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機心

斜陽巷子

趙立本的聲音忽然傳來，「不好了，不好了，姐姐，姐姐，姐姐那邊不好了。」語帶哭腔。

由於立本有些胖，他跑起來還有些氣喘，但這次比那些小廝們跑得快些。

雖口中含著姐姐，他的跑有些漫無目的，目光來回掃視，忽然停住，看見碧玉，他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

「碧玉，大事不好了。」

「少爺，怎麼了。究竟是什麼大事？」碧玉一直覺得少爺會大獎小怪的，便出言戲謔。因為平時趙心怡放縱的關係，趙立本一向會一驚一乍，以引起他人注意，而他從這種關注中獲得快樂，這是姐姐不曾給他的。

「抓住他，呼呼……」趙立本說著，一句話半句都在喘氣，碧玉皺眉暗想，下次還是要讓坊部的人看著點，讓少爺少吃一點吧。

這時，有個年長的婆婆急匆匆來找碧玉，「碧玉姑娘，小姐找你呢。」

「顧婆婆，小姐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小姐正在摔東西，老身猜測小姐大概丟了什麼重要東西，不過小姐沒說，只說讓你速去見她。」

碧玉提起裙子，一溜小跑向著趙心怡居處前去，小姐很少砸東西，因為趙心怡對於財物向來心疼，所以可見發生了大事。

一邊跑一邊想，最近小姐經常面色潮紅，目光獃滯，有沒有可能得了什麼煩躁的熱病？

「小姐，你沒事吧。」

碧玉見了房間的狼藉，才覺得這話問得很沒有意義，強盜來家裡都不一定會這樣破壞。

「我沒事。」

「小姐。」碧玉收斂氣息地靠近趙心怡，此刻她低著頭的樣子頗為可怕，力量往往從安靜中爆發。

「我很好，你收拾一下。今天我的工作時間就推遲一點，你到時候準備好紙筆。」碧玉瞧見趙心怡胸口還在劇烈的起伏，大概是強烈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啊！」桃紅此時也來了。

「噤聲！」碧玉趕忙過去，捂住桃紅的嘴，此時桃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被這番場景嚇到了，小姐從來沒有這麼不冷靜過，從現在的樣子也難想象小姐不冷靜的時候是多麼狂暴，連掛落都損壞，留著斷茬。

趙心怡沒有理睬桃紅，她徑自去床上躺了，拉下帳子。卧房還相對完好。

碧玉叫來兩個小丫頭收拾著廳堂，去找找還有沒有舊的書桌了，若是去買了新的，一定會被趙心怡說不節儉的。

摧花果子的製作安排已經布置下去，有條不紊地進行，等小姐想跟自己溝通的時候，先把這消息告訴她，再徐徐套話，或者以小姐的性格，會自己說出來，徵詢她們的意見。

正想著，坊部來了一位婆婆，告知摧花果子的材料有所欠缺。

「怎會如此？」碧玉問道。

「平日一般早上是小姐去選些材料的，有的材料當日來的貨不好，她就不要了，明日再挑。而近日用到的材料中有花椒，另還有幾味中藥，這些之前也好久沒進貨，而且花椒這種存的也不大能用了。」

碧玉想了一會兒，「記得坊部有幾位姑娘是懂得分辨的，婆婆去請了她們，我去外面市坊找姜婆婆去拿些貨來我們坊中。」

「這個……」婆婆有些欲言又止，「那幾位姑娘想等見了小姐再說，她們都聽顧婆婆說了……」

「顧婆婆這嘴……顧前不顧後的。」碧玉撫額，這種一環套一環的，哪一個出了差錯都是大影響，更何況現在等於環環出錯？

現在她覺得，原來面對趙立本、賈芳、鄭囑他們，根本已經不算什麼為難的事情了。

由此她也更加佩服小姐，一個人統籌全部，一個月發幾天脾氣不是也合情合理么？

想完之後，嘆了口氣，碧玉還是去了坊部，先把人穩住再說。

燈燭昏昏，夜已深沉。趙心怡一天沒有事務，此時也便睡不著，起床開始在紙上寫畫，不時塗抹，也不知到底畫的什麼鬼畫符。有時撓頭苦思，便去床頭坐了，抽出枕下什麼東西看一眼，然後又塞回去。

啊呀，趙心怡自己都覺得演得好辛苦，不知道字條上的是真是假，白白耽擱了她一天的工作，等啊等，到趙心怡真的困的快不行的時候，異變陡生。

呼一聲，有一線燭光亮起，彷彿被人吹了一溜焰火。

趙心怡被人從後面抱住，她身子一僵，喝道，「什麼人？」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因為你知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今天拿走的是不是我要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你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東西你已經拿走，而美人你還抱在懷中。」趙心怡不忘戲謔。

「我妙手空空。」蒙面人雙手放開，無辜地一攤手，睜著大大的眼睛，人畜無害的樣子。

趙心怡趕忙後退一步，之前手緊緊抓著筆，從筆桿上已感受到汗意。匆忙間絆倒凳子，從懷中掉下了一冊書。

?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趙大小姐，白天鬧了那麼一大出，是演戲給誰看呢。讓人以為東西已經丟了？」隔著蒙面，也能感受到來人的得意，「可是趙大小姐素來愛財如命，這一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天如此反常，恐怕府中的丫鬟也會有覺得其中有蹊蹺的吧。將真正的東西一直藏在身邊，故布疑陣，也是消除熟人對著東西的覬覦。畢竟趙府的人也知道《十二枝》的存在。」

聽到這幾個字，趙心怡勉強維持住的身形猛然一震，繼而欲軟倒，蒙面人迅速貼到趙心怡身後。

「別輕舉妄動。」此時蒙面人的手不老實地在趙心怡身上亂動。他一邊貼燒餅一樣，一邊用閑著的那隻手翻了翻掉落的冊子，見趙心怡老實，便自己去床頭抽了那冊子來看，忽然有種被蟄了的感覺，他也顧不得，將其揣入懷中便遁走了。

這火辣辣的感覺真的很……要人命啊。

此時桃紅匆匆趕了來，將小姐扶起，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消弭了一場禍事。」

桃紅忘了忘，所幸房間中並沒有廳堂損壞嚴重，不用增加什麼工作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