流微微一笑，那眼神讓她有些無地自容，「登上這個位置以後，權力多了，你們做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只是從未說出口。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真相，謝家軍必受牽連，我將帕子繫上，也念著他戀一點舊情，放過你們。」

卿菊此時才知道，皇後娘娘什麼都知道了，只是為了他們所有人沉默著，將那罪責一點點扛了起來。

甚至在死前，還費心的用計謀保住他們。

他們又何嘗不是怕失去謝家庇護以後，任人宰割，所以拼了命的想將謝清流往上抬，讓她成為太子妃，甚至成為後宮之主，因為她的權力越大，謝家軍這些人才不會成為喪家之犬。

他們其實都是自私的人。

「霽華他呀，見到我，就算是沒了感情，恐怕也會記起什麼，甚至要哭鼻子吧。」謝清流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我都想開了，只希望下輩子當一個遊俠，遠離這朝堂紛爭。」說著，將死死壓住眼底情緒，那無可救藥的哀傷。

這是她的末路。

鞠躬盡瘁的一生。

殿內是九五之尊的嚎啕大哭，殿外是冷凝奴僕們。

「長公主，長公主打進來了！」

有人高聲喊叫著，「長公主逼宮了！」

看啊，謝家軍有找的了新的首領，這回又將是贏家。

「長公主大開殺戒，血洗皇宮，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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