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入成家
聶兒迎他進門,心裡不住地犯嘀咕,不知道這是哪門子親戚,阿婆也沒有和她提起過他們。
聶兒打開阿婆存的毛峰,清香撲鼻,燒開水后,她客氣地為這位客人沏茶,中年人神色慌張,趕忙接過聶兒手中的茶水,不讓她繼續忙活。
聶兒開口:「請問您是來找我阿婆的嗎?」
她先入為主,認為這是阿婆那邊的親人,畢竟發生這種事,如果他們聽說了一定會來送她最後一程。但結果出乎意料,他說:「並不是,我是來找您的。」
他十分恭敬,聶兒是後輩,可是他依舊稱呼她為「您」,聶兒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也沒有多想。
聶兒說,「我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我來接您回家,聶兒小姐。」
她的腦子高速轉動,推測他話里的內涵,一,他和媽媽認識;二,他是爸爸家的人;三,他認錯人了。
聶兒覺得第三種稍微靠譜,「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男人搖頭道:「沒有認錯,您的母親是劉勿欣。」
「對。」
「您的名字叫劉聶兒。」
「你怎麼知道?」
「我是成家的副管家,成恆。」
聶兒聽他提到成家,還不明白現在的情況,「所以?」
「小姐不知道您父親的尊名?」
「我……不太清楚。」
「他叫成駿。」
看到聶兒還是一臉疑惑,他又接著解釋,「您的父親是成家的第四子。」
聶兒無名氣轉瞬而來,「所以他叫你在我阿婆去世以後來接我?」
「不是,準確說是您的爺爺,成家的主人吩咐我來接您回去。」
「回哪去?」
「香港,那裡才是您的家。」
「為什麼?」
他以為聶兒是對回香港有些抗拒,於是說,「這裡條件也不好,回香港,老爺會給您最好的。」
「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現在來接我?你們知道我阿婆的事?」
「三天前知道的。」
「那個人怎麼不來?」
「老爺身體不好,不能來內地。」
「我說的是成駿。」她直呼她父親的大名。
「聶兒小姐……」他被為難住了。
「還有那個人,她為什麼不來看阿婆?」
「誰?」管家始終不明白。
「劉勿欣。」
「很抱歉,這些事情不該從我嘴裡說出。」
「那誰能告訴我?」
「成家的人。」
他句句畢恭畢敬,但是聶兒還是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不耐,聶兒覺得所謂的成家可笑至極,他們自大到認為她會乖乖被擺布。
「你們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是的,但是這個月才得到您的確切消息,一得到消息,老爺就派人來接您了。」
「他這麼有把握我會聽話地跟你走?」
「他老人家說您不一定會聽我的,也沒那麼容易相信我,但是有一個人你說不定能信任幾分。」
聶兒想知道他說的這個人是誰,但很明顯聶兒不認識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除了阿婆和姨母,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一個電話,他就來了,聶兒推開門看他,脫口而出,「成宗木,你怎麼來了?」
話一脫口,他的名字瞬間激起聶兒的恐懼,「你是成家人?」
成宗木看著她的眼睛誠實回答,「是這樣。」
「你們……你們怎麼回事?」
劉聶兒站不住腳,成宗木迅速扶住她解釋,「聶兒,我和他們不是一路。」
聶兒反問,「那你是哪一路?」
「聶兒,你先聽我說,本來我是準備看到你高考,然後再過一個月就回香港,可是現在計劃有變,你阿婆不在了,我不想看你孤苦伶仃,所以我才告訴家裡人找到了你。」
他說了一大段話,生怕聶兒中途跑走,聶兒和他一直是同學,從初中到高中,她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同學,這樣的關係很純粹也不會讓她有壓力,但是現在她知道了他沒有這麼簡單,以後事情就會麻煩不少。
成恆從一邊過來,「聶兒小姐可以先和你五哥哥談談,等您想好了,可以聯繫我,這是我的——」
遞名片的手被成宗木按在空中動彈不得。
「你先走吧,回頭有消息我會聯繫你。」
「那好。」他從牙齒里擠出這兩個字。
成宗木這才放手,成恆這條狗只要在這裡,一切都充滿變數。他真是棋差一招,被二哥將了一軍,回家迎接他和聶兒的必定是一場暴風雨。
聶兒終於從門口移開,「進來吧。」
成宗木看她一個人收拾屋子,接過她手裡的掃把想幫她一把,聶兒輕輕推開他的手,「這是我的家,我自己來。」
成宗木臉上尷尬,握住一把空氣,接著光明正大地把手背到身後。
聶兒自顧自打掃衛生,依然和他說話,「你是因為知道我是誰才留在浙江,還是你本來就在浙江偶然間遇到了我?」
「初中那會兒開始找你。」
聶兒踩著高腳凳清掃柜子,「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找我?」
「是你父親要我爸爸幫忙找你。我初中那會兒他正好找到了你,但是家裡那時候人員混亂,正巧我父親要把我從香港送走,於是他就囑咐我回江南,讓我好好照顧你。」
「成駿為什麼不自己找我?」聶兒弄了一手灰,她順勢吹走一層薄灰。
