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冀國皇宮太子府
優雅寧靜的廂房裡,一名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端坐在床前的大椅上,面帶擔憂與關切之色,黑眸緊緊注視著床上沉睡的絕美女子。
突然,女子眼皮動了一下,柔緩地睜開眼睛,轉動眼珠環顧四周,最後停落在床前這個古裝男子身上,柳眉不自覺地微微皺起。
好一對清澈明亮的眼眸!四目相對,年輕男子有瞬時的著迷,一會,才激動地說:「姑娘,你醒了?你先躺一會,我去叫太醫!」說完,急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看著逐漸消失於門外的人影,思雨調回眼光,盯著頭頂的藍色蚊帳,記憶一點一滴地湧現出來。從飛霞山頂往下跳,目的是為了自殺,可是,不但死不去,還來了古代。
難道那裡沒有通往天堂的路,有的只是穿越時空之門?房內古色古香的擺設,與剛才那名男子的裝束與談吐,無不證明,這裡是古代!想不到天堂那麼難上,也罷,只要離開那裡就好,只要離開他,在哪裡都無所謂。腦里驀然閃過兩張慈祥的老臉,一絲難過與惆悵掠過心頭,今後,只能隔著這個遙遠的時空,來想念二十一世紀的家人與在天堂的孩子了。
緩緩坐起身,她再次環顧著周圍的環境,房間布置地非常華麗,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剛才聽到那個男的說什麼太醫,難道這裡是皇宮?那又是哪個朝代?皇帝是誰?
思緒還沒理清,房門又被推開,剛才那名男子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位中年男人。
經過一番望、聞、問、切后,中年男子愉悅地說:「稟報太子殿下,這位姑娘身體一切正常,只是稍微有點疲憊與虛弱,微臣等下開幾貼補藥給她服用,不出幾天,一定會完全康復。」
年輕男子大喜,「恩,你先下去!」接著,朝外面一喊,「柳公公,送丘太醫出去,記得打賞!」
話畢,門口那閃出一個太監模樣打扮的老頭兒,低頭彎腰,尖聲細氣地說:「丘太醫,請!」
丘太醫先是朝年輕男子鞠身一拜,然後離開。
直到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年輕男子柔聲問:「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忘憂。」思雨淡淡地回答,「對了,請問這是哪裡?我怎麼出現在這裡?」
好冷漠的面容,平淡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而且,她竟然連名字都這麼獨特。年輕男子深吸了一口氣,依然溫和地說:「我叫司馬爵,月冀國的太子,昨天,我在皇宮後山發現昏迷不醒的你,便帶回府中。」
思雨恍然大悟,考慮到古代的禮數,便急忙起身,下到地面,朝他盈盈一拜:「多謝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司馬爵馬上扶起她,「忘憂姑娘不必多禮,如果不介意,你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知因何緣故,他不希望她與自己有階級之分。
「忘憂不敢!」古代最介意的就是身份,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對待自己,但她再也不想招惹任何男人,即使他是個很親切很溫和的男人。她的拒絕與疏離讓司馬爵俊顏一暗,忽略心底的失落,他強裝平靜地問:「對了,請問姑娘是何方人士,因何出現於皇宮後山?」
思雨暗忖了一會,訥訥地說:「我……我不知道!」
見她痛苦的模樣,司馬爵驚訝不已:「難道姑娘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思雨緩緩地點了點頭,嬌容充滿焦急與彷徨:「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身份與來歷,怎麼辦?」
「別急!」司馬爵心頭涌過一絲憐惜,「或許是昨天的意外讓你暫時失去以前的記憶,過些日子會好起來的。這段日子,你可以把皇宮當成你的家。」
身為太子,防備心不是應該很強的嗎?他怎麼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反而完全相信自己?冷情暗自納悶。也罷,先在這裡呆留下來,靜觀其變,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死。反正死對她來說,已沒有任何可怕!
