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月夜私語
閣樓上的燈火閃爍,從樓下上來幾個人,看到耶律文翰,上前說:「皇上,她出去了!」
耶律文翰一下從軟塌上起來,身形矯健,走到窗戶跟前,推開窗戶,望著遠處的宮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皇上,她會相信嗎?」貴妃娘娘走到他身邊,將頭靠到他肩膀上,嬌媚的聲音響起。
「烏蘭,放心!一個小丫頭,很好騙的!」耶律文翰扭頭,露出邪邪的笑容,拍著她的臉龐說。
「皇上,你真壞!」貴妃娘娘嬌叱一聲,靠到了耶律文翰的肩膀上,剛才還淚眼漣漣,此時已經喜笑顏開,她看著遠處的蒼茫的夜色,輕聲問道,「皇上,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耶律文翰猛的一下將貴妃推開,冷哼一聲:「不該問的不要問!」
貴妃臉色大變,她被推出去,急忙跪地上,焦急的喊道:「皇上,您去哪?」
「愚蠢!」耶律文翰低聲咒罵一句,帶著人走下了閣樓。
貴妃委屈的嘟著嘴,眼裡閃著淚花,想要再說話,卻又怕說錯話,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帶著人離開了她住的閣樓,向著旁邊的宮殿走去,這一次她可是真的在哭了。
貴妃在閣樓上暗自傷神,念心此時心痛的無法呼吸,連吸一口氣都覺得心疼!
她從宮殿里出來,好似發瘋了一般,在狄國的皇宮裡橫衝直撞,看到巡邏的衛隊也不躲,直接就沖了上去。
「讓行!」耶律凌宇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他跟在後面,沖著圍上來的衛隊喊道。
念心聽到耶律凌宇的話,心中更加怨恨,她現在厭煩耶律家族的所有人,即便是耶律凌宇,她也沒有任何好感,連頭也不回,飛快的離開了皇宮!
念心迅疾的走在前面,耶律文翰和貴妃的話還在她耳邊迴響,任由淚水肆虐,她誰的女兒都不是,她跟誰都沒有關係……
從小到大,她引以為傲的哥哥,她敬愛的娘親,她尊敬的爹爹,所有的人,居然跟她都沒有關係,她就是一個沒有人要的野丫頭,她跟那些熟悉的親人,居然沒有半點關係!
念心此刻怎麼還能淡定,她心裡憋著氣,發狂一般的在上京城裡奔走。
城門已經上鎖了,她走到城門口,不等守將出來,已經飛身跳上城牆,手裡拽著一根繩子,好似一隻燕子一般從高聳的城牆上跳了下去。
沒有守軍追出來,她順利的出了城門,走在漆黑的道路上,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此時已經夜半三更,誰還會在外面遊盪?
念心緩緩的走在道路上,髮髻散亂,一頭青絲披在肩后,微風輕輕吹起,髮絲飛舞,白色的裙衫也隨風輕擺。
頭頂上的月光昏昏沉沉的,一會兒鑽進雲中,一會兒又冒出來,躲躲藏藏,好似在捉迷藏。
昏黃的月光下,一襲白裙,烏髮輕揚,雙目微微閃著光亮,她似幽靈一般,在無盡的道路上晃蕩。
「不要跟過來,我不想見你!」念心現在心裡對所有跟耶律文翰有關係的人都極度厭惡,她不想跟他們有任何關係。
耶律凌宇聽到念心的話,沒有回應,依舊靜靜的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他沒有上前打擾她!
念心此時心情頹喪到極點,她在上京城裡晃蕩了半夜,此時已經筋疲力盡,但心中的憋著那股怨氣依舊沒有消散,她停下腳步,扭頭沖著身後的耶律凌宇吼道:「滾,滾,滾……」
耶律凌宇靜靜的站在遠處,沒有反駁,那雙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清冷沉靜,一身玄色的長袍,與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念心看著他不動了,扭頭繼續向前走,剛走了幾步,聽到後面輕微的腳步聲,她一轉頭,看到耶律凌宇依舊站在她幾步遠的地方,他還是跟上來了!