「他死了。」
聶兒躲閃不及,吹走的灰塵逆風回來,恰巧進了她的眼睛。
她揉著眼睛不說話,也沒有對成宗木的話有所表示,其實她心裡明白,有可能爸爸和媽媽都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得到確切答案,她的心還是一沉,陣陣灼痛。
「什麼時候?」聶兒問。
「你出生前。」
聶兒拚命流眼淚,終於把眼底的灰塵一併沖洗乾淨,她仰頭看著天花板,發現天花板上居然有層蛛網,細細看,網上趴著一隻孤獨的灰色的小蜘蛛。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在手龍頭旁邊洗手,嘩嘩的水聲里微微有水珠落下的聲音,聶兒的眼睛發紅,她捧起一捧水順著臉頰往上沖,冰涼的水珠澆滅了她心中的憤懣。其實要她原諒一個人很簡單,只要她發現做錯事的人有情可原,她也不是不能諒解,可是從現在起她要承認一件一直以來不敢承認的事,她原來真的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靜了片刻,她回過頭問成宗木,「那劉勿欣呢?」
「她一個人逃走了。」
聶兒以為答案會和上面一樣,結果成宗木給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
「什麼逃走了?」
「她做了對不起我們成家的事,擔心我們報復,所以她逃走了。」
聶兒抬手制止他說話,「等等,讓我緩緩。」
成宗木在她家裡呆了一個下午,對她說的往事是她從未聽阿婆談起的秘密,聶兒在他走後,把所有信息規整一遍終於明白了全部的故事。
在西班牙學習生物製藥的成駿遇見了同是留學生的劉勿欣,兩人一見對方就彼此鍾情,後來還成為了男女朋友,成駿的父親,成家的當家人認為劉勿欣一家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戶人家,劉勿欣覺得非常難過,奔走解決這件事的成駿也很著急劉勿欣不能進成家的門,畢竟她已經有孕在身,後來劉勿欣懷疑成駿有了別的女人,一氣之下和一個叫季諾德的西班牙男人偷偷在一起,成駿知道了就單獨去找季諾德,希望他能離開劉勿欣,沒想到暴躁的季諾德大庭廣眾之下殺死了成駿,劉勿欣心生愧疚,生下了成駿的孩子,但是成家家規嚴明,她擔心她被懲罰,於是東躲西藏,已經多年不見蹤影,生死不明。
故事很完整,邏輯方面也不雜亂,至於是不是事實,聶兒想,只憑成宗木一個人說的,沒有理由盡信,但是如果有其他說法,她倒是可以嘗試根據幾種說法推斷出一些事實。
傍晚的天,天色少許昏暗,聶兒覺得坐著不是辦法,她拿上外套出了門。去找他不失為一個上上法。
姨母的小院子里似乎沒有人,她敲門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門,就要轉身離開,背後突然出現一張臉,嚇得聶兒魂飛魄散。
「你是?」
「華年。」
「你——」
「家主說你一定會來找他,所以讓我在這裡等你。」
「家主?」
「家主。」
和他說話幾乎沒有一點有用的信息,聶兒輕嘆一口氣,「我是說……嗯……什麼來著……家主是誰?」
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響起。
「家主現在的名字是羅修,你之前在醫院見過他。還有,你在這個院子里你已經見過他了不是嗎?」
「原來他叫羅修。」聶兒自說自話。
「不許直呼他的名字。」華年冷冷道。
「抱歉。」聶兒猜想羅修的身份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她以為只是個行走觀世遊人間的活死人。
一個人從陰影里走出,聶兒這才看清他的樣子,冷傲的眉眼,像是沒有被馴服的獸類。可是奇怪的是她忽然想起那柔和的眉眼,連眉峰沒有鋒利的弧度,他在小院里同她說話,又在醫院裡幫她解決那些痛苦的事。
從暗處出來的男孩又說,「卿酒。」
「什麼?」
「我的名字。」
聶兒點點頭,示意她已經知道,沒有刻意盯著他們看,聶兒只看幾眼就大致判斷了他們的身份。應該和羅修是一夥的,而且聽命於他,羅修看上去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而他們則和聶兒的年歲差不多。對了,不能以正常的眼光看待他們,說不准他們都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聶兒:「如果他不在,那我先告辭。」
華年擋在她面前,「家主說讓你去亢莊園等他。」
「天晚了,我就不去了吧。」聶兒推辭,她當真信不過這群「人」。
卿酒長長地嘆氣,「不該信的人你信,該信的你倒是不信,真是愚不可及。」
聶兒沒有輕易被他激怒,「明天下午,到時候我放學了去,你們把地址給我。」
卿酒眼看激怒她的把戲沒有成功,他也沒什麼耐心再陪她兜圈子,「兩個選擇,一,你自己走,二,打暈你,華年背你走。」
華年沒有在意卿酒說的讓他背聶兒,他只是記得羅修囑咐他們全部的成員,不允許傷害人類。
「可是,家主不讓我們——」
「沒有你的事,他問起你就說是我做的。」
於是他們很快達成共識。
聶兒跟條甘蔗似的站在一邊聽他們討論怎麼處理自己,心中一片驚慌。
她當即改變主意,「走吧,我就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