看到她神色恍惚,司馬爵以為她又在努力想著過去,不禁安慰她說:「忘憂姑娘,不要逼迫自己,一切順其自然,要不,我再吩咐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思雨回過神,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
司馬爵正準備朝外張口大喊時,柳公公預先一步,走了進來:「啟稟太子殿下,皇上找您!」
司馬爵臉上猛然閃過一絲異樣,轉眼看回思雨:「你先休息一會,我辦完事順便帶丘太醫過來給你看看。我安排了幾名宮女待在外面,你如有需要,儘管吩咐她們。」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我想繼續休息。謝謝太子殿下!」思雨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如水。
司馬爵再次瞥了她一眼,然後才舉步離開。
看著那抹高大的背影匆忙消失於門口處,思雨走回床上躺下,神色有些複雜,不知所思。
盛濯皇宮嫡皇子殿。
淺黃色的大床上,一個俊美絕倫的年輕男子雙目緊閉,嘴裡不斷傳出低喃:「雨兒……雨兒……」這時,一個中年貴婦走了進來,直奔至床前,對著上面的人急聲呼喚著:「拓兒,你快醒醒,拓兒!」
男子驟然睜開眼睛,直坐起身,看看周圍熟悉的環境,目光最後落回中年貴婦身上,遲疑地說:「母后?」
原來,這中年貴婦是盛濯皇朝唯一的貴妃——歐陽若舞,她緊緊擁住他,激動萬分:「拓兒,母后的心肝寶貝,你終於回來了,終於醒了。」
濯拓從她懷裡出來,不確定地問:「母后,我這次不是做夢吧?我真的回來了,回到盛濯皇朝了?」
歐陽若舞欣喜地點了點頭,一邊揉搓著他粗黑剛硬的短髮,一邊肯定地說:「恩,不是做夢。昨天下午,小全子在御花園發現你。」說著說著,她的思緒不禁回到昨天。
當時,她正在乾清宮大殿暇寐,正好又想起這個失蹤已久的兒子時,小全子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啟稟娘娘,奴才……奴才剛才看到……看到一個奇裝異服的男子出現在御花園,他好像是……是嫡皇子,但又好像不是。」
她立刻睜開美目,激動地看著小全子,「什麼是又不是,小全子,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那個人與咱們嫡皇子長得一模一樣,呃,不,好像還要好看,但他身上的衣服卻非常奇怪,而且頭髮短得古怪。」
若舞一聽,更加肯定那就是拓兒,她刻不容辭地奔跑到御花園,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兒時,欣喜若狂。自己挂念了六年的兒子,終於又回到身邊了。
「母后……母后……」一陣陣急促的呼喊聲,把若舞從沉思中拉過神來,內心依然滂湃,她疑惑地看著他,「拓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母后宣李太醫給你再檢查一次。」
「我沒事。」濯拓阻止她,「母后,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沒發現其他人?」他好想知道雨兒是否跟著自己回來。
若舞面帶驚訝,搖了搖頭,「沒有啊,當時就你一個人出現在御花園。拓兒,難道有人與你一起回來?是誰呢?」
濯拓聽后,猶如被雷電擊中,他還是遲了一步,老天還是要懲罰他,雨兒哪裡去了?怎麼辦?他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
「拓兒,你沒事吧。」見他神情激動與痛苦,若舞慌恐起來。
「沒事。母后,我有點累,想睡一會。」
壓住心中的疑慮,若舞輕輕點了點頭,「那你休息一下,如有什麼不妥,一定要說出來。」想想還是不放心,繼續說:「拓兒,不如還是讓李太醫再看了一下。」
「母后,真的不用了,我沒事,睡一覺就行了。」濯拓說完,徑直躺了下去,面朝里。
若舞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大,這孩子,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但他不肯講,自己也急不來,便決定先讓他靜一靜,等他心情恢復了,再問他這六年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母后先出去了,你好身休息吧,到午膳時間,母后再來看你。」見床上的人毫無反應,她嘆息一聲,朝身邊的宮女揮揮手,走出房外。
聽到輕緩的關門聲與慢慢走遠的腳步聲,濯拓才翻正身來,仰面看著淺黃色的蚊帳,陷入沉思。
當時,他與雨兒從同一個地方跳下,由於喪失輕功與體重問題,自己比她墜落得快,然後發覺自己離她越來越遠,越到下面,煙霧越濃,直到最後,簡直再看不到雨兒的身影,而他也漸漸失去知覺。
可是雨兒怎麼不跟自己一起出現呢?她去了哪裡?難道真的掉在山谷底,死了?不要,雨兒,我不准你死,我還沒跟你道歉,還沒跟你贖罪,不准你離開我。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心底不斷大聲吶喊。
終於知道一切真相,想起自己一路來對她的虐待與殘酷,他才發覺,心好痛,好痛。想起自己竟然如此殘忍地對她,他恨不得要殺死自己;那對無緣的雙胞胎,也是自己親手扼殺的。老天!他到底做過了什麼?如此深重的罪孽,難怪老天要懲罰他,讓他永遠與她隔離。
「老天爺,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搶走雨兒,求求你給我一個贖罪補償的機會,你要我做什麼都行!」透過淺黃色蚊帳看向富麗堂皇的屋頂,他無聲乞求著。
「皇子殿下!」突然,房門被推開,一群女人涌衝進來,爭先恐後地跑到床前。