「不要跟著我!」念心幾近絕望的沖著身後的那個人吼道。
耶律凌宇依舊沒有吭聲,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著念心在這裡抓狂,他不做聲,卻還是不肯離開。
念心轉身又走了幾步,扭頭看到耶律凌宇也走了幾步,她向前奔了一段距離,扭頭依舊看到耶律凌宇在她身後不遠處!
「滾,滾,滾……」念心看著耶律凌宇那張陰沉的臉,心裡的氣憤更加無法遏制,她終於爆發了,大聲吼著,握緊拳頭,沖向耶律凌宇。
耶律凌宇站在路中央,眸子里閃著清冷的光芒,看到念心身形輕盈的飛過來,他躲都沒有躲,就那樣挺直的站在路中央。
念心用儘力氣,雨點一般的拳頭都落在耶律凌宇身上,他則好似一堵牆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任由念心的拳頭打下來,卻根本不還手。
念心不是一般的女子,她雖然不是絕頂高手,卻也不是嬌柔無力的女子,每一拳打下去,都用了十分的氣力,這樣的力度打下去,至少能打斷一個人的肋骨!
念心一陣亂拳,她尖叫著,吼叫著,一拳一拳好似打在最痛恨額仇人身上,毫不留情!
念心聲音已經嘶啞,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裙衫已經將身上的裙衫浸濕了,貼在身上,樣子更加的狼狽不堪!
她累的連拳頭都舉不起來了,每一拳打下去,對她而言都十分艱難。
她終於打不動了,小手拽著他的袍角,身子軟軟的,無力的坐在了地上,身子好似飄了起來似的,根本支撐不住,她仰面躺在了地上,手裡依舊緊緊的攥著他的袍角。
耶律凌宇看著躺在地上筋疲力盡的念心,撇撇嘴,手輕輕的彈了彈衣袍上的灰層,皺緊眉頭,蹲下身子,也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依舊沒有說話。
念心仰面躺在地上,月亮正好從雲中露出來,輕柔的光芒灑下來,將周圍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幾點星光在天空中眨眼,被月光遮住了光芒,似乎有些不滿意。
念心望著月亮,心中一片空白,大腦里那些紛亂的事情全都放空了,她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不願意想!
「說話!」念心喘著粗氣,不悅的說。
耶律凌宇低頭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有吭聲,眼睛卻隨著她的目光,也望向天空那不夠圓滿的月亮。
「凌宇哥哥,講點事情!隨便什麼都行!」念心將頭偏向耶律凌宇,輕柔的說了一句,眼裡的戾氣已經消失,她又變回了那個清純可人的小丫頭。
耶律凌宇一臉迷茫,他看著躺在地上的小丫頭,心裡有些觸動!
此時她的臉上蒙著一層輕柔的月光,精緻的妝容已經被汗水和淚水沖刷的沒有了蹤影,沒有了脂粉的掩蓋,露出一張光滑細膩的面龐,細長的眉眼之間,帶著幾分淡淡的憂傷,不由的讓人心疼!
「不會!」耶律凌宇搖搖頭,他本就不善言辭,看著她憂傷的樣子,更叫不懂得該說什麼。
「打疼了嗎?」念心抬起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的心口,眸子清亮,看著他問道。
「沒事!」耶律凌宇咧嘴說,他拍拍胸膛,表示一點事情也沒有,雖然念心的拳頭力道不小,但他有內力護體,那點力道他還是可以承受的!
