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入成家2
剛入園中華年就消失不見,聶兒身邊只剩下卿酒,但是他除了指路,顯而易見不想同人交流,聶兒識趣不招惹他,悄悄觀察四周,天黑的原因,她只是隱隱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不只是門口,連入門的石階她也似乎曾經從上面經過。
入了門樓,兩人一路朝北走,一路上小灌木中不知名的紫色花苞透著草木特有的香氣,這個味道直擊大腦,她很快明白了羅修身上的草木香味的由來。步行七八百米,他們來到第一個大堂,上面寫的字由於天黑聶兒沒有識出。
卿酒轉了個方向,帶她朝西穿過一片園林,林子中一條曲水蜿蜒而過,他們走過小木橋繼續向西,聶兒回頭仔細瞧了一眼,園林入口的石門側刻著「鹿淵」二字。她彷彿進了古人吟詩作對的後園,聶兒甚至想起了曲水流觴。
卿酒察覺她四下偷看的動作,皺眉道:「本來應該蒙住你的眼睛。」
「嗯?」
「這樣你就不會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了。」
「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說著,頗有些指天發誓的感覺。
卿酒嘆了口氣,她一點都沒有意思,要是他嚇唬姓崔的,她保准每句話都夾刀帶棍,而劉聶兒只是點點頭聽話。
「無聊。」
「什麼無聊?」
他不再回答,「快走,家主還有一刻鐘就會回來,你不能比他晚到。」
「好。」聶兒又點頭。
左右都是仿古建築,或者說這可能就是古建築,檐角高高翹起,屋頂上隱約鋪的都是瓦片,沒有現代建築的影子,有幾座房子外牆居然幽幽發光,黑暗中宛然如鬼火,聶兒走了幾步忍不住問,「那個房子為什麼在發光?」
卿酒順著她指著的方向回答:「因為裡面住的是——」
「什麼?」
「鬼!」
「哦。」
聶兒沒有驚慌失措,也不再繼續問他,兩人繼續走,過不多時,卿酒實在忍不住問:「你怎麼不問了?」
「你騙我,裡面根本不是鬼,所以你說的話真實度不高。」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人死後會有為靈魂引路的使者,如果靈魂從使者那裡逃脫,要不多久,他就會在月光或者日光下覆滅。」
「怎麼回事,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見過。」
卿酒搖搖頭笑道:「好吧,我告訴你,那些發光的房子其實是建造的時候往砌牆的原料里加入了一種香草,暖陰草。」
「為什麼?」
「這是辟邪的一種古藥草,住在戰場遺址的村子就用這個造房子。」
聶兒問道:「因為亡怨太多?」
「大差不差。」
圍湖走,湖邊數十棵松樹,高聳挺拔,枝繁葉茂,聶兒甚至聽到了樹上鳥兒揮翅的細微聲響。
卿酒止步,「往前三百步,你會看見一座高亭,第二層就是你的目的地。」
「你不去?」
「家主接待客人,我去做什麼。」
聶兒於是一人往前走,禁不住回頭看卿酒剛才站立的方向,他卻早已不見人影。
過了幾分鐘,前方果真有一座高亭,下面是一座有著三扇門敞開的紅漆木小屋,窗戶上雕刻精美的花紋,聶兒順著木頭階梯往上爬,手邊扶著光滑石刻的奇怪扶手,冰涼的石頭剛一接觸她的掌心她就迅速收回,黑白球鞋的鞋跟在木製階梯上發出鈍啞的踏步聲,在安靜的園林里聲音更加放肆。
聶兒有心降低雜訊,每一步都放慢速度,晚上九點鐘正是人們準備洗漱休息的時刻,熒光的唐老鴨手錶指針在她的手腕上飛速走動,她幾乎能聽見草叢裡的蟲鳴。
二層和底下的小木屋不同,似乎是個小閣樓,聶兒輕輕敲門,「請問,我能進來嗎?」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聶兒又再次敲門,還是同樣的結果,她揉揉腦門猶豫著是站在這裡還是進去,權衡之後,她靠在門旁的實木柱子一側等候,阿婆說過,沒有允許不要輕易進別人的家門。
晚上的風攜帶寒氣,聶兒想起景瑜曾經把手放在錦鈺的脖頸上靠著大動脈的地方,感嘆那裡真是暖和,她有樣學樣,也把手貼近脖頸,果然暖和不少,哧哧笑出聲。忽然,背後有人問:「怎麼不進去?」
聶兒被嚇了一跳,慌忙回頭看來者,看見是羅修后答道:「屋裡沒有人回答我,然後我就想等你回來再進這樣比較好。」
他搖搖頭嘴角上揚,「沒關係,在這裡不用那麼拘束。」
邊說,他一手推開門,示意聶兒和他一起進去,他沒有說讓她先進,是因為這裡對於她是個陌生的地方,而他對於她只是個陌生人,而讓她後進又頗沒有風度,只會讓她覺得他是這裡的主人,不敢親近他。聶兒走進房間,屋裡傳來一陣香橙花的氣味,順著味道的來源,聶兒看見一個鑲嵌各色顏色珠子的小托盤,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小玩意應該只有小姑娘喜歡,可是轉念一想這樣胡亂猜測他似乎不好,於是轉臉不去糾結這麼個小盤子。
她跟在羅修身邊問:「你找我什麼事?」