濯拓驚嚇地翻身坐起來,恐懼地看著她們,吆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大闖皇子寢宮?」
「皇子殿下,臣妾是如尹啊!」一個雙眼浮腫的女人哭喪著臉。
「皇子殿下,臣妾是環兒啊!」另一個身材臃腫的女人也急忙出聲。
「皇子殿下,臣妾是燕兒啊!」這個更恐怖,骨瘦如柴。
「皇子殿下……」接下來,大家都不甘先後,七嘴八舌地介紹著自己。
濯拓心中恐懼迅速竄開,天啊,她們怎麼還留在殿里。還有,他曾經的「四大美妾」,個個都變了樣。曾經貌美如花的如尹,如今卻便得像浮屍一樣;他曾經誇獎為人間尤物的語環,如今變得像頭母豬;曾經憑藉著一副水蛇腰而深受他寵愛的李飛燕,如今竟然像個乾屍;曾經擁有一副黃鶯般優美聲段的趙洛施,嗓子卻嘶啞地像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
看著眼前這群狼豺虎豹般的醜女人,濯拓感到一陣陣噁心,不禁厭惡地吼叫著:「滾出去,統統在本皇子面前消失!」
「發生什麼事了?」嚴肅的聲音中帶有溫柔,歐陽若舞走了進來。
那些女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她面前,哭喊著:「貴妃娘娘,嫡皇子不認得臣妾了,他要趕走臣妾們!」
若舞看了一下滿臉怒氣與厭惡神色的濯拓,再看看眼前這幫女人,不禁大聲嘆息。這些女人,都是拓兒的侍妾,她們大都是二十歲左右,可是看那長相與打扮,卻如七、八十歲的老太婆。五年前,拓兒失蹤后的第二年,她曾經提議送她們出宮,可是她們堅持留下,說什麼生是拓兒的人,死是皇家的鬼。無奈,最後也由得她們。
「女為己悅者容」,男人不在身邊,她們還打扮給誰看,還保養給誰看?因此,幾年光景,個個都落得如此模樣,真是令人心酸。
「嫡皇子剛剛回來,還不適應情況,你們先退下,一切安排妥當后,會去找你們的。」若舞吩咐她們起身。
眾人一聽,都半信半疑,最後還是歡喜地站起來,朝歐陽若舞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再看一眼大床上滿臉冷漠的人,才依依不捨得朝外面走去。
「等等!」若舞嘎然叫住她們,「注意一下你們的儀態,有時間的話,好好整裝一番吧!」
眾人紛紛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束,伴隨著一陣陣尖叫聲,她們一鬨而散。
屋裡終於回歸平靜,若舞走到床前,柔聲說:「拓兒,你父皇與其他皇弟都在乾清宮等著你,你趕緊起身,隨母後過去吧。」
濯拓激動地看著她,「母后,您派人過來叫我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躺。」
「呵呵,母后還年輕,這段路難不倒我,而且,我是坐轎子過來的。母后不放心你啊。」
「母后!」濯拓喉嚨一緊,百感交集地看著眼前這個永遠都那麼疼愛自己的母親!
「快起來吧。」若舞慈祥、溫柔地看著他,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她最疼愛的寶貝。
金碧輝煌的乾清宮,到處一片喜慶,忙碌的太監宮女們行色皆歡喜。濯拓跟在若舞後面,悠然地來到膳廳。
偌大的飯桌上,擺設著各種豐富美味的菜肴,一身墨藍色龍服的濯碩坐在正中央,周圍依次坐著幾名英俊不凡的年輕男子,眉宇五官之間,隱約有濯碩的影子。他們一見到濯拓進來,便都站起身,恭敬、歡喜地齊聲大喊:「大皇兄!」
看著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的弟弟們,濯拓激動不已,接著走到濯碩身邊,尊敬地呼喚:「父皇!」
濯碩從大椅上緩緩站起來,看著久違的兒子,感慨萬端,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難以言語。
「好了,都坐下吃飯吧。」歐陽若舞首先從這激動人心的畫面中回過神來,在濯碩右邊坐下,示意濯拓坐在她對面那個位置上。
這天,乾清宮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以前,為了聯絡與保持感情,若舞立了一個規定,就是每月十五那天,八個兄弟姐妹都聚集於乾清宮,一起用膳,聊天。可是自從六年前,濯拓莫名失蹤后,濯碩帝便暫停了這個聚會,其他皇子也很少聚集一堂,以免母后見到觸景傷情。現在,終於又可以一起暢飲、閑聊,大家都發自內心的高興與愉快。一頓飯下來,他們無所顧忌,閑言碎語,說話的時間比吃東西的時間還多。幾個皇子輪流追問著濯拓這六年來的生活,濯拓更是侃侃而談,一一回答與解說。大家都沉醉在這失而復得的喜悅當中,全家樂融融。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濯拓便已醒來。其實,確切來說,他幾乎整晚沒睡,一直在想念著、悔恨著、祈禱著。
「貴妃娘娘到!」伴隨著一個尖細的喊聲,門外傳來一股溫柔而親切的嗓音:「拓兒,母后可以進來嗎?」
濯拓迅速跑下床,衝到門后,一把拉開大門,恭敬地對她問候:「母后,早上好!」
若舞一邊拉著他的手,一邊跨過門檻,「拓兒,你離開的這幾年,皇宮改變不少,母后打算帶你到處走走。」果然是個二十四孝母親,為了儘快讓濯拓恢復熟悉感與安定感,她一大清早就過來陪他。
經過一番梳洗,一身鮮亮打扮的濯拓出現在若舞面前。長得帥就是有好處,無論穿什麼衣服,都非常好看,非常有魅力。一襲白色長袍,本應配一頭飄逸的長發,可他卻一頭粗黑的短髮。
但是,即使這樣搭配,絲毫沒有彆扭或者不倫不類的感覺。整個人看起來,反而更加有特色。一切都歸功於他那副完美的身軀與俊美絕倫的面容吧!
歐陽若舞滿意地看著他,接著攜他一起往外走。
兩人剛踏出大殿,一大群女人猛然沖了過來,齊聲大喊:「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