「凌宇哥哥,講點你小時候的事情吧!有趣的,能讓我高興的!」念心期待的看著耶律凌宇說道。
耶律凌宇聽到念心的話,看著那雙期待的目光,不想讓她失望,他想了想:「好!」
念心不再說話,仰望著蒼茫的夜空,月亮又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只有幾顆星星百無聊賴的眨呀眨的,努力支撐著單調的夜空。
「小時候父皇要求十分嚴厲,每天除了讀書就是練功。一日,凌漠帶著我逃學去抓蛐蛐……」凌宇說到這裡,突然自己笑出聲來。
「完了?」念心正豎著耳朵聽,等了半天沒有聽到后話,偏頭問道。
「完了!」凌宇點點頭說,嘴角依舊帶著笑容,他已經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之中,可惜念心根本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回事。
「抓蛐蛐有什麼好笑的?」念心嫌棄的瞪了凌宇一眼。
「抓蛐蛐不好笑嗎?」凌宇疑惑的看著念心問道,「那什麼好笑?」
「反正不好笑,你再說一個!」念心搖搖頭,十分肯定的說,
「哦……」凌宇點點頭,皺緊眉頭,想了一會兒,終於又開始說話了,「大約是十歲那年,貴妃娘娘將母后氣哭了,凌漠和我就抓了幾條蛇放進了貴妃娘娘的房間里……」說完,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念心聽到他的話,一聲也沒有吭,淚珠卻無聲的滾落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落淚,是因為凌宇哥哥的話,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凌宇看到念心眼角滾落的淚珠,他輕嘆一聲說:「我就說不會講笑話的,你偏讓我講!」
念心抬手抹抹眼角的淚珠,搖搖頭說:「凌宇哥哥,你講的很好!是我,我今天心情不好!」
凌宇輕嘆一聲,彎下腰,將身上的長袍脫下來,輕輕的蓋到她身上,說:「夜風涼,小心著涼!」
念心身上的衣袍都被汗水浸濕了,夜風清涼,吹過來,身子微微有些顫抖,那披上來的袍子,讓她感覺到些許溫暖!
念心將袍子裹緊,身子蜷縮住,莫名的孤獨湧上心頭,原本她擁有的一切瞬間都消失殆盡,她此時覺得天地之間,孤苦無依,連一個親人也沒有!
「回去吧!」耶律凌宇看著蜷縮在自己腳邊的那個女子,輕聲說道。
「回哪裡?凌宇哥哥,我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清楚,我還能回哪裡?」念心聽到「回」這個字眼,內心更加凄涼。
耶律凌宇看著小丫頭這個樣子,他眼底閃過幾分不忍,他伸手輕輕的將她扶起來,說:「我帶你回去!」
念心搖搖頭說:「我不回去,讓我自生自滅吧!」
「胡說!」耶律凌宇看到她這個樣子,皺緊眉頭,不悅的說,說完站起身來,不等她回應,一下將她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念心氣惱的喊道,她不想回去,不想看到狄國那些人!
「天色不晚了,我送你回去!」凌宇扶著她站在地上,盯著她說,「你從宴會上出來,我就跟著你!不管你在閣樓里聽到了什麼消息,你還是你,你依舊是慕容念心,是北漠朝的公主,你這樣自暴自棄,讓你遠在北漠的父母情何以堪?你如果在狄國發生了任何意外,北漠和狄國可能永遠都不會安寧了,兩國會重燃戰火,爭鬥不息的!」凌宇想要勸服念心,只是不知道這個丫頭好不好哄?
念心站在原地,不能動彈,卻能說話,她懊惱的說道:「那些家國大事,跟我沒有關係!我要生要死,都是自己的事情,跟你們誰都沒有關係!」
「是嗎?如果你不是北漠的公主,今日闖宮,已經死了八百回了!皇上和貴妃的寢宮是那麼容易進去的?」凌宇不客氣的提醒她說。
念心被耶律凌宇這樣一呵斥,心境反而平靜了許多,真相突然襲來的恐慌和無助,因為耶律凌宇的東一句,西一句,已經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內心的恐慌和五指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你聽到皇上說的話了?」念心擔憂的問道。
「沒有!」凌宇否認說,「皇上休息的地方,任何人不能接近,只要接近就會被隱藏在暗處狼衛射殺,誰也不能倖免!」
念心聽到凌宇的話,她抬眼看了看他,輕聲說:「是你下令,沒有讓暗衛動手?」
「是!」凌宇點點頭說,「父皇吩咐過,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要保證你的安全!」
「父皇,父皇……為何什麼事都要聽他的!?」念心聽到凌宇語氣中對耶律文翰的尊敬,氣惱的喊道。
「他是君,也是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是北漠的教化嗎?難道北漠自己都不遵守?」凌宇挑眉問道,只要一談到國政,他口齒伶俐,辯才無雙,完全沒有了剛才吞吞吐吐的樣子。
「這裡是狄國!北漠的教化跟你有什麼關係?」念心不服氣的說。
「當然有關係!狄國從十多年前建國到現在,從政治經濟社會等方方面面向北漠學習,我認為……」凌宇又開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述治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