羅修從門口一直向內室走,腳下不停,手上也一直忙活,他鬆開腕扣解開手腕上的機械錶,然後解開了襯衫的前兩顆扣子,聶兒看他把外套掛好,把手錶擺在抽屜里,接著最後又把那隻發黑的銀色指戒放在手錶旁邊合上抽屜。做好這些,他才回答聶兒的問題:「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你找我有事,不是嗎?」
羅修坐在窗前的長椅看著她說話。
聶兒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也看著他,昏暗的燈光忽然就有了一種電影的質感,而羅修隱秘的氣息,正符合禁制慾望的羅曼蒂克,他的臉色這次看起來像是正常人的顏色,沒有那麼蒼白無力,也不像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寒氣逼人。他是柔和的,溫暖的。
聶兒站在那裡局促,她對視面前的人,總是無力阻止他的目光,彷彿他一眼就能看到她心底的想法,好的,不好的,通通暴露在陽光底下被他審視。
羅修見她不說話,以為是他把她弄的緊張起來了,他伸手招呼她叫她過去坐下,「這邊靠近暖氣,會暖和一些。」
聶兒更加慌張,「我……其實不冷。」
羅修站起身,緩緩走到她身前,然後輕輕撫住她的手,「撒謊。」
這次他的手居然不是冰一樣的溫度,是溫暖的手掌,覆在她手面,聶兒沒聽清他的話,接著就莫名其妙被他拉到長椅上和他一同坐下。
他擺正身姿道:「小孩子,說話不用拐彎抹角,你想跟我說什麼大可以直說。」
聶兒不知什麼時候腿上多了一條白色的絨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玩著毯子道:「今天家裡有客人。」
羅修沉靜,「成家的。」
「你知道?」
「有關於你的,我都知道,所以你不用因為你父母的事回歸成家。」
「你會告訴我嗎?」
「當然,如果你答應我不回去。」
「羅修!啊,抱歉,家主。」
「沒關係,名字對於我只是個沒有意義的代號。」
儘管他這麼說,聶兒還是覺得直呼他的大名是對他的不尊重,另一個原因是她不想看見華年那皺起的眉頭,彷彿聶兒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聶兒繼續說:「家主,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我阿婆已經不在了,沒有人能夠告訴我父母的下落,我是想,如果他們去世了,那我從此以後也不再挂念不存在的兩個人。」
「那如果他們還在,你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怎樣的態度怎樣的情緒面對他們。」
「那你為什麼還堅持不確定的事情?」
「因為不想承認這個世界沒有我的家人,我不想成為沒有線的風箏,那樣會很寂寞,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羅修靜靜看著她,眼底里裝滿安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成為你的家人,也可以成為牽住你的線。」
一聽這話,聶兒愣了半天,「羅修,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庭,有爸爸媽媽,有阿婆,有兄弟姐妹,我想做一個普通的,正常的女孩,我不要一輩子這樣。」
羅修低下聲音無奈:「恐怕不行。」
聲音太低以至於聶兒根本沒有聽見一個字,「什麼?」
「我問你非去不可嗎?」
「我不知道他們告訴我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如果你告訴我……」
「你也不會相信。」羅修補充說。
因為被輕易揭穿,聶兒的臉通紅,「我會信一點。」
羅修說的沒錯,聶兒不會相信一個見面不超過三次,幾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他,況且,就連姨母是否真的委託他照顧她,聶兒也不敢輕易相信,她知道身邊到處是常人看不見的危險,她不能輕易放下戒備。
「那我說的,對你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有的有的,請你告訴我一些。」
「可以,條件是你乖乖高考,然後待在內地。」
「我……」
「做不到對吧?」
羅修長嘆一口氣,然後沉默片刻說:「跟成家說好,高考後再去香港。」
「你不是說不讓我去嗎?」
「但是你非要去,我也沒有辦法。」
「你不告訴我他們的事情了?」
羅修:「等你到了那邊,自己也可以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是讓我自己去發現真相?」
「既然你對任何人說的都持懷疑態度,那不如你親自挖掘真相。」
話到這裡,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好談的,聶兒準備起身告辭。
「聶兒。」
「什麼?」
「還有一段時間就高考了,加油!」
「謝謝,那我就先走了。」
他比聶兒更快,打開門說:「我帶你出去。」
「我可以自己走。」
「這裡的路很複雜,當心迷路。」
閣樓外面是滿天繁星,蟲鳴